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太陽
第95章 太陽
那天下午,陸有時準備睡個午覺,剛剛在客廳的飄窗上躺下,就被叮鈴當啷響起來的手機給吵地一個激靈。他翻身坐起來,按下了接聽鍵。
那邊是中氣十足的,來自老爸的關愛,“陸有時,你哪兒去了你,這麽長時間都沒來公司。小何說你最近都是遠程辦公,部門會議都用視頻代替了。”
“有你這麽做總經理的嗎?”
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陸有時揉揉眉心,看了眼在廊檐下和橙子一起看書的荊牧,拿着手機去了僻靜的地方。
“老陸,聲音不要那麽大,你血壓又不低,大吼大叫容易腦溢血的。”
陸成疆聽了他這嘴上沒把門的話,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有你這麽咒你爹的嗎?”
“我是關心你啊老陸。”
“別跟我扯皮,說正經的,你哪兒去了?”陸成疆把話題扯了回去。
陸有時就一本正經地說:“我在解決終生大事呢爸,正在緊要關頭。”
“解決終生大事?”陸成疆愣了一會,然後反應過來,“你要去追人,爸是不反對你,可你不能連班也不上了,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老爸,我都單身多少年了,現在對象才是‘本’啊。再說了,您那公司制度那麽完善,我少去幾天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何霁幫我盯着呢,有什麽事情也都及時向我彙報的,您別擔心。”
陸成疆:“何霁是你的秘書,你看看你把人家小姑娘使喚的,拉磨的驢都不至于每天吭哧吭哧地拼死拼活。”
“您說的有道理,那等過年了我給她年終獎再翻一倍。”
陸成疆心說這哪兒是錢的問題,看來他兒子是鐵了心不回公司了,他無奈嘆氣,“你那心上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會讓你班也不上去追他?你別不是讓人給騙了,凡事長點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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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親爹,”陸有時敲了敲面前黑色鐵藝的欄杆,“您真的不用擔心。現在我這邊——我心上人他現在确實還沒有接受我,不過現在的他真的需要我。”
“爸,我現在必須留在他身邊。”
陸成疆越聽越覺得哪裏不對勁,他遲疑道:“兒子,你這怕不是讓人給吊着了吧?”
“是我死皮賴臉地纏着他呢,”陸有時最近也在荊牧身上察覺到了某種矛盾的氣息,“不過我覺得他其實也是希望我留在他身邊的。”
那些下意識的神情,無意識的動作,在話語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氣氛……
“算了,我也管不了你,別死在外邊就行了。”陸成疆還是妥協了。
陸有時虛敬一禮說道:“遵命老爸,那就先這樣了,您忙。”
他挂了電話,在這個距離甚遠的位置,隔着窗戶看着那頭的荊牧。
荊牧是一個很安靜的人,他說話從來都是不疾不徐條分縷析的,也不會随便和人嗆聲。最大的愛好就是在素描本上塗塗畫畫,那種鉛筆劃在紙頁上的沙沙聲,是陸有時在他身邊最常聽到的聲音了。
那是讓人安心的動靜。
然而重逢以來,陸有時卻再也沒有機會聽到那聲響。
安靜的人不會吶喊,而那僅有的宣洩也不知其蹤,可陸有時依舊聽到了某種無聲的嘶吼,那嘶吼名為——求救。
他覺得,荊牧正悄無聲息,甚至自己都沒有察覺地向他求救。
他在向他求救。
窗戶的那一頭,陪着橙橙看書的那個人全身都是柔和的,仿佛連風經過他的身邊都不舍得走得快一些。
荊牧面對橙橙時,總是帶着淡淡的笑意,神情溫柔又專注,不會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疲憊與不耐。
而陸有時在這一頭,以同樣,甚至更為專注而溫柔的眼神望着他。
忽然,四目相對,荊牧擡起頭目光正好撞進了陸有時的眸子裏。他呼吸一滞,用盡了力氣才沒在那眼神中露出行跡,然後他看見陸有時對他笑了。
很輕很淺,卻也像春芽綻枝的瞬間,叫人怦然。
“哥,我這本已經看完啦,你呢?”就在這個時候,橙橙合上了自己的書。
荊牧收回目光,看向了自己手中的書,他才剛剛讀了三分之一,離看完估計還得有些日子。
“我還早,你餓不餓,我去弄點點心吃好不好?”
橙橙:“你不說我倒還沒感覺,一說就有點餓了,我想吃鮮奶布丁,家裏還有嗎?”
“有的,我去拿。”荊牧站起來走向廚房。
橙橙也回了屋裏。客廳的角落有個帶着小涼席的窩,小獅子正在那裏睡覺。橙橙蹲在小獅子的身邊,有一下沒一下地給他順毛,然後又撓了撓它的下巴。
小家夥正好醒了,溫馴又粘人地舔了舔橙橙的指尖。
“小時哥哥,我可以喂小獅子吃罐頭嗎?”橙橙朝陸有時問道。
“嗯。”陸有時走過來,“給她吃這個吧,不過不能太多,三分之一就好了。”
陸有時給她的是個牛肉罐頭,肉質比較軟的那種,适合現在的小獅子吃。橙橙拿出小獅子吃飯的碗,再給她拼了一些狗糧。
小家夥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橙橙過來吃布丁了。”荊牧把點心牛奶拿到了客廳落地窗旁邊的桌子上。
陸有時蹦到他身邊說:“有陸小時的份嗎?哥哥~”
“少不了你的。”荊牧笑着說。
橙橙吃的一日三餐包括零食點心,都是陸有時找了專門的營養師配出來的,保證安撫味蕾的同時也不會對健康産生影響。
荊牧很感謝陸有時,因為這是他沒辦法為橙橙做到的。
橙橙坐的位置正對着院子,雨花石在陽光下白的發光,她擡手遮在眼睛上方:“咱們院子裏光禿禿的,下午兩點的時候太刺眼了。”
陸有時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說:“我同意你的看法。”
“那要不重新把花都栽上去?”荊牧看着院子說,“那些帶過來的花花草草也可以幹脆移栽到院裏。”
孫路寧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杭城,那邊的公寓裏沒有人照看,所以他們前幾天過來的時候把陽臺上種着的那些花也一并帶來了,現在都放在廊檐下邊。
“可以嗎?”橙橙很開心,“不過這個時候移栽,會不會不太好?要是一個沒照顧好,它們蔫兒了怎麽辦?”
陸有時拿出手機在那邊查資料,“好像說,秋季是适合移栽的……我看看。”
“他們說,落葉,也就是十月中旬以後,植物都有一次根系的生長高峰期,是移栽的好時候。”
“那太好了,哥,我們把院子裏的花都重新栽起來吧。”橙橙對荊牧說。
荊牧點點頭,“得先把這些雨花石都移走,還需要重新翻地。十月中旬的話,也就半個月的時間了,我們抓緊時間來弄。”
“好!那可以再多種一些其它的花嗎?我記得以前院子裏還有桔梗花的,對了,昨天久久發照片給我看了她們學校的繡球花,也超級漂亮的。”
“好啊,橙橙想要種什麽都可以。”荊牧笑着說。
“诶,”陸有時抓住荊牧的手腕說,“哥,你要不畫張效果圖出來?橙橙想要什麽花,我們都設計一下,畫出來看看怎麽布置比較好。”
橙橙拍手,表示,“這個可以有。”
“行行行,”荊牧無奈嘆氣,“都聽你們的。”
晚上吃完晚飯,橙橙帶着小獅子在飄窗上玩兒,陸有時在廚房幫荊牧刷碗。
他一邊刷碗一邊問荊牧,“哥,你打算怎麽畫效果圖,用電腦嗎?”
荊牧不知怎麽走神了,沒聽見陸有時說什麽,他反應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剛才和我說話的嗎?”
陸有時只好和他重複了一邊。
“噢,”荊牧倚着廚房的臺面說,“數位屏我沒帶回來……”
“那就畫油畫吧!”陸有時對他不能用電腦畫畫這事顯然很高興,“我以前都沒有親眼見你畫過油畫,我想看看。”
“嗯,”荊牧低聲應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油畫畫起來慢,半個月估計完成不了。”
“沒事,我們一邊畫一邊種,等院子弄好了,你也畫完了,兩全其美。”
“好。”
陸有時別墅裏有畫架,但他看着那些畫筆顏料什麽的好像都不能用了,幹脆讓何霁各種牌子的都買了一些,讓她備齊之後直接送到別墅。
橙橙上下樓不方便,所以住在一樓的房間裏,荊牧為了方便照顧她也住在一樓。一層一共就兩個房間,陸有時只好不情不願又無可奈何地一個人住在二樓。
他不想浪費白天能和荊牧相處的時間,只能把工作全都堆到了晚上,好不容易看完那些五花八門的企劃書和報表,一看時間都已經臨晨兩點多了。
陸有時疲憊地伸了個懶腰,感覺肩膀都僵了。他站起來活動了一會兒,想喝點水才發現房間水壺裏已經一滴水也不剩了,只好下樓去倒。
月光自那巨大的落地窗傾洩而入,流銀一般給窗邊人勾出了一圈淡淡的輪廓。
陸有時将杯子輕輕放在了一邊的小幾上,安安靜靜地走過去,然後從背後把人抱進了懷裏,将下巴擱在了懷裏人的肩上。
“怎麽這麽晚了還不睡。”寅夜裏,男人的聲音低啞而輕緩。
他懷裏的人沒有掙動,只是将視線緩緩地從月亮上移開了。
荊牧的聲音很輕,他問:“你不打算回去了嗎?”
他聽見身後的人回道:“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寬闊的懷抱總讓人不自覺地心生依戀,荊牧微微偏過頭倚着陸有時,仿佛交頸相依。
“小時,在我身邊會很累的。”
“我不怕。”
荊牧垂眸去看陸有時,在那雙漆黑的眼裏看到了濃到磨不開的溫柔缱绻。
“你——那麽愛我嗎?”
陸有時的雙手完全圈住了荊牧的腰,将他摟得更近,“我愛你,你知道嗎?你是我的太陽,只要在你身邊,我就不會覺得冷。”
他聽見荊牧輕輕地笑了,聽見他說:“你明明比我暖和。”
陸有時回道:“是啊。”
那現在讓我來溫暖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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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