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老家
第48章 老家
于是兩人給家裏做了一個大掃除,清空冰箱理幹淨了花瓶,一人拎着一只行李箱附加一只待在寵物包裏的小獅子踏上了去臨縣的火車,到站之後又轉了車站大巴,最後再轉了一次城鄉公交才總算是到了老家。
明明是直線距離沒有多遠的同省裏的兩個城,兩個人硬是兜兜轉轉了大半天才到,他們站在院子外的時候,夕陽都快落下去了。
這不是幾年前他們一家四口住的那間小公寓,而是荊牧的媽媽在鄉下買的一間帶院子的小別墅。
七月底,正是草草木木瘋長的時候,兩個人站在那院子的門口,都有些傻眼了。
“哥,你确定這是咱家?”陸有時說着還往後退了退,确認了一通門牌號。
荊牧拿出鑰匙打開了院門鎖:“看來是沒錯了。”
院子裏有一條石板鋪出來的路,一直通到房屋外的臺階,此時卻被漫天瘋長的野草埋沒的連石頭邊兒也看不見了。
這旺盛的生命力可比隔着院牆感受到的要直觀得多,陸有時震撼地搖了搖頭。荊牧一腳壓着一腳,把那些高聳的野草齊根踩倒,艱難地踩出了一條回家的路。
“哥,你們多久沒回來過了,這房子看起來不太像能住人的樣子啊。”
荊牧也沒想到回來會見到這麽一幅鬼屋模樣,他咳了一下說:“有兩三年沒回來了。不過水電費一直都交着,回來住幾天肯定是沒問題的。”其實他心裏也沒底,以至于話音越來越低。
防盜門“吱呀”一聲之後,緩緩打開,多年沉寂的灰塵被兩個不速之客喚醒,随着他們邁進的動作開始漫天飛揚。凝滞不動的空氣帶着些許腐朽的味道,似乎連其中的氧氣都失了活。
兩人不約而同地咳嗽了起來,荊牧拉着陸有時退回了院子裏。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陸有時,最後兩人對視着笑出了聲。
事實證明光是交了水電費,沒有人定期維護的地方,一時半會兒也是住不了人的。
“先去附近找家酒店吧……估計這地方也只有小旅館。明天來收拾收拾再住,走吧馬上就要天黑了。”
兩人去附近找了家條件還算過得去的小旅館開了間标間湊合,第二天早上起了個大早,先把家裏的窗全部打開來通了風才慢悠悠的晃去找早點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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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和城裏的不同之處就在于,鄉下的人都喜歡趕早市,城裏的社畜們卻喜歡在燒烤攤和KTV裏嗨到深夜。
這也代表了兩種不同的飲食文化——早點和夜宵。
荊牧的老家在臨縣下轄的一個自然村,出村走不了五分鐘就是街市。有一條大運河的支流流經這裏橫穿街市,河流的北岸是一條長長的飲食街,有賣菜的小販,有各種流動攤販,也有許多古早味道的早點店。
兩個人憑着記憶找到了一家專賣豆花油條的早點店,老板還是記憶裏的那位老板,不過是頭發花白了,眼尾的皺紋也深邃了不少。老板沒認出他們倆,也很正常,畢竟少年人一天都能一個樣,何況是三五年呢。
“老板,要兩根油條,兩碗豆漿,一份甜口一份鹹口的。噢,還有燒餅也要一個甜的一個鹹的。”
“好嘞!”還在揉面的老板應了一聲,讓暑假來幫忙的小孫子給兩人打豆漿。
對了,甜的那一份是陸有時的。他雖然出生在北京,口味卻相當得南方。
東西上齊了以後,兄弟二人用如出一轍的動作拆分了油條,把油條泡進了豆漿裏,然後啃起了燒餅。
“哥,讓我嘗嘗你的吧。”陸有時啃了兩口自己的甜燒餅之後,望向了荊牧手裏的。雖然豆漿他不喝鹹的,但蔥油燒餅他還是很喜歡的。
“行啊。”
荊牧說着要掰一半給陸有時,卻只聽見他弟弟說了一聲“不用掰”,就整個人撲了上來,一手捏着他的手腕,就着這個姿勢咬了一口。也沒有避諱荊牧咬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排整齊的牙齒印。
“嗯,”陸有時滿足地嚼了幾口,“蔥油的也好吃。老板,這裏再加一個鹹燒餅。”他狀似品味美味似的眯起了眼,實際卻在用眼角的餘光觀察他哥的反應。
——他哥似乎沒什麽反應。
他哥對他是不是太不見外了一點啊,大庭廣衆之下他都做出這麽親昵的動作了,這個男人怎麽還在若無其事得喝他的鹹豆漿!
萬惡的鹹豆漿。
陸大少一點邏輯也沒有地遷怒了,從此以後更是對鹹豆漿這種逆天的存在深惡痛絕。
那天在美術生集訓的地方看見荊牧和那個宇哥相談甚歡之後,陸有時就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危機感。特別是之後連續幾天,他哥下課之後都會去和那個人聊幾句,兩個人甚至交換了聯系方式。
和理想大學的在讀生讨教一下經驗,說起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兒,這很正常,何況兩個人都是男的。可問題就在于那人是個男的,這是陸有時知道了他哥的性取向之後,第一次在他哥身邊看到了一個頗為齊整的男人。
而且他哥以前說過喜歡牧女士那樣的人,性別轉換一下,陸有時雖然非常不情願,但也不得不承認那個叫吳宇波的在性格上真的和牧女士有幾分相似。
言語溫和,談吐幽默,在自己的專業領域有能卻不外露。而且看得出來不是個藏私的人,荊牧問他一些升學上的問題,也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最讓陸有時不安的是,那人長得也挺人模狗樣,每天都收拾得挺幹淨利落的。他這麽想着暗戳戳地瞄了他哥幾眼,他哥也是那種愛幹淨的人。
唉,總而言之,陸有時覺得好煩。
他本來想慢慢來,反正他哥也不像是能招蜂引蝶的那種人,平時也沒什麽私交好的朋友,更別說能發展成特殊關系的對象了,他哥身邊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那個空降的吳宇波……
聽說華興的美術生到了高三的寒假,一整個假期都要去杭城集訓。華興和那個搞美術集訓的機構一直有合作,那個吳宇波也是從杭城來的,如果他哥去了杭城參加封閉式的集訓,那些培訓老師裏大概率也會有這個姓吳的。
想到這裏,陸有時不自覺地重重地出了一口氣,不行,他必須快點拿下眼前這個男人。
“怎麽了?”吃到一半的荊牧忽然發現他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目光直勾勾的像是要吃人,好像他咬着的燒餅是自己似的。
“好吃。”
“嗯?”
“燒餅。”
你覺得燒餅好吃需要這麽苦大仇深地盯着我嗎?荊牧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快樂的早飯時間總是無比短暫。吃完以後他們去買了掃除用的工具,本來還想買一把鐮刀的,沒想到五金店的老板認出了荊牧,直接把自家用的除草機借給了他。
“哥,你會用除草機嗎?”
兩個人扛着東西回了家,對着那不算大的機器觀察了起來。
“應該不難用,我先去拉個插線板出來。”
然而想要除掉滿院子的野草也是十分需要體力的,荊牧幹了沒多久就被陸有時強行換下了崗,主要原因是七月底的太陽實在太毒辣了。
“你去打掃裏面吧,院子我來收拾。”陸有時不由分說地把他哥趕進了有屋檐遮蔽的地方。
荊牧抹了一把額角的汗,太陽曬得他都有些暈,“外邊太熱了小時,院子裏清出一條路來就差不多了,你也進來吧。”
陸有時直起腰掃了一眼這座院子,他很喜歡這個地方,曾經親手在這裏給茑蘿搭過籬笆,照料過牧女士的桔梗花,甚至為院子中間的那株高大的栀子花修過枝。
現在院子荒蕪了,他還想盡力讓這裏恢複成以前的模樣。
“沒事兒,我每天都在大太陽下頭跑步訓練打籃球,除個草而已,這點運動量對我而言不算什麽。”他看荊牧還是不放心便又補了一句,“你趕緊去收拾裏面吧,我可不想今天還住那小旅館,隔音太差了……”
他倏地閉了嘴,發現他哥的臉色似乎也紅了一些,不知道是被剛才的日頭曬的,還是回想起來昨晚的一些事兒。
他們入住的那家小旅館,乍一看設施什麽的都還算過得去,床鋪被褥也挺幹淨的。可陸有時卻在淩晨兩點的時候被一陣高亢的叫/床聲給驚醒了,那聲音大概持續了得有二十來分鐘,還伴随着“死鬼”“用力”“快、再快一點!”等諸多少兒不宜的短促交談聲,尴尬得陸有時連翻身都怕動靜太大,會讓隔壁那對狗男女意識到有人被迫聽了他們的牆角。
他還以為昨晚荊牧是睡熟了沒被吵醒的,原來他哥也聽見了。
原來他哥這麽容易害羞。
“那你悠着點幹,太熱了就進屋來,我進去收拾了。”荊牧頗為掩飾性地囑咐了一句,轉身進去了。
那年他離開這裏的時候,有好好清掃過,家具什麽的都用防塵的布罩了起來。一張一張地扯下之後那些家具都露出了原貌,過往種種記憶似乎也随着這些家具上殘留的主人的痕跡被喚醒了。
他怔忪了片刻,随後默默地收拾了起來。
如果今年不是有小時陪着,他大概也不會回來。荊牧擦拭着餐廳裏的木桌,如此想到。
小別墅雖然不算大,但是想要在一天之內把這裏都收拾幹淨就未免癡心妄想了,荊牧先把廚房衛生間和兩人的房間收拾了出來。
二樓有一間主卧一間側卧和一間客房,客房裏沒有空調直接被pass,側卧的空調居然壞了,只能制熱不能制冷也不能住。還好主卧的海爾兄弟依舊堅挺着,不然他們倆今晚怕是又沒法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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