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掐指一算

想到就做。

走出書房,回到卧室。

安澤賢找了一套運動裝換上,出門前來到床邊,親了親熟睡中的妻子,對自己昨晚的努力成果非常滿意。

留下一張字條,穿上一雙運動鞋,打開房門走出家門。一路從四樓下到一樓,他看着小區內還算不錯的綠化環境,伸了個懶腰做了幾次深呼吸原地蹦跳了幾下,活動開肌肉筋骨轉進停車場,鑽進自己的愛車裏插鑰匙發動引擎,控制着方向盤駛出小區,向着腦海中計劃的目的地行去。

期間,他還在心裏估算着,等他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他的那位死黨肯定早就起床了。那家夥的作息規律可是比他還要标準,簡直是幾十年如一日。自我要求之嚴苛非常讓人無語,有時候他真想問問他,那樣活着難道不累麽?

踩下汽車油門提高車速,安澤賢想到此處眼神忽然一暗,精神英武的臉上,浮上了一層陰影。

他估計要是可以,他家老爺子肯定很想把他,跟他的死黨換一換。

可是怎麽說呢,他之所以一直忤逆、一直跟老爺子對着幹,并不僅僅是使性子,還有遵從母親遺願的原因在。

他們家老爺子什麽都好,就是事業心太強。不光自己一生都在崗位上發光發熱,還想兒子、孫子也按照他的要求走。

這不,自從他步入歧途,還跟一個外國女人談戀愛、結婚、生子後,他家老爺子就再沒跟他說過話。逢年過節回去看他時,也從來沒有一絲好臉色,除非帶着他家兒子一起。

心裏想着這些有的沒的,臉上的表情忽晴忽暗,安澤賢說不上來自己什麽感覺,有沒有後悔。

他現在做的這份工作确實有些喜歡,但大部分的時間都太過無聊、平淡。要不是因為已經成家、生子,他真有種轉行換份工作的沖動。也省了跟那幫讨厭的家夥打交道,整天心裏窩火受那些鳥氣。

想到那些人可憎的嘴臉,安澤賢不滿的撇了撇嘴,趁着愛車行駛到一個十字路口,等待紅綠燈的時間,将視線轉到車窗外,看向眼前這個正式進入高速發展期的國家,轉換心情。

要他說,日新月異這個詞,就是用來形容眼前這種景象的。

上一次他經過這裏時,還沒有這座高架橋,稍微一不留神,沒想到都快竣工了。

還有橋右邊的那片老房子也不見了蹤影,估計要不了幾年就又是一片高層住宅區。別的人怎樣想他不清楚,他個人感覺現在這樣規整是挺規整,可少了不少生活的氣息。

放眼望去看到的都是一片片高樓大廈,不見半點小時候記憶中的景色。讓他怎麽看怎麽讨厭,真不明白那些拆遷戶,為什會對搬進樓裏住這件事,這麽積極、這麽熱衷、這麽興高采烈。

紅燈轉綠,按下心頭感慨,安澤賢再次開動愛車,往死黨家前進。

行駛中他琢磨着,是不是等兒子回國後,一家三口換個地方住?目前的三室一廳因為距離上班的地方近好是好,就是在孩子回來後可能有些住不開。

想想他們一家三口的工作性質,怎麽樣也得給孩子在家裏,布置一個練習的地方吧?而且除非是上面硬性規定,否則他可不想讓自家孩子,住在國家隊安排給運動員的宿舍裏。他們一家三口難得團聚在一起,正是增進彼此感情的好時機,又怎麽可能不抓緊這段時間白白浪費掉。

走走停停,一路從白石橋駕車開到北師大東門口。繼續往前行駛了一兩分鐘,安澤賢來到了朋友一家三口住的家屬樓下。

停好車,上樓之前他考慮着是不是在樓下商店,買點水果什麽的提上去。最後又一想,他們兄弟之間從來不玩兒這套虛的,那家夥以前使喚起他來也沒見客氣過,他這次又何必見外。

另外說真的,他們兄弟間的感情,可是經受過多次考驗,不是一點吃喝就能影響的了得。再說了,以那一家子的家底,他在樓下商店随手買的普通水果,人壓根也看不上眼。

想到這裏,安澤賢心中有了決定,心安理得的灑然一笑,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車鑰匙拿在手上,轉着玩兒着走進單元開始爬樓梯,來到三樓時正準備按右邊住戶的門鈴叫門,一聲‘虎吼’就從防盜門、木門後方傳出來,鑽進了他的耳朵裏。

平心靜氣仔細辨認了一下具體內容,安澤賢牙疼的思考是不是等等,沒想到就在這時眼前的房門突然打開了。一個濃眉大眼,留着一頭寸許短發,虎頭虎腦,看起來異常健康強壯的少年,出現在他的視線裏。看向他的目光中不但沒有絲毫驚訝,反而隐隐透出一種‘你怎麽才來,我都等你好久了’的訊息。

“喲,虎頭。看到幹爸高不高興?你爸幹嘛哪,大清早的火氣就這麽旺。你媽呢,在不在?幹爸找她有事。行行行,知道了,沒在對不對?趕快把你的手指頭松開,幹爸沒急事,不需要知道你媽現在在哪兒。”

一邊說話一邊往屋內走,安澤賢随手關門換上幹兒子遞上的拖鞋,走進了死黨兄弟家的客廳。

視線一轉,他立刻看到那個虎踞在沙發上,瞪視着身側少年的魁偉大漢。嘴角一翹沖他露出一道燦爛無比的大笑,怼的對方沒好氣的低哼一聲,視線垂下伸手去掏茶幾上的煙。

不等人家招呼自己坐下,安澤賢很自覺,跳上大漢坐的沙發,靠在他的身邊,熱情親密的伸出胳膊,一把将人摟住。

從動作到情緒裏裏外外,沒有一點中年人該有的穩重。好像他今年并不是三十六歲,而是十六或者二十歲剛出頭。

“爸,你看,我沒算錯吧?我說過,幹爸今天會來,你還——”

“閉嘴!這回又讓你小子怼上了而已,你老子我不信那一套!”

老虎父子一前一後,小的話還沒說完,大的已經不耐煩的怒吼出聲。

“你說你愛好什麽不行?偏偏染上算卦、打坐、坑蒙拐騙、道士那一套。你讓你幹爸評評理,我們龍家什麽時候出過你這號人?!最可恨的是,你媽、你外公、你爺爺、奶奶偏偏慣着你!沒一個人聽我的!”

說到恨處,龍姓大漢氣的将手掌拍在茶幾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兄弟,同情的看向茶幾的眼神繼續道。

“我警告你啊,你喜歡這一套禍害家裏老子勉強能忍,再跟早上似的禍害別人,別怪你老子我收拾你時下手狠!蔡老太太那張嘴,你是不知道厲害還是怎麽地?竟然算卦算到她頭上去了!那老太太沒事兒還好,萬一真被你的烏鴉嘴說中了,我看你小子日後還有沒有安生的時候!”

砰砰砰。

一下、兩下、三下,大漢明顯氣到極致,巨掌擡起放下,接二連三的拍打在同一個位置上。

咔嚓一聲傳來,旁觀的安澤賢眉毛一挑。果然發現他兄弟擊打的位置裂開了一道細縫,控制不住的抽了抽臉上的肌肉,心內暗自哀嚎,這茶幾可是真材實料由檀木制成的啊!

反觀那對父子,雖然也發現了茶幾上的異樣,但無論大小都是見怪不怪。

甚至那個小的還趁自家老子,低頭去看茶幾狀況時開口出聲。說話的聲音不光不急不緩,而且還理直氣壯、振振有詞。

“爸,早上那一卦我純屬好意。蔡老太太的為人我清楚,但我輩修行之人總不能見死不救。另外還有一件事,我之前閑時掐指一算,爸你今天也有血光之災。雖然程度很小,沒有大礙,但——”

“但個屁!老子讓你小子血光之災!血光之災!老子我現在就讓你血濺五步!”

“老龍!哎!老龍!”

一聲怒吼,魁梧大漢怒而跳起,粗壯的手指點着面前逆子,就準備開始男子單打這項運動。

安澤賢見狀哪能讓他如願?

連忙使出全力抱住兄弟的虎腰,将他限制在原地,同時還不忘向不遠處,那個神情依然淡定的男孩兒使眼色,讓他該上學上學,該出去玩兒出去玩兒,總之就是不要待在家裏,礙他老子的眼。

萬幸,這熊孩子還算聽話,對他點了點頭,臨走前欲言又止的掃了他爸左腳一眼,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轉身離開。落寞的身影就像是在說,怎麽能不信呢?我這完全就是為了你好,你卻這麽對待我,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你認下的幹兒子!我們老龍家的下一代!”

親眼目睹自家兒子離開前的神情,魁偉男子簡直怒不可遏。

他發誓,要不是因為兄弟攔着,他絕對會追上去美美收拾那小子一頓!

這都什麽年代了,還給他玩兒印堂發黑,掐指一算,血光之災那一套。他要是信了才有鬼!他龍軍什麽人物,鐵一樣的漢子什麽沒見過?才不會——

啪嚓!

一聲脆響,擺放在茶幾邊沿的瓷質煙灰缸,因為男人肢體語言過于劇烈,被帶下茶幾砸在地面上碎成數片。

男人呢,因為這個變故,左腳反射性的擡起做出躲避。卻沒想到在腳掌落下時,偏偏踩中了某個較大的陶瓷碎片。

這該算他活該,還是算他倒黴?

他要是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絕對不會讓自己因為激動,忘記了穿上拖鞋。

這一下真他媽挨實了,瓷片隔着襪子都給他紮進了腳底板!那血是泊泊的往外流,一點都做不了假!血光之災?這難道就是他家混蛋小子,說的血光之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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