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丘山公墓(2)

? 雨天，帶着費氏标志的輪胎在雨的路上行駛。公路上車輛很稀少，費木芷和看着她長大的菲叔坐在費家的車裏。車緩行到交通崗前停了下來，車窗玻璃上雨滴滑落，木芷腦袋靠在玻璃上靜靜的看着雨滴，又看去車窗外這座陌生的城市。

一個月前，白珊灣的別墅裏一個叫槿天的男人突然出現在費木芷的面前。菲叔說他是奶奶的秘書，是奶奶讓他過來的接自己回費家的。但當時因為木芷自己的身體有些不适，所以回費家又向後延遲了近一個月。一個月裏，那個叫做槿天的秘書也留在了白珊灣。而槿天僅有的幾次和木芷交談中都會聽到槿天轉述着奶奶同樣的話——如果不願意離開白珊灣的話，我不會勉強。

費木芷不明白奶奶數次讓槿天說這句話給自己聽是意味着什麽，只是猜測或許這個好多年沒有見過的奶奶根本不希望自己回到費家，即使與自己從小分離的孿生姐姐費木雨已經走了五年。

奶奶非常疼愛木雨，是曾經菲叔常說的。母親還活着的時候，菲叔每次從費家回來都會提起，但是木芷在母親的臉上看不到笑容，只有一絲的淡淡的憂傷。直到母親去世之後，費木芷在母親的日記中才知道緣由。

費氏在木芷的腦海裏隐約成空，因為很小便跟母親離開了費家，母親也很少提過。費木芷想到母親，驀然的低下頭來，再也無心于車窗外的細雨。

天慢慢黑了下來，很久之後車子緩緩的停了片刻。前方的欄杆慢慢擡起，車在雨中駛進了費家的別墅區。別墅區似乎比費木芷想象中的要大太多，主體別墅的風格很古也很守舊。車停下，費木芷的車門打開，菲叔擎着一把較大的黑色傘提早站在車門前。費木芷擡頭看了一眼菲叔，下車走到傘下。

費家別墅的走廊上，槿天拎着費木芷的行李在前面引路，費木芷和菲叔跟在秘書槿天的身後。費家暗暗的走廊裏，兩排的射燈照着牆壁，費木芷看着兩旁牆壁上的油畫，好奇着慢下了腳步。直到木芷在經過一幅畫像時，徹底的停下了腳步。那是一幅畫着雨滴的油畫，畫中細雨裏——一個少女的側臉，很美很高貴。

是她嗎？費木芷停下細細的看這油畫中的少女——她與自己留着一樣齊腰長發，她的臉和自己曾經見過的照片裏一模一樣，眉眼間隐約着透着那種自己缺失的靈動。費木芷看着自己的孿生姐姐費木雨的畫像，心底湧出一種奇妙的熟悉感，而那種熟悉又仿佛是如此的陌生。令人猜不透。

“木芷？”菲叔走回到費木芷的身邊，叫道。費木芷回過神兒看了一眼菲叔，于是跟着菲叔向走廊盡頭走去。費木芷還是不時的回望那副畫像裏少女的臉，真的和自己長得很像很像。

客廳的水晶吊燈散發着晶白的光色，玻璃窗還在被夜雨淋洗。費木芷看着自己的行李，被放在看起來再奢華不過的地毯上。落地窗前的鋼琴旁邊，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太太坐在輪椅上，後面站着剛剛引路的秘書槿天。

費木芷靜靜地看着坐在輪椅上的奶奶的背影，從小就沒有見過幾次面的奶奶在木芷的心裏有種抗拒的感覺。那種抗拒感或許來自母親，奶奶和父親一樣從未在她與母親的生活中，一直沒有被提及太多。母親很早就離開了費家，帶着自己住在白珊灣。多少年，沒有擾客。就連父親也是在母親的葬禮上才見到過一次，之後父親也去世了。奶奶，對于費木芷來說是一個存在距離感的人。

安靜的雨夜，似乎每個人都走了神兒。輪椅上的老太太一直望着窗外的雨夜。費木芷望着坐在輪椅上的奶奶，沒有表情。別墅的燭光清冷，華麗的客廳裏很久沒有人出聲。菲叔十指微微的收緊上前一步，沉聲恭敬的叫道：“老董事長——”

老太太聽到菲叔的聲音，慢慢地回過神兒來，低首收盡眼中的悲傷。費木芷看着她低頭喘息了許久，瘡痍的側影留着一生心酸的滄桑。不對，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至少在母親留下的日記本裏不是。費木芷下意識的向前移動了腳步，在菲叔的身旁停了下來。

閃電劃過窗外的天空，一陣雷鳴轟聲而過。費老太太的擡起蒼頭銀發，瘦骨蒼老的雙手輕輕放在膝蓋上。秘書槿天會意着老太太的雙手動作，擡步走到輪椅的後面，推轉着輪椅。

費木芷看着奶奶坐在輪椅上的轉過來的一瞬間，下意識地低下了頭躲開了——那雙向自己看過來的眼神兒。輪椅經過鋼琴停在木芷的身前停下，費木芷又反射地向後退了一步，慣性地對靠近自己的陌生人，自我的防備。

“對不起，我還是打擾了你安靜的生活——”費老太太看着木芷的臉，沙啞的說道。

費木芷慢慢擡起頭看着奶奶的臉，眼前的奶奶面色滄桑不再是母親記憶中的神色嚴厲。她的臉上蒼老的褶皺，似乎是數不盡的滄桑，可是眼神裏卻是依舊不失銳利。費木芷安靜地看着奶奶的雙眼，依舊一直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