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難看

第45章 難看

周一照例又有鮮花到了,這回是淡紫色的桔梗花。也是少數荊牧叫的出名字的花,因為牧女士很喜歡這種花,以前還在花園裏種過不少。他還記得他爸曾說過,當年就是靠着一束淡紫色的桔梗花追到了牧女士,花語是永恒不忘的愛。

他給花瓶換上了新鮮的水,慢條斯理地修起了花枝。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插花這件事兒就成了他的活計。大概是因為陸有時陸同學那總能将鮮花插出殘花敗柳的審美,實在叫他難以茍同,就只能親自上陣了。

“哥,你明天去杭城嗎?”

荊牧一邊理花枝一邊說:“嗯,明天早上走,然後後天晚上回來。”

“後天晚上,那能趕回來吃完飯嗎?”

“應該可以。”

荊牧的手本就修長,在花枝的稱托下就更顯得指節分明。陸有時的視線不動痕跡地在他哥的雙手上游走了一圈,然後一本正經地問:“哥,端午吃什麽?”

“吃粽子吧。”

“我想吃!鹹蛋黃豬肉餡兒的。”

荊牧擡眼看了下他的吃貨弟弟,“去路口的小飯店買幾個?”

“你不會做嗎?”

“你當我是廚子嗎哪裏可能什麽都會做,再說了我們家要糯米沒糯米,要粽葉也沒粽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懂不懂。”

陸有時委屈地“喔”了一聲。

“不過鹹鴨蛋和五花肉還是有的,晚飯吃鹹蛋黃焗南瓜和回鍋肉行嗎?”

“好!我和小獅子舉雙手雙腳贊成~”陸有時給小獅子抱出了一個四腳朝天的姿勢,強行贊成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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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

第二天,陸有時起了一個大早,在他哥趕車去杭城之後,也跟着出了門,卻是去了興城最大的電腦城。

“這兩天不能來裝嗎?”陸有時本來想買臺筆記本就可以直接抱回家的,結果被櫃臺小哥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動,準備拿下一臺組裝機。

然而,“這兩天裝機子的小哥回家過節了,禮拜四就能回來,我讓他一回來就去給你裝行不?”

“不行,”陸有時捏着下巴說,他想了想,“這樣吧這周末,就周六下午過來裝行嗎?”

“沒問題。”

他想給荊牧一個驚喜,自然不能在人在家的時候把電腦搬回去,這個端午節是沒指望了,不過推遲幾天也不是不可以,到時候他趁周末把機子弄好,周一和他哥一起放學回來就可以看見他哥驚喜的表情了,權當好事多磨了。

從電腦城回來的陸有時還不知道他的好事不止磨上這麽一磨。

周一放學以後,他照例和荊牧一起走回家。兩個人有說有笑地走出了學校大門,還沒穿過馬路,就聽見有人在叫他。

“小時。”

陸有時記得這個聲音。

那是六月裏天氣晴朗的一天,天空碧藍如洗萬裏無雲,大部分人都換上了短袖的夏季校服,少年少女們三三兩兩走在一起,大部分人都是笑語晏晏。

可陸有時卻在豔陽天裏如置冰窖。

“小時?”荊牧拉了拉忽然停下腳步的弟弟,發現他臉色不太好,“怎麽了?”

“小時。”

這一回荊牧也聽見了有人在叫陸有時,他回過頭看見了一個打扮精致的女人,戴着大大的遮陽帽和幾乎遮住了半張臉的墨鏡,紅唇勾勒出了淺笑。

陸有時終于回了頭,卻只是靜默地看着那個女人朝他們來走來。離得近了,荊牧聞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玫瑰花香。本該是甜膩惑人的味道,卻只讓荊牧感到鼻尖一陣難受,仿佛下一秒就要打出噴嚏來。

陸有時:“你怎麽來這裏了?”

“來看看你,”女人環視了一圈,“這裏聊天也不大方便,那邊有家咖啡廳,去那邊聊聊怎麽樣。”她說着看了眼荊牧,“這是你同學?”

她對荊牧說:“平時多謝你關照我們家小時了,今天阿姨請客一起來吧。”

荊牧大概知道這個女人的身份了。

女人雖然沒有露臉但是周身氣質和那一套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行頭實在是太過惹眼,才幾分鐘而已,已經惹來了不少人的側目與竊竊私語。

“我和你沒什麽好聊的,警告過你不要來找我。”陸有時無視了女人的笑臉,拉着荊牧就要離開這裏。

“小時。”

女人一出聲,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了兩個保镖模樣的人,不由分說地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這裏鬧起來不好看,你說呢小時。”

人聲鼎沸,陸有時仿佛感覺到周圍的人都在看他,細碎的議論聲在他的腦海裏不斷放大,喧鬧不堪,那逼人的玫瑰香味叫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他拽着荊牧的手不自覺地又收緊了些。

荊牧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對那女人說:“阿姨,我們過去吧。”他微微推着陸有時,朝那女人說的咖啡廳走去。

往日裏這個時候應該座無虛席的咖啡廳竟然安安靜靜,環繞店內常年不斷的口水歌也被不知名的鋼琴曲所取代了。他們三人入店時,只有一個長卷發的小姑娘坐在窗邊,一看見他們眼睛就亮了起來。

女人走在前面帶着他們倆坐在了那個小姑娘的位置上。

咖啡廳裏的服務員踩着點端上了沙拉和面包,還有一人一杯黑咖啡。至此,女人終于摘下了她的帽子和眼睛。

荊牧認識她。

她笑着對荊牧說:“同學你好,我姓傅,你叫我傅阿姨就行。這是我的女兒雯雯,今天是她的生日,吵着要見哥哥我就帶她過來了。”

荊牧扯着嘴角:“傅阿姨好,”又對那打扮精致的小姑娘說,“你好。”

這位傅阿姨看起來仿佛至多不過三十歲,實際上卻是馬上就要不惑之齡了。往前數幾年她是華語影壇中炙手可熱的人物,是票房保證的影後。近幾年雖然淡出了公衆的視線,可代言不斷,各種公益活動裏依然有她的人影。

荊牧并不知道陸有時的親生母親是誰,以前沒有見過也從沒聽陸有時說過。但此時此刻,當傅君淮本人坐在他面前,他幾乎是在這個女人摘下墨鏡的同時就明白了,這個女人是生下陸有時的人。

都說子肖母,陸有時的眉眼和這位傅君淮女士至少有八分相似。只不過那一雙眉眼在傅女士臉上端的是妩媚多情,而在此刻的陸有時臉上卻只有冷漠疏離。

“小時,你還沒有見過妹妹吧。”傅君淮說着看向自己女兒,溫柔地說,“雯雯,不是準備了禮物給哥哥嗎,拿出來吧。”

小姑娘獻寶似的拿出了一個盒子推到坐在他對面的陸有時面前,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我不記得我有妹妹。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有話就趕緊說,沒事我就該回去了。”他看都沒看那只盒子,掃了一眼桌子上那些精致的沙拉面包,內心默默罵了一句“草”。

荊牧看見那小姑娘的眼睛在瞬間就暗淡了下來。

“你高二了吧,”傅君淮也不惱,依舊挂着笑,“前幾年我一直在北京,鮮少回南邊,後來你出了國我就更難見到你了。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你回了興城,這麽多年沒能顧上你,我也很抱歉。”

“但那都是我的失職,你們兄妹之間沒有必要鬧得不愉快。雯雯很喜歡你,這個小禮物不值錢,但也是她親手做的。”

“我說了我沒有妹妹,你女兒要是想要個兄弟姐妹,你就自己再給她生一個,別來找我。”

傅君淮:“小時!”t

那個眼巴巴地看着陸有時的小姑娘,忽然眨巴着眼睛,眼淚就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仿佛無聲無息地哭了個肝腸寸斷。

傅君淮趕緊把女兒攬進了懷裏,溫聲地安慰了她好一陣子。夕陽透過玻璃窗照進來,落在母女倆身上,真是一幅母慈子順的好畫面。

咖啡廳裏安靜極了,除了那些可以充耳不聞的鋼琴背景音之外,就只有女孩嘤嘤的哭泣和女人的軟言安慰聲了。

你們家庭和睦相親相愛,為什麽還要拉上我來湊數,是演員不夠數會礙着你們發揮嗎?陸有時豁然起身:“你下次,不,我勸你最好永遠也不要來找我。”

“不然,我不會客氣。”陸有時拉着荊牧要往外走去。

“陸有時!”傅君淮站起身,“當着外人的面,你也要給我難堪嗎?你不肯叫我媽媽我不介意也不強迫你,可是雯雯做錯什麽了。她是你的親妹妹,就算你不承認,你們倆也留着一樣的血!”

“外人?”陸有時停下腳步,“所以你拉着我的同學一起來,就是指望着我在外人面前能賣你一些面子?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厚顏無恥!

“小時。”荊牧制止了他,沖他搖了搖頭,對傅君淮說:“傅阿姨,我們最近要期末考了,都挺忙的。您以後還是提前打了招呼再來吧,不然對小……陸有時來說也是麻煩。”

“您女兒想見哥哥是人之常情,陸有時不想見她也在情理之中。您明白的吧?”

“你!”傅君淮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想要這個“外人”別管他們家的家務事,卻又想要在外人面前保持所謂的矜持,只能緩和下語氣笑着對荊牧說:“同學,抱歉啊我們家小時平時有點沖。今天這餐飯看來是吃不下去了,阿姨下次再請你。”

她三兩步跑到荊牧面前:“我以前工作太忙,沒能陪在這孩子身邊讓他對我很多誤會。你們是同學平時待在一起的時候多,你替阿姨多照顧他一點。這是點小禮物,你收下吧。”她說着,那旁邊隐形人一樣站着的保镖就拿着一只紙袋遞了上來。

“謝謝阿姨,不過禮物就不用了。無功不受祿,我和陸有時是同齡人,沒什麽照顧來照顧去的說法。”他也懶得再廢話了,不管傅君淮在說什麽,拉着陸有時離開了咖啡廳。

直到看不見那家咖啡廳了,荊牧才拍了拍陸有時的後背,“我們家小時一點兒也不沖,是全天下脾氣最優的五講四好好青年。”

陸有時抿着唇,半天才“嗯”了一聲。

荊牧繞到他面前停下了腳步,陸有時這才肯擡起眸和他哥對視。

荊牧:“帶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或者麥當勞?雖然有點遠,但是我們可以打車。哥請客你可以吃個盡興。”

陸小朋友還是癟着嘴。

“不然再打包兩份大臉雞排回去?梅子味的?想吃披薩也行,西街那邊就有一家必勝客。可樂也管夠。”

陸小朋友終于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我又不是小孩兒。”

“我是小孩兒,我想吃行不,走吧。”荊牧莞爾。

“行,那就滿足你!我要點全家桶,還要超級至尊披薩!雞排也要!”

荊牧:“你是要一口氣吃成個胖子啊。”

“反正我都吃的完,只要不浪費糧食,吃多少我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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