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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桂花沒太把竹林裏兩個太監的事放在心上,因為從竹林回來第二天就是十五,也是宮裏上下放饷的日子。
她原還愁去司苑局怎麽走,好在秦司簿早想到這一條,領饷的當天讓梅雪早早到重華宮,兩人結伴去了西掖廷。
西掖廷不止住着為數衆多的宮奴,罪妃,有不少宮內局的辦事機構也同樣設置在這裏。司苑局同兵仗局,針工局以及織染局的幾個掌事太監就共同分享着西掖廷第一排的某個院子。
兩人并沒有見到司苑局最大的領導——掌印黃太監,給吳桂花發月俸的是一個姓金的女掌司。金掌司倒沒有在俸祿上為難她,在她走的時候分給她一個新任務——負責鳴翠館宮室及幾個鄰近宮道的日常維護。
金掌司給的理由就連梅雪都反駁不了:“你也看到了司苑局離那地方太遠,每天我們的人從西掖廷走個來回都要浪費一個多時辰的時間,你就住在那,又只有重華宮那點地方需要料理,也該多加些擔子。”
金掌司自說自話地把任務給安排了下去,令梅雪很是氣憤。
回去的路上梅雪安慰吳桂花:“我回去告訴我們司簿,定叫這老貨好看!”她是尚宮局出身的準女官,尚宮局節制其他宮內五局,天然就比其他地方的女官高半等,對金掌司明知道吳桂花是誰的人,還要為難她這事感到相當惱火。
吳桂花卻看得很清:金掌司頭給屬下宮女安排差使是職責所在,即使秦司簿在尚宮局當女官,品階高過金司簿,也插不到別人的一畝三分地兒上,這件事恐怕不會有任何轉圜。
吳桂花倒不覺得自己吃了虧:她這個身份有問題,在宮裏一天就有被人認出來的可能,要時刻做好逃出去的準備。她正愁沒有機會摸清環境,打着瞌睡送來了枕頭,她覺得,急人之所需的金掌司真是個大大的好人。
她握着手裏那串沉甸甸的鑰匙,再三推拒了梅雪的好意,在抱着一大摞領來的東西回到重華宮之前,她還去了設在西掖廷的大膳房一趟。秦司簿早前告訴她,因為她獨居一宮,每月可以去設在西掖廷的膳房換購蔬果肉蛋等食物,但她打聽過價格後就放棄了:比她在永安門小集市買到的還貴三成,這也太黑了!
吳桂花守財奴屬性發作,這一個多月裏東挪西湊的,居然自個兒把日子過起來了!不過有些地方可以将就,有些地方就将就不了了。
她回回跟侍衛們換購的都是方便好帶的糧食和調味料,油需要壇子盛,肉不經放,味又大,肯定沒法子指望讓他們帶,只能老實到大廚房去挨那“繞不過去的一刀”。
她找大廚房管油醋的胡太監打了五升油,同管肉蛋的白太監買了一斤肥肉和十個雞蛋,又把帶來的玉米和黃米找管磨子的雲姑姑磨了,熱乎到手的一百五十文錢(有五十文是五月下旬的例錢)就去了一大半。
可不買不成,由奢入儉難,她上輩子人生的後三十年越過福氣越大。再叫她一塊豬油用半年,一袋白面吃三冬,她……不到萬不得以,真的不想那麽幹!
一個個摸過剩下的那幾塊銅板,吳桂花心痛如絞:早晚有一天,我一定會脫離這些黑心二道販子的控制!
這回她除了領回自己份例中的米面和買的油肉,還領回來了兩身夏裳和兩把大掃帚,那大掃帚專門供她打掃宮道用,這回真成皇宮清潔工了。
因為六月蚊蟲多,司苑局還額外發了半匹紗布和一小盤熏香用來熏蚊子,吳桂花就先裁了一小塊紗,給自己做了個大口罩,
就吳桂花做大口罩的功夫,聽見前院又有人在敲門。
她算算時辰,也到那些侍衛們來吃飯的時間,端了一早新做的黃米發糕去開門。
門外卻是個眼生的太監。
要不是他穿着雜役太監穿的寶藍袍子,吳桂花都不能信這麽俊的年輕後生會是個太監。這個雜役太監看見她,眼睛不由得斜向瞟了兩下。吳桂花知道,一定是自己這一臉的麻子吓到他了,有點不開心。但這人一開口,那聲音就像絲弦劃過檀板一樣,又輕柔又撩人:“早聽說重華宮這來了個新人……”
吳桂花有點小驚:這聲音她聽過。
就前一天,在竹林子裏,說話的兩個男的,其中一個就是這個聲,他說什麽了?
“要是專纏女人的話,你還怕什麽?你又不是女人……”
是他!他來這做什麽?
吳桂花不動聲色堵在門口,盯着這個俊俏小哥笑到笑不下去:“還沒請教姑姑尊姓大名?”
哦,拜碼頭的啊。
這她就不用慌了。
吳桂花端出個四平八穩的微笑,道:“我姓吳,這位公公是從哪裏來?”
俊俏小哥說:“我叫陳項,在獸苑的張公公手下做事。”
兩人交流幾句,探明了對方的基本情況。陳項跟的張公公是獸苑負責禽鳥的帶班,張公公還帶了五個徒弟,陳項是其中之一。張公公因為鹦哥養得好,攀上了宮裏的貴人,自己又會鑽營,現在手底下不止管着獸苑的禽鳥,門外頭的那片竹林,以及獸苑的獸糧都攥在他手裏。現如今獸苑除了首領洪太監,就數他最大。
陳項跟吳桂花交談的時候,對她已經有了個基本印象。這丫頭應當進宮沒多久,不知道倒了什麽黴,被發配到重華宮這棟著名鬼屋,看來目前還待得挺安穩。
不,她不止待得安穩……陳項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手中的笸籮上,咽了咽口水:她做的什麽東西,甜香甜香直沖鼻子,也太煞人了些!
“姑姑做的什麽?聞着真是香。”
“這是黃米發糕,我随便做的。陳公公若是喜歡,盡管揀幾個拿回去吃。”
要不是陳項主動問,吳桂花根本不想說起發糕這事,不對,應該說她就不大想跟陳項扯上關系。他師父陳公公管着竹林,她泡的一壇子酸筍還擱廚房裏沒來得及銷贓不說,這個張公公聽說還為後宮的貴人們進過雀鳥,誰知道他有沒有見過吳貴妃!
陳項對吳桂花複雜的心理一無所知,他嘴上一邊說着:“這怎麽好意思。”一邊挑了兩個鑲着紅棗的發糕對吳桂花道:“那我先回去了,有空再來尋姑姑說話。”
不用,你千萬別再來了。
送走陳項沒多久,中午吃飯的客人來了。
吳桂花把準備好的白粥,發糕和酸筍一一給他們擺上,因為天太熱,侍衛們都不想吃幹的,那點酸筍配白粥又清爽又酸脆,吃下去,讓人胃口大開。
吳進照例是話最多的那個:“每次來吃東西,桂花姐都能拿出新鮮吃食,這些又是什麽?”他們倆稱姐道弟有段日子了,連着這群侍衛們都跟着吳進“桂花姐長,桂花姐短”地叫。
“黃米發糕。”
吳進又點着酸筍問:“那這個呢?”
張太監的徒子徒孫都摸上了門,這個……不但不能說,還要快點銷贓才對。
“泡蘿蔔皮。”吳桂花糊弄他。
吳進皺眉咂兩下:“蘿蔔?不像啊。”
“不是說了?這是蘿蔔皮,怎麽不像了?你吃過蘿蔔皮?”
“誰家單把蘿蔔皮當道菜啊?你也太會想了……桂花姐,這蘿蔔皮——”
“別打主意了,你想帶回家還要連湯一起搬回去,不嫌麻煩嗎?”
這倆鬥着嘴,沒看見旁邊江什長失望的眼神。
羅老二自被吳桂花的“蟹黃豌豆”吊住了胃口,隔三岔五的就要問一回,他這“同僚家屬”有沒有別的新方子,成天沒事跟他哭,說生意難做,一家大小指着他這檔口換口嚼用,讓他千萬幫着打聽,他一百個願意出錢買方子。還說要是真有新方子,給他抽成……抽不抽成的先擱一邊,這泡蘿蔔皮不好帶又不好泡,倒叫他省了開這回口。
重華宮側門邊,一群侍衛安安靜靜吃東西,陳項袖着兩塊黃米發糕回了獸苑。
即使在這待了三年多,聞到那股無處不在的騷臭味,陳項還是止不住地犯惡心。他呼吸微摒,快步越過三三兩兩捧着飯吃的小太監們,很快到了他師父張太監的屋子外邊。
張太監住的房子在禽鳥院子旁邊,作為張太監最看中的徒弟,陳項有幸跟另一個師弟輪流住這屋照看師父。
張太監就坐在屋當中的躺椅上,手上把玩着一個黃金大佛手,問陳項:“打聽明白了?是誰的人?”
陳項擱下紙包給他師父捶腿:“說是才進宮,瞧着什麽都不明白。估計不是走了誰的關系來的,要真有關系,還會被發放到重華宮嗎?”
張太監目光落在紙包上沒說話。
陳項就把紙包剝開,遞到他師父嘴邊:“這是那丫頭做的,說是什麽黃米發糕,您吃一個嘗嘗?”
張太監就着陳項的手嘗了一口,咂咂嘴:“手藝還成。”
他今年虛歲都快七十了,一口牙齒早掉光了,平時就愛吃些軟的,清淡好嚼的,偏姓洪的管着廚房,頓頓煎炸鹵醬,恨不得他吃得不好早點歸西。他年紀大了,有許多事沒有那麽多力氣争,今天這口黃米發糕是這個把月來,他吃得最中意的一回。
張太監慢慢吃完一個發糕,困意漸漸襲來,揮手叫陳項去了。
陳項把另一個發糕擱在盤子裏給他師父留着,往重華宮看了一眼:看來,以後還得往那頭多跑跑。
吳桂花這時也吃完了午飯,随口吩咐虎妹收拾碗筷,她戴起新做的口罩,扛着她的大掃帚,幹勁滿滿地去了鳴翠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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