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自由滑

吐槽了自家老爸一番, 安易推着安澤賢，來到停車場上車出發。趕往了花樣滑冰國家隊所在地, 北京市海澱區中關村南大街, 國家體育總局冬季運動管理中心。

路程中，或許是由于他真心誠意的祈禱，從機場到市區竟然還算通暢，他跟安澤賢19點左右駛出機場停車區，2０:3０分不到就來到了白石橋首都體育館附近, 下車、開拔、殺向了花樣滑冰國家隊訓練的滑冰館。

這一路上, 一個多小時，安易光顧着擔心任務時間，回想、構建、初步完成的自由滑編排, 完全沒工夫欣賞北京城的變化, 感嘆去年這裏還這樣, 今年竟然已經這樣。

讓開車時偷偷觀察他反應的安澤賢有些失望，心裏琢磨着自家小子究竟像誰？這說外向活潑就外向活潑, 說內向安靜就內向安靜的性格, 還真有點古怪。嗯……總不可能是随了他們家老爺子吧？

想到自家老爺子，安澤賢不由撇了撇嘴, 對這個常年待在國外‘奮鬥’的老頭生出不滿。

以前看他那麽疼愛安易，還以為他轉性了開始顧念家庭。沒想到那些過年時見到的景象完全就是假象, 這一回一遇到真正的考驗，就原形畢露了。

走走停停，進入體育館區域往滑冰訓練館行去, 安澤賢時不時的指着附近的建築介紹給安易，防止他以後進出這裏時找不到地方。

半個小時後，将近九點整，安澤賢終于帶着安易來到訓練館內部，本來還想帶兒子四處轉轉參觀一下，卻沒想到自家小子完全沒有那個興致，一個勁兒的催促他去冰場、去冰場、去冰場，真不明白他到底急個什麽。

但是，沒辦法。

誰讓他是愛子如命，無論兒子想要什麽、想幹什麽，只要提出要求，就會毫不猶豫答應下來的傻爸爸呢？

不就是想去滑冰場見識一下嗎，當然必須滿足！

而且，要是覺得這裏環境不夠好，等他想想辦法，找人建一座符合心裏标準的場館。

到時候別說冰場面積六十米乘三十米，就是比現在國家隊用來練習的冰場面積再大一倍，也不是辦不到。

“喲，老婆，沒想到你也在啊？我去接咱家兒子那會兒，你們不是還在開會嗎？怎麽現在……啊，原來小寧你也在啊？抱歉抱歉，剛才喬安娜擋着你，沒注意到。”

帶着安易，中途經過綜合訓練區，器械訓練區，剛剛走進冰場內部區域，安澤賢眼睛一亮立即發現，除了幾位正在指導運動員的教練外，自己家老婆竟然也在場。

走過去，擁抱親吻，抱歉的對被妻子身體擋住的嬌小女孩兒笑了笑。安澤賢連再次出聲的機會都沒有，已經被喬安娜·沃茲無視，掙脫開他的懷抱，迎向了自己的孩子。

上前抱住安易，吻了一下兒子的額頭，喬安娜欣喜地發現，距離上次加拿大分別幾個月過去，她的路易斯好像長又高了一些。

這真是一個好消息，代表着這孩子的身體發育正常。不像有的運動員，提前很早或是延遲很晚。按照這樣的速度變化就好，完全可以在十七八歲時，達到他們收集數據時，測出來的那個理想身高。

“來，路易斯，媽媽給你介紹。”

“這位是媽媽的學生，寧欣玥。從六月十號那天開始，由媽媽來負責她的訓練。她在身體條件方面雖然有些欠缺，但訓練熱情很高，平時也非常努力。”

直言不諱，介紹學生的時候沒有違心誇獎，嫁給安澤賢多年的喬安娜·沃茲，依然不改爽快、開朗、有話直說的本性。

對于她的表現，安易早就習以為常，并沒有因為那些介紹，在面對寧欣玥時感覺尴尬。只是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這個，含羞帶怯的嬌小女孩兒。琢磨着對方究竟是怎樣的天賦特點，竟然能在身體條件有缺陷的情況下，依然被選入了國家隊。

“老安，你這……哈！原來是小安回來啦？！”

“來來來，快過來讓宋叔叔看看。還有你們幾個也快過來，認識認識你們安教練的兒子，好好跟人家學學！”

剛剛跟老媽以及她的學生打過招呼，安易正在觀察冰場環境，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插入，有心或者無意的幫他拉起了仇恨。

定眼一看，認出對方是熟人，安易頓時松了一口氣。在老爸安澤賢點頭同意後依言上前，在宋姓男子直白幹脆的誇獎聲中，認識了由他負責的兩位運動員。

緊随其後，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二十多分鐘的時間過去，安易已經将在場訓練的教練和運動員認了個遍。感覺上并沒有發現如同好基友強尼那樣，讓他一看見就決定用心交往，盡快達成朋友關系的那種存在。現階段，或者說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跟這些人的關系，估計都将維持在認識彼此，能叫得出對方名字，點頭之交的程度上。

“爸——”

“明白、明白！滑行音樂對不對？你自己先熱身，老爸這就叫工作人員給你弄。”

安易結束交際轉身開口，對自家兒子相當了解，看他翹起尾巴就知道要放什麽屁的安澤賢，擡手一揮徑直打斷。

凝神四顧，找到一位現場的工作人員，叫來對方吩咐了幾句。安澤賢再次将視線轉向自家兒子，看着他拉伸肌肉，活動關節，脫掉短袖上面的運動外套，從簡單的随身行李中拿出冰鞋換上，摘掉冰刀上的保護套，站上這片陌生的冰場，小心且謹慎的開始嘗試。

對于他這種做法，安澤賢暗自點頭稱贊，心中感嘆了一句，他家兒子果然早熟。

幾乎從來不會讓自己因為沖動，急躁，影響判斷與意志力。省心是挺省心的，就是，有時候讓他這個當爹的，少掉了許多存在感。

唰。

唰——

蹬冰出發，速度由慢到快。

安易用心感受着腳下冰場的硬度細節，同時設計規劃着，一會兒滑行自己自由滑節目時可能的路線。

這不是多此一舉，因為眼前這座冰場，面積比流星冰場滑習慣的那片，大了将近一半。長度達到了一百一十米左右，寬度應該在五十多米，單論面積的話，在這年代真是很高很高的規格。

冰面硬度也很好，冰刀刀刃滑上去的感覺，既不會太軟拖刀粘刃，也不會硬到感覺冰刀抓不住冰面。

總而言之，就算此時冰面上已經坑坑窪窪，被之前訓練的運動員留下了許多‘傷疤’。他也有信心避過這些瑕疵，完整的滑完自己的自由滑節目。

叮叮咚，一陣鋼琴聲忽然響起，代替了原本場內音響系統播放的音樂。

安易停下動作，駐足原地再次确認了一遍冰面情況，蹬冰滑出，來到冰場入口附近，習慣性的想要找到喬伊斯聽他說些什麽，卻在看見自家老爸的笑臉後，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已經回到了中國國內，離開了加拿大，離開了那座熟悉的冰場。

不過，這些都沒有關系！

身為男人，勇往直前是信條，勇敢面對是态度。

之前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譜寫屬于自己的傳奇故事，就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影響他的心神！

專注、精準、高效、流暢。相信他只要做到這些，不管在哪裏滑行，都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去吧去吧，沒看因為你，冰面已經清場了麽。還說是，必須這樣一下？”嘴裏說着話，舉起右拳對兒子擠了擠眼，安澤賢險些噴笑出聲，尤其是在注意到自家小子，見鬼一樣的表情後。

“哎呀哎呀，這怎麽能行呢，這可是專屬喬伊斯的祝福動作。”

“要不然這樣，咱們另想個別的開場方式好不好？嗯……對了！兒子。你覺得以後你每次上場前，把額頭跟老爸的額頭貼在一塊兒，閉着眼睛冥想一下——哎哎哎！怎麽就走了啊？！你爸我還沒說完呢！”

見他嘴裏說出越來越多，讓人感覺羞恥的話，丢給他一個白眼，安易向旁觀的母親及其他教練員點了點頭，滑行來到冰場正中。

冰刀一拐，停下身影，伴着亮如白晝的館內燈光，他看向冰面上自己的倒影。心情驟然放松呼出一口長氣，整個人從內到外，完完全全平靜了下來。

再加上，耳朵旁鋼琴聲叮咚悅耳，此時此刻他的感覺真的很好，也更能體會滑行音樂中，表達的那種情感。

緊張、忐忑、不安、遲疑、失落、振作。雖然跟他真正的情緒并不完全相同，甚至還有些欠缺。但是，稍微發散一下思維，聯想帶入一番，多多少少都能明白，自己現在缺少的是什麽。

掙紮與苦澀嗎？

不過是，掙紮與苦澀而已。

前世今生，作為一個有故事的過來人，他又怎麽可能不懂？

他又怎麽可能，沒有那些經歷……

音樂結束、音樂開始。仿若輪回，仿若命運。

安易低垂的頭擡起，嘴角挂着失落、苦澀的淺笑，轉身擺臂，腳下冰刀在冰面上劃出一個圈，徐徐滑行中周身上下，流露出一種惆悵黯然的情緒。

他勾手，他回頭，他漫步冰上，漫步‘林蔭小徑’。雙眸凝視着前方，注視着心中所愛、所想、所憧憬。

臉上的表情，帶着掙紮，閃過猶豫，隐約中還有一種執拗、倔強，放手一搏的剛強。如泣如訴，只是通過幾個簡單的動作，就将自己的感情發散出來，浸滿了整座訓練場館。

明明還沒有做出任何一個技術難度動作，卻已經深深震撼住了現場所有，觀看他這次自由滑節目的教練員、運動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