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旅行

第64章 旅行

三月的第一個周末,荊牧和陸有時去旅行了。說起來這還是他們倆的第一次單獨旅行,沒有其他任何人,只有他們倆。

他們也沒有走太遠,去了海市兩天一夜的行程而已。荊牧不太放心陸有時的成績,覺得他現在應該收收心專注準備高考才行,陸有時好說歹說才磨地荊牧松了口。

那個周日也算一個神奇的日子,荊牧的陽歷生日和陰歷生日走過了整整十九年又重合在了一起。

他們穿上了相似的衛衣,戴着黑白同款的鴨舌帽,手牽着手走在浦東的江邊,這一頭是上世紀留下來的古老歐式建築,那一頭是燈火恢弘的新城高樓大廈。黑夜壓低了眼前的空間,卻讓溫情升騰。兩個人沿着江邊長堤慢慢踱步,混在人群中,仿佛是陷進了時空的夾縫裏。

荊牧看着遠處長長的燈景,陸有時便看着他眸中閃爍的光。

他們也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有些人不在意,也有些人側目或停步,但是沒有誰會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們,陸有時幾乎覺得他和荊牧就只是一對普通的情侶而已——不過或許是顏值比較高的那種?

他看着荊牧,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

荊牧終于收回了目光,他笑着問陸有時:“這裏的夜景不好看嗎?你的眼珠子都快貼到我臉上了。”

“我合理懷疑你是在拐着彎兒地臭美荊牧牧同學!而且我有證據。”

“哦?說來聽聽。”

“因為,”陸有時壓低聲音湊到荊牧耳邊,語音暧昧,“我确實想貼到你身上去,可不只是眼珠子……荊牧牧同學臭美的有理有據。”

荊牧勾住他的脖子,“陸有時同志,當心我以胡言亂語罪逮捕你。”

“嘿嘿,”陸有時沒臉沒皮地順杆兒往上爬,“逮捕我吧,警官大人!把我永遠囚禁在你的心裏,只要是你心裏的這座牢籠,我願意被判處無期徒刑。”

“咳。”荊牧差點沒繃住。

陸有時乘勝追擊,“順便——你想把我關起來,這樣那樣再這樣那樣,怎麽樣都可以,我都沒有意見!舉雙手雙腳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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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慢慢四腳朝天去吧,在下先走一步。”論厚臉皮荊牧實在是比不上眼前這黑皮帥哥,大庭廣衆之下還是矜持一點比較好。

“荊牧牧你別走那麽快呀,這裏人那麽多,等會兒走丢了。”陸有時趕緊追了上去,“荊牧?哥!”

不會真走丢了吧。

河堤那麽長那麽寬,從這頭上去的人,從那頭上來的人,那麽多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大家都在笑笑鬧鬧。陸有時憑借着一米九的身高鶴立雞群,可就這麽幾秒的時間,他竟然已經找不到荊牧了。

不知是不是人太多的地方空氣稀薄,他忽然有些呼吸困難。

“荊牧!”他推開人海,“不好意思,讓一讓,請讓一讓。”

“喂,幹嘛撞人啊。”

“啧,有沒有長眼,在這兒玩兒什麽跑酷?”

“……”

人聲如潮……

“小時!”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陸有時覺得自己渾身倒豎的汗毛都打了顫,他反手抓住了那只手。

“小時,抱歉,剛剛明珠塔亮了,我走了下神。”荊牧擡起另一只手在陸有時面前擺了擺,“怎麽這麽緊張,我又不會丢了,就算真的被人潮給沖開了,你打個電話給我不久好了嗎。”

“哦,沒事。”陸有時回過神來,放開了荊牧的手。

“真沒事嗎?”荊牧依舊拉着他,還是有點不太放心。

陸有時揚起一個八齒笑,“當然沒事,這不是在黃浦江邊嗎,大概是被小時候看的電視劇,不來個奔跑吶喊心裏就癢癢。”

荊牧無力扶額,笑着說:“原來你還有點表演人格傾向嗎?這麽多人頭裏,奔跑就算了吧,不過吶喊還是可以的。”

“嗯?”

然後陸有時就被荊牧拉到了河堤下邊,背後是重金屬搖滾的街頭樂隊,眼前是船只來往開過掀起的潮湧,世界皆在喧鬧。

“我好喜歡外灘啊!啊啊啊啊——下次還想和陸小時一起來!”荊牧猝不及防地就朝着江水大喊了起來,他喊完了還把帽子摘了,眼底全是江水淩淩倒映出來的波光,“還等什麽,你也喊啊小時!”

“啊?”大概是被傳染了,陸有時也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喊什麽?”

“喊你在想的事情呀,喜歡的讨厭的都可以喊出來。比如說這樣——”荊牧轉頭面朝江水,“我喜歡畫速寫但是好讨厭削鉛筆啊!滿屋子亂飄的鉛筆灰也不喜歡!”

怎麽這麽可愛,陸有時看着荊牧,嘴角幾乎要和太陽肩并肩了。

“我好像沒什麽特別讨厭的!但是喜歡的有好多好多!”他喊道,“喜歡老家的栀子花,喜歡活蹦亂跳愛撒嬌的小獅子!”

“最最最喜歡的是荊牧牧!我一輩子喜歡你——”他說完趁着荊牧還沒反應過來,飛快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又狠狠地親在了唇上。

兩岸燈火如晝,星輝清淺。

人聲退盡,只有潮水起伏隐約入耳。

荊牧覺得自己真是被陸有時壓得死死的,特別是再比誰更瘋這一塊兒上。他還以為自己今天能更勝一籌呢,真是小看陸小時了。

兩個人的青春呼喊本來就招了不少人側目,不過這也沒什麽,黃浦江邊上的哪個小樂隊不比他們倆瘋狂啊。然而陸有時這舉動可太大膽了,荊牧眼角的餘光甚至看到了有好事兒的熱心市民已經拿出手機拍照了。

他趕緊壓低了帽檐,拉着陸有時一溜煙兒地跑了。直到蹿進了沒什麽人煙的老巷子裏,荊牧才停下腳步放開了陸有時的手。

相比起拄着膝蓋大喘氣的荊牧,陸有時簡直就跟閑庭信步了五分鐘的沒事兒人似的,連呼吸聲都不待加重的。

“哥,你拉着我跑那麽快做什麽。”某人得了便宜還賣乖,蹲下來仰着頭看那上氣兒不接下氣兒的大男孩,“慢點喘,肺泡都要給你喘炸了。”

荊牧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心道還不是因為你,可他看着看着卻又笑出了聲。下一秒,他被陸有時雙手扶着肩膀直起了腰,陸有時的左腳向前一步抵在了他雙腿間,把人壓在了牆上。

兩個大男孩兒在寂靜無人的老巷子裏相擁接吻。

濕濡溫熱的親吻融化肉體只逼靈魂,在黑暗與寂靜裏兇猛燃燒,光芒與灰燼都難舍難分。

良久之後,陸有時終于放開了荊牧,他埋首于荊牧頸間,“陸小時一輩子喜歡荊牧牧。”

“荊牧牧也一輩子喜歡陸小時。”荊牧摸着他的頭發如此回應。

“Surprise!”陸有時猛然起身,腦袋差點頂到了荊牧的下巴,“荊牧牧生日快樂!”

荊牧看見他拿出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子,他搖晃着瓶子,一顆圓形的燈球閃起了光。

“生日禮物!”

陸有時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這是什麽?”荊牧接下了瓶子舉到視線平齊的地方,“裏面是……你自己做的?上面還刻了字?”

“嘿嘿,”陸有時居然笑得頗為腼腆,“是我自己做的,你仔細看看上面寫了什麽。”

裏面全是大小規整的鉛筆刨花,就是那種用卷筆刀削筆刀的時候,會削出來的扇形木屑,每一片都形狀規整,上頭大概是用針紮出了镂空的字,黑夜裏在那小光球的照耀下字跡還挺清晰。

“幫荊牧牧洗……調色板?”荊牧将上面的字讀了出來,“這片是‘給哥一個擁抱’——是兌換券嗎?”

“沒錯,”陸有時驕傲地揚起了下巴,“怎麽樣這個禮物是不是特別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就像我本人一樣出類拔萃?你喜歡嗎?”

“是啊,”荊牧心道沒想到陸小時送的禮物真是一年更比一年直男審美了,不過,“我很喜歡,謝謝你啦陸小時。”

“不客氣~”

荊牧:“這個是你什麽時候做的,弄了很久吧。”

“你去杭州集訓那段日子做的,”陸有時牽起荊牧的手,兩人慢慢地往民宿那邊走,“反正一個人在家也無聊,就想着找點事情做做消遣。”

“那天打掃房間,從角落裏掃出來一塊鉛筆屑,我就這麽突發奇想啦,有沒有感覺我還挺有做設計天賦的,你說呢哥?”

荊牧:“确實,這不是誰都能想出來的。”

“是吧!”陸小時很得意,“不過這些小刨花真的太脆弱了,我試了好幾種牌子的鉛筆鉛筆,這種是最有韌性的。不過紮完字以後還是很容易碎。”

“所以你就把它們都塑封起來了嗎,很機智啊弟弟。”荊牧搖了搖瓶子,裏面的小燈球便又亮了起來,一片片的小扇子都被塑封得好好的。

陸有時:“那必須的。路子不是玩兒攝影嗎,他自己就有一臺小的塑封機,我跟他借來用了兩天,都封起來以後就永遠不會壞了。”

“嗯。一共有多少片?”

陸有時:“你猜。”

荊牧偏偏腦袋做思考狀,“——九十九片?”

“你怎麽一猜就準啊!”陸小時語音挫敗。

“是你太好懂了,真是個比直男還直男的僞直男啊。”荊牧無奈搖頭,“你這個薛定谔的直男。”

陸有時一把攬住荊牧的肩膀,“盒子都打開了,哪兒還薛定谔了。至于審美這種東西嘛,就拜托你以後慢慢陶冶我啦哥哥。”

荊牧笑着沒說話。

月光之下的小巷狹長,曲曲折折地通往他們要去的地方。

陸有時的所思所想确實簡單易懂,他只是想要長長久久而已。

三月下旬,校考陸陸續續地結束了,荊牧也跟着大批返校的藝考學子回了學校。他們的高中生活已經走到尾聲,班裏忽然就安靜了許多。

雖然就成績而言,這個班裏八成的人都處于整個學校的底層,但還是多少有幾個人想着還是考一考試試的,這批人嘗試着讓自己看看那課本上的知識點,期望考試的時候不是一臉懵逼。

而那些已經完全放棄希望的呢,也漸漸消停了下來,畢竟再怎麽煎熬也就這兩個月的事情了。

回想起來,那段時間對荊牧而言是難得的輕松時光。他的文化課成績很穩定,在565到575分之間擺動,這個文化課成績加上他專業第一的藝考成績,入G美已經是完全沒有任何壓力了。

他大概是少數沒有感受高考壓力就結束了高中生活的人之一,然而他最後的那段高中生活卻并不想旁人看到的那樣一帆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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