64 鬼市4
“厲南!!!”
一切發生得太快, 快到厲南都來不及去反應, 風貍撕心裂肺地叫着, 而厲南擡起眸,從風貍的獸瞳中看見了自己,也看見了距離他頭頂已不足咫尺的尖刃。
那一瞬間, 厲南想了太多, 原來死亡與災難竟然會來得這樣突兀與奇怪,讓人滿心的遺憾與不甘,他分明還那麽年輕,分明一個小時前還在無憂無慮地玩樂。
父母親的臉從腦海中一晃而過, 下一秒, 他用力把言行晏往邊上推去,閉上眼睛, 等待疼痛與鮮血的降臨。
時間仿佛都在此刻靜止,而狂風卻驟然以雷霆之勢席卷而來,飛速下墜的尖刺像是被無形絲線控制住的傀儡,忽地在觸及厲南發絲時停頓了半秒。
就在這毫秒之間, 一道黑色的身影将所有尖刺迅猛地掃開,他的速度實在太快, 映在其餘人眼中的就只有殘影。耳邊炸裂開金屬碰擊的聲音, 火星四濺,一支又一支的尖刺都被打落在地, 直直插進白沙裏。
待那陣疾風消逝無蹤, 黑無常握着他三米長的漆黑鐮刀, 衣擺翻飛,穩穩當當地護在厲南身前。
長發男人因黑無常的出現流露出訝異的神色,但這抹驚訝不過眨眼間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濃濃的興趣盎然。一如貓咪逗弄掌心的耗子。
“我還當是誰呢,來得可真及時……”
“晚了一步。”黑無常面色冷峻地望了長發男人一眼,餘光則落于已經在籠中脫力暈倒的風貍身上,“若不是有那陣風的話。”
随後,他直接将男人忽視,轉為看向半跪在地上,想要将言行晏摟入懷中的厲南。“為什麽出現在這裏?”黑無常沒有上前攙扶的意思,語氣中還有濃濃的不悅,厲南立刻解釋道:“不是我們主動要來,是莫名其妙出現在了鬼船上……船夫說是‘它’請我們來的,還說我們是客人。”
聞言,黑無常陰沉沉的臉色稍有緩和,從厲南欠他五百萬變為只欠一百萬,“那又為什麽招惹這個人?”
“他唔……”厲南被言行晏一口咬住了鎖骨,毫不留情的力氣,直接咬出了血。後者已經痛苦到失去了理智,只覺得靠近厲南會讓他舒服,便下意識地要将這讓他舒服的東西拆吃入腹。
厲南只能一邊用力掰言行晏的下巴,一邊快速解釋:“他主動來挑釁,還搶走了風貍。”
“什麽?你仗着撐腰的來了居然敢惡人先告狀?”長發男人松開了裝有風貍的籠子,但那金籠并沒有落地,反而虛虛地漂浮在空中,“你可別放心得太早,就算黑無常在又如何?我若執意要你死,難道他——”
“松君,地上那個是言鬼師的後人。”黑無常輕描淡寫地說道,他将巨大的鐮刀抵在地上,擡眼看向被他稱作松君的長發男人,“另一個則是他的共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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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君眉尾一揚,不屑地問:“言鬼師,那是誰啊?”
“你難道不是因為聞着了鬼師的氣味,所以才急匆匆地趕過來的嗎?”
“……”一直神色泰然的松君臉上終于表露出了內心真正的想法,他被黑無常簡單的一句話點燃了怒火,剎那間千百支尖刺抵在黑無常眼前半指處,帶着不留情面的狠厲。
黑無常眉眼絲毫未動,早有黑氣凝成了堅硬的保護罩,将那些尖刺一支不漏地擋在外面,厲南低下頭去看地上密密麻麻的刺,發現竟然全都是墨綠色的松針。
打鬥之間,言行晏微微皺眉,忽而緩慢地睜開了眼睛,口腔內滿滿都是血腥味,他掀起眼皮,入目便是厲南鮮血淋漓的鎖骨。
“他咳咳,竟敢傷你……”
“……這是你咬的。”厲南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從地府門口收回腳,居然身上唯一的傷口還是自己人咬的。
“咳咳咳……”言行晏全身都沒什麽力氣,嗓音也沙啞至極,“風貍呢,那個白毛呢?”
“風貍在白毛那裏,白毛在和黑無常幹架。”厲南擡起頭,正看見松君單手持扇,一掃便是數十根淬毒的細針,而黑無常面不改色,巨大的鐮刀在他手中輕若鴻毛,又敏捷似刀劍,輕而易舉地便化解了松君的攻勢。
言行晏恍若自己一閉眼一睜眼,就錯過了二十集電視劇,他費解問:“黑無常?”
“你忘了黑無常給我的鐮刀?”厲南在低頭說着示軟的話時,悄無聲息地催動了挂在胸前的鐮刀,幸而長發男人沒有發現,也幸而黑無常真如他所說的那般瞬間出現。
言行晏又艱難地張開嘴要說些什麽,但厲南立刻打斷了他:“難受的話就先別說話了。”
“……其實還好,咳咳,眼睛已經不痛了。”
“但你身體還是和冰一樣冷。”
“嗯……可能你抱緊些我會好受點。”言行晏閉上眼睛,感受厲南拖着他挪到邊上點的位置,然後緊緊地抱住了他。
言行晏會覺得他香,是因為滕根的血脈,言行晏貼近他會舒适,是因為他體內有着屬于言行晏的那一魄。厲南感受着懷中人趨于零點的體溫,忽然想到剛才黑無常說,松君是聞見了言鬼師的氣味,而這裏能和言鬼師扯上關系的,就只有蘊養在厲南體內,言鬼師贈予言行晏的那一魄。
想到這裏,厲南大腦驟然一片轟鳴,理智的消失令他不計代價地大聲怒吼道:“松君!你對我的那一魄做了什麽?!”
“嗯?”松君施施然地落到一個攤位的高處,足尖輕輕他點在木杆上,底下的攤主敢怒不敢言,抱着錢盒和滿地的雞毛咯咯咯地跑了。
男人墨扇一搖,揮出一縷嵌有絲絲黑線的淡色薄霧,他輕佻地說:“誰說是你的了,這一魄上面寫你名字了?”
“松君。”黑無常收起鐮刀,趕在厲南前面說,“言鬼師今日随鐘馗大人巡視地底囚獸,且這裏又是鬼市,消息傳過去他也來不及趕來。但這一魄,是給他的後人救命用的,你若是讓這後生死了,那你和言鬼師就真的絕無重歸舊好的可能了。”
“呵。”男人不為所動地冷笑一聲,“我不早就和他恩斷義絕了嗎,哪裏還有什麽舊好?今日我還以為是他親自前來,正要殺他解我心頭只恨,卻沒想到竟是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
不過也無所謂,殺了這兩個後生,若是能讓他痛徹心扉,也是劃算。哈哈,誰讓這兩個娃娃命不好呢。”
松君說着從高處消失,又瞬間閃現到厲南的眼前,黑無常飛快地轉過身,但他的動作比起長發男子來說實在太慢,如果松君想要殺了厲南和言行晏,那麽在黑無常發覺松君不見想要轉身的那一刻,他就可以直接帶二人的魂魄回地府。
但幸而松君還有話要說,他用扇子挑起厲南的下巴,唇邊滿是惡劣的笑意,“共魄人,你相信命嗎?”
厲南也跟着笑了,既然妥協無用,他也不是只知一味委曲求全的人,“怎麽,想說我是命裏帶黴才撞見了你,所以死了活該?”
松君埋怨地拿扇子拍拍厲南的臉,力道很輕,但厲南避無可避,“誰讓你說廢話的了,只要回答我,信,或者不信。”
“……裏面有正确答案嗎,還是只是讓我選擇死亡的方式?信就死得快些,不信就死得慢些。”
“信·還是不·信?”
“……你不知道反派死于話多嗎?”
“知道啊,但我又不是反派。”
“……”厲南瞥了黑無常一眼,只見這位黑皮衣酷哥跟個木樁一樣抱着黑鐮刀傻站着不動,絲毫沒有在他争取來的時間裏幹出點正事的意識。
言行晏艱難地側過臉,瞪了松君一眼,“死白毛,我信命,咳咳咳……我真是命裏帶血黴,總被你們這些煞筆鬼遷怒……等我死後,”
“回答正确!”松君忽然彎起雙眸擡高了聲調,“你不用死了。”
言行晏:“……”
他默默憋回後半句:等我死後,第一件事就是找言鬼師告狀,弄死你丫的。
“你呢?”喜怒無常的松君看向厲南,“你相信命嗎?”
誰知道言行晏的正确答案适不适用于他,厲南求助性地看向肯定懂得很多內情的黑無常,卻見對方搖了搖頭,說:“我打不過他,你也看出來了,先前他都在讓着我。”
“……”這唯物主義都推行幾百年了,現在什麽事情都講究科學,一切封建迷信都是糟粕,命?厲南果斷說:“我也信。”
“理由呢?”
厲南:“……你是批閱讀題的語文老師嗎?”
松君不耐煩地收回扇子,在自己臉前展開,只露出一雙冷若冰泉的眼睛,“快點。”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厲南突然靈光一閃,隐隐約約發現了一點端倪,這聲快點背後,他竟然讀出了:快點編,不然我怎麽找臺階下,好放了你們的含義。
雖然松君一副油鹽不進,冷酷無情的模樣,但黑無常說的話的的确确戳中了他的軟肋,只是礙于面子,不肯言明而已。
“我信命是因為……”厲南絞盡腦汁想着理由,“如果不是命中注定,相隔人間與鬼市,如此小的幾率,雙方又都是無心,怎麽就那麽巧合,讓言鬼師的後人遇上了你呢?”
從扇子後面那雙柳葉長眉挑起的弧度來看,滿分答卷,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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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是冷酷無情大boss,結果你居然——
(不要問是不是副cp,松君和鬼師故事下一章大概就解釋清了,直男的神奇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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