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定情信物
楚留香一把接過細細看了兩遍,真心稱贊道:“抱頭緊實,大骨對稱、小骨規整,做工可說是一流,扇面所繪,雖只是寥寥幾筆,卻已繪盡山水之美。”
他呼啦一下展開,越發喜歡:“不愧是懷袖雅物。”
楚留香專業水準的誇獎讓傅淩衣心情很好,同時也默默松了口氣:送的禮物合乎對方心意實在是件很好的事。
然而,下一刻他看到楚留香忽然凝住的目光,握着扇柄的修長漂亮的手也頓在了空中。
怎、怎麽了?
傅淩衣眼神倏地冷了下去,那一刻,氣場兩米八:“怎麽?你不滿意嗎?”
——敢說不滿意本公子就弄死你,不過,如果真的不喜歡的話,本公子就……就再給你做一把好了,就當再過過手瘾好了。
對待認可的朋友,傅淩衣從來都是這種嘴硬心軟,口是心非的溫柔別扭樣子。
“沒沒沒。”楚留香立刻搖頭:“怎麽會不滿意,這樣的扇子我恨不得珍藏起來。”
“巧言令色。”傅淩衣毫不客氣的對他進行吐槽,不過在明白楚留香的真誠後他臉色好看了很多,傅淩衣故作無所謂的啧了一聲:“喂,你剛才那是什麽表情?”
“這個啊。”楚留香将扇面轉向傅淩衣:“只是因為看到你的名字愣了一下。”
扇面的下方,落了一個小小的衣。
傅淩衣:“……”
這是他的習慣動作了,每次做出什麽東西都會在某一處落下自己的名字,類似于标記之類的東西。
以前他沒在意過,買家們覺得留下落款更能證明這是大師傑作,他若是不留別人反倒着急。
而被他送禮的朋友也沒在意過,理所當然,傅淩衣從沒覺得留下落款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不過楚留香這麽在意的樣子,讓他突然覺得不好意思了。
傅淩衣抿了抿嘴唇,伸手道:“拿來。”話外音:我再給你做一把。
“哎哎。”楚留香立刻把扇子攏起來,他笑眯眯道:“這個已經很好很好了,楚某十分心儀。”
楚留香刻意做出一份風流公子的模樣打趣道:“那麽,楚某就不客氣收下這份定情信物了。”
傅淩衣目瞪口呆,脫口而出一句:“楚留香,你是流氓嗎?”
楚留香一怔,忽的大笑:“你才知道嗎?”
居然一點也不否認。
傅淩衣算是對他的厚臉皮有了更深的認識,他頗為無語的看了看楚留香,起身道:“我去休息了,房間號是多少?”
楚留香笑容一收,“那個。”
傅淩衣疑惑不解:“什麽?”
“只有一間客房了。”
傅淩衣頓時僵住了:“所、所以?”
“所以。”楚留香握拳抵在唇角,咳了一聲:“我們要一個房間,而且我剛才問過店家,他說也沒有多餘的被褥了。”
原本還打着鋪地鋪想法的傅淩衣臉都綠了,“所以你是說我們要同床共枕?”
他長這麽大真沒跟人同床共枕過,尤其是男人。
想想就覺得無法接受啊。
見他臉色不好,楚留香趕緊安撫道:“不用同床共枕,我可以趴在桌子上休息。”
傅淩衣愕然失語,他知道自己的臉色不好,語氣更是糟糕,若是一般人一定會覺得尴尬氣惱,拂袖而去都是有可能的。
他瞧着楚留香,對方沒有一絲氣惱的樣子,一雙漆黑的眼睛竟是蘊着淺淺的、體貼而了然的笑意。
傅淩衣吶吶着:“楚留香你對所有人都是這麽好脾氣嗎?”
楚留香啞然失笑,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為自己正名了:“我可不是好脾氣的人。”
至于為什麽對傅淩衣這麽特別,那是因為他覺得對方是個很可愛的孩子,抱着這點楚留香怎麽看怎麽覺得傅淩衣別扭又可愛,對方根本沒有讓他生氣不滿的地方啊。
傅淩衣抿了抿唇,像是下了什麽大決定一樣:“楚留香你不用這樣,即便同床共枕也沒什麽的。”
他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滿臉的英勇就義。
楚留香忍不住笑:“沒關系,你不必為難自己。”
“沒有。”傅淩衣雙手環胸,一臉絕無此事。
楚留香逗他:“當真?”
他眼裏的悠悠笑意讓傅淩衣耳朵一紅,“什麽真的假的?我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啰嗦!”
為了防止楚留香繼續啰嗦,他幹脆一把拉住楚留香的手腕往床邊走,“睡覺。”
楚留香看着他緋紅的耳朵,笑彎了眉眼。
傅淩衣低頭坐在床沿,披散的長發擋住了他鼓起來的腮幫子:果然還是不适應和別人同床共枕啊。
但是也不能讓楚留香趴桌上睡覺啊,楚留香已經很遷就包容他了,所以說……傅淩衣擡頭,一臉無所畏懼:身為男人就應該嘗試各種難以接受的第一次。
擡頭一看,傅淩衣頓時覺得不好了。
因為楚留香居然正在脫衣服。
紫色的外袍被挂在床頭的衣架上,修長的手指正在慢條斯理的解着白色的中衣,傅淩衣目瞪口呆看着楚留香露出修長勻稱、肌肉線條流暢優美的上半身,傅淩衣傻眼了:“楚留香你為什麽要脫衣服?”
楚留香理所當然:“睡覺當然要脫衣服。”他又十分奇怪的看着傅淩衣:“你不脫衣服嗎?”
傅淩衣話都不會說了:“脫、脫個鬼啊。”
兩個大男人躺在一張床上已經很尴尬了好嗎?還要脫衣服?寧肯不睡也不要這樣。
傅淩衣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如果說自己不睡,是不是太作妖了?
他沒說話,楚留香卻猜到他為什麽這副表情了,“你是在不好意思嗎?”
一聽這話,傅淩衣蹭一下站起來了,“怎麽可能。”他雙手環胸,铿锵有力:“我走南闖北,飲風餐露、什麽事沒經歷過,這點事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楚留香哦了一聲,笑眯眯問道:“那你為什麽不看着我說?”
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楚留香的傅淩衣頓時僵成了木頭人,好一會,他拉着臉去看楚留香:“因為你醜。”
楚留香:“……”
【千想萬想,怎麽也沒想到你會來這麽一句。】
【簡直誅心。】
看到楚留香的表情,傅淩衣心情又好了起來。
他心情一好,也就覺得自己不該再為一點微不足道的事糾結了,于是傅淩衣笑着拍拍楚留香的肩膀:“雖然有些尴尬,但其實也沒什麽。”
既然是朋友,那麽躺一個床也沒什麽吧?
他這麽一笑,楚留香也不由跟着笑了,他順口說了句:“等你将來習慣就好了。”
完了,這話一出,楚留香就認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果然,傅淩衣眼神一厲:“沒有下一次了。”
夜已深了,身邊的呼吸早已安穩綿長。
楚留香卻睡不着了。
這天他所遇到的事實在是超乎常人的想象。
天一神水、朱砂幫、那封奇怪的信、畫上的女子、被滅口的楊林……
連接這一切的關鍵是那封信,但那封信的內容到底是什麽?
撲朔迷離、真是麻煩的案件。
不過,楚留香雙手交疊枕于腦後,越麻煩的事才越有趣。
楚留香正發散思維,試圖猜測出最有可能的真相,突然,屋頂上的瓦,輕輕一響。
一片淡淡的月光,灑過了這黑暗的屋子。
屋瓦被人掀開了幾片,但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這夜行人竟是個大內行,手腳幹淨得很。
接着,一條人影就像魚似的滑了進來,手攀着屋頂,等了等,聽不見任何響動,便飄飄落了下來。
楚留香忍不住微笑起來,這人若是小偷,那麽他們到這裏,想必是上輩子缺德了。
月光下,只見這人影黑巾蒙面,穿着緊身黑衣,裹着她豐滿而又苗條的身子,竟是個動人的少女。
她手裏握着柄很輕很短的柳葉刀,刀光在月光下不住閃動,她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卻瞬也不瞬地瞧着床上的人。
這動人的少女竟是個女刺客。
楚留香越發覺得有趣,他生怕驚擾到這位少女,鼻息像是睡得很沉。
但這女刺客卻似乎并不想殺他。
她輕手輕腳,翻了翻張嘯林挂在衣架上的衣服,翻出了那疊銀票,瞧了瞧,卻又原封不動的塞了回去。
這女刺客顯然也不是為偷東西來的,她既不想殺他,又不想偷東西,那麽,她是為何而來呢?
她眼睛東瞧瞧西瞧瞧,瞧見了那只黑色箱子,貍貓般竄了過去,一只手已要去開箱子。
于此,漆黑的房間裏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音色低沉沙啞,帶着從夢中被吵醒的惱怒,語氣卻很冷,冷到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說,你好大的膽子,竟跑到我們這裏偷東西了。”
那少女身子猛地一頓,突然轉身甜甜笑了起來:“公子你醒了麽?”
月光照着她的臉,如此的美麗動人。
傅淩衣懶得理她,他一邊坐起來,一邊裝模作樣推推身旁早已醒來的楚留香:“張嘯林,起來。”
雖然不知道楚留香到底為什麽要裝睡,但楚留香做事總有自己的原因,他還是先不戳破,看看楚留香到底是因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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