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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樂一邊收拾店鋪，一邊偷偷摸摸地說：“他，怎麽，化妝？”

“嗯？”游勤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喜樂是在說海陽，頓時樂了，“很奇怪嗎？不好看？”

喜樂搖頭，一臉認真：“好看的。”

游勤萌得不行，捏了捏喜樂軟乎乎的臉頰：“現在這樣還算好的，你沒看他早幾年喜歡把自己打扮成野雞的樣子，那花裏胡哨地……”

喜樂：“？？？”野雞？把人打扮成野雞的樣子應該是什麽樣子？想象不能啊。

游勤幫忙掃了地，又檢查了電源，幫着喜樂把店門關上，說：“他人很好的，也很善良，就是有點自來熟，你別被他吓到。其實化妝這事不奇怪，女人想要美，男人也想啊，世上沒有哪條法律規定，化妝塗指甲留長發穿裙子只能是女人的特權吧？”

喜樂：“？？？”他還穿裙子嗎？

游勤想起什麽，牽着喜樂的手笑道：“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也是女裝的打扮啊。”

喜樂對這些所謂的“性別标準”其實沒有那麽強的概念，所以除了好奇，并不會有其他的想法，若是換成尋常人，或許會覺得被迫穿了女裝這事算是一生的恥辱，但喜樂一點都沒這麽覺得，不過是做錯了事，外婆懲罰了他——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穿女裝到底算什麽懲罰。

可見如果當事人心裏并不介意，外人所附加的一切恥辱和壓力都是不成立也無效的，不過是讓以己度人的世人自行高-潮的安慰劑罷了。

喜樂被游勤牽着手，特別開心，他握緊了游勤的手認真地說：“他，好看。”

游勤挑眉：“比我還好看？”

喜樂耳朵尖通紅，搖頭：“你最，好看。”

游勤笑起來，兩人咬着耳朵晃着手，活似兩個幼稚的小朋友，一路嘻嘻哈哈地離開，卻不想還沒走到菜場門口，就被人給攔住了。

喜樂一愣：“姑姑？”

游勤眉頭一跳，擡眼打量眼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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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帶了三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前來，自己站在最前頭，踩着高跟鞋提着黑色的大包，手指上脖子上耳朵上都挂着金銀首飾，活似要把自己挂成個展覽櫃。

女人化着濃妝，上挑的眼線幾乎要飛到太陽穴去了，正紅的口紅襯着略黑的肌膚十分刺眼。

喜樂不覺得自己的審美有多好，但他還是覺得，外面海陽的妝容比姑姑的好看太多了。

“喜樂！你上哪兒去？”女人道，“找你半天找不到！”

喜樂眨巴一下眼：“我在，送貨。”

游勤記得喜樂前些日子就提過他姑姑要來，但明明說距離不遠，卻遲了這麽久才到，讓人以為她是爬來的。

游勤目光從女人身後幾個人臉上掃過，心裏了然：怕是先去找了幫手，所以遲了這麽久才到吧？

女人來者不善，游勤不願讓喜樂跟她多廢話，上前一步側擋在了喜樂面前。

“是方小姐嗎？”游勤問。

方曉岚眯起眼睛，神情倨傲：“你是誰？”

游勤頓了一下，不想給喜樂招來無謂的麻煩——他自己是早早就出櫃了，家裏的想法也更開明，跟喜樂所處的環境不一樣。這些人如果知道喜樂和自己在一起，可能會給喜樂帶來傷害。

可他剛準備說是“朋友”，喜樂就拉着游勤的衣袖，一眨不眨地看着方曉岚，理所當然地道：“他是我，男朋友。”

方曉岚一驚，随即一臉惡心道：“腦子被狗啃了的傻子，找老婆找不到幹脆就找了個男人？你們倆離我遠點，別把病傳染給我，髒死了。”

菜場的人其實都挺好的，也知道喜樂智力有損，但因為喜樂是個讨人喜歡的孩子，一個人養家不容易，大家也不會難為他。

只有那些不懂事的小孩，會童言無忌地說出最傷人的話，喜歡喊喜樂是傻子，說他腦子有包，學着喜樂外婆的調調罵他是“腦子被狗啃了的傻子”，還會學他慢吞吞地說話。

喜樂其實早就聽習慣了，幾乎不往心裏去，但游勤卻是習慣不來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習慣，于是他意料之內的出離憤怒了。

“方曉岚。”游勤一字一句道，“十幾歲被方曉芸帶出家鄉，來城裏務工，成天好吃懶做無所事事，結交了一幫社會朋友，偷錢騙人私生活混亂，後來染上賭瘾，讓方曉芸為你還了大筆的錢，差點變賣了香腸店。”

喜樂從來不知道這些事，睜大了眼睛。

“方曉芸要把你送回老家，不允許你再跟着她，你跪着求她，你說你習慣了城裏的生活，你不想回鄉下去，你也不想年紀輕輕被許配給不認識的人，一輩子養雞種田。你想過城裏的好日子，你說你會改，方曉芸心軟便留下了你，你後來是學乖了一段時間，還被方曉芸送去了一家面粉廠做工，在那裏認識了一個男人叫做‘陳志向’，你說他是個有志向的人，以後一定能給你好日子，但沒想到他在工廠出了事故，一只手被機器攪斷了，那是他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毫不留情地抛棄了他。”

方曉岚努力深呼吸，臉頰憋得通紅：“你、你放屁！你……”

游勤道：“後來方曉芸和她丈夫出了事故，留下年紀尚小的獨子，你帶着你爹媽獨占了香腸店，卻不知道感恩，也不顧及你姐姐幾次三番幫助你，反而對喜樂疏于照顧，致使他從小發育就比別人慢，更因為高燒沒有被及時發現，最終落下了殘疾。”

方曉岚憤怒地大喊：“你住口！你放屁！你調查我？你調查我——！”

游勤看向方曉岚身後的人，道：“還需要我說下去嗎？我聽說方小姐馬上就要嫁人了？這幾位大概是男方家的親戚吧？還是其中就有方小姐的未來丈夫？我不管方小姐給你們許諾了什麽好處，店面也好，房子也好，我先說明，我這邊是有律師的，店和房子的産權我們勢在必得，除了喜樂，産權不會交給其他任何人。我把方小姐的事早已調查得一清二楚，如果你們非要摻和進來，我不介意一起告。”

“至于方小姐本人，我可一直等着你呢，當年疏于照顧喜樂，獨占方曉芸夫妻二人的店面，致使喜樂殘疾，後來還讓喜樂初中畢業後就辍學在家，學做香腸養活你們一家人。再後來你在店後開設民間賭-坊，令香腸店差點被關，被沒收的所有財産，以及造成香腸店的名譽損失，我都還沒跟你好好算這筆賬呢。”

“還有，你卷走了賭-客在這裏私存的‘基本金’，有賭-客後來找上門來，打砸店內物品，傷了喜樂，店內財産損失、喜樂的治療費，精神損失費，誤工費等等，我也會讓律師同你好好清算。”

方曉岚哪裏想得到，她剛一上門就踢到這麽硬的鐵皮，腳指頭都要折了。

她身後的男人也面面相觑，顯然猶豫起來——原本如果這産權真的在方曉岚手裏，那幹什麽都是天經地義，但如果這産權歸屬有疑問，方曉岚還有這麽多把柄在人家手上，這就有些吃力不讨好了。

這些男人看起來人高馬大，也不過是鄉下糙漢，沒什麽文化，更不是街上四處亂混的混混。游勤一看就不是個普通人，說出來的話咄咄逼人，簡直沒法反駁，對方還一口一個律師、我要去告你們……

什麽精神損失費、誤工費……聽都沒聽說過，這一下幾個大漢頓時慫了。

“曉岚。”一個男人走上前，道，“這事別鬧大了，這個……這個……”

男人小心地看着游勤：“這位先生……貴姓啊？”

“游。”游勤半點無所謂地搬出了自家後臺，“蜀市游家聽說過嗎？”

幾個鄉下人，哪裏知道什麽游家泳家的？但聽游勤口氣，就知道一定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游先生，呵呵，”男人搓着手道，“這是誤會，誤會，我們就是陪曉岚來探親的，這不是要結婚了嗎？就，就來探個親。”

“還第一次聽說，結婚不忙婚宴，不忙着送喜帖，還要抽空來探親的。”游勤道，“行，你們要是來探親，我就不打擾了。”

游勤牽着喜樂要走，方曉岚哪裏能讓到手的鴨子就這麽飛了？她一下推開男人，道：“誰怕誰啊！你告啊！我也要告你……你……同性戀！誘拐我們家喜樂！你強-奸！老男人……流氓……你還威脅我！你還調查我！你……侵犯我隐私權！”

方曉岚調動所有看過的八卦電視劇，終于找到一個合适的詞，立刻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對！你侵犯我隐私權！我要告你去！”

游勤冷笑，對方退縮了自然好，但如果來硬的那更是正中游勤下懷。

這種人，一次讓她看清實力差距，令她再也不敢打喜樂的主意才是最好的辦法。

游勤雖然不喜喜樂外婆，很是看不慣她開口閉口地打罵喜樂，但喜樂很愛護外婆，他也就只有捏着鼻子忍了——何況老太太自己随意打罵，卻是不讓別人欺負外孫的，雖然教育方式有失妥當，但并不是真的不在意這個外孫，也并非存心折磨。奈何老人家思維模式就是如此，現如今也無法糾正，這段日子看在游勤有錢，又願意善待外孫的面上，老人家到底是收斂了幾分。

但這個姑姑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游勤眯起眼，他之前總聽老太太罵“腦子被狗啃了的傻子”，心裏還覺得窩火，但這方曉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才是真叫人瞬間爆炸。

原來世事總得有個對比——游勤這時候才發現，老太太罵歸罵，但并無多少惡意，不過是罵順口了，有時候她自己氣不順，也要逮着這句話翻來覆去地罵，仿佛是在發洩自己內心的苦悶，針對性反而少了很多；但方曉岚一開口，那語氣裏滿滿的惡意和明目張膽地針對，令游勤血液都沸騰了起來，恨不能上前抽她丫一大嘴巴子。

方曉岚是真的厭惡着喜樂，哪怕對方一直在辛苦踏實地賺錢養家，她也看不慣，辱罵的話是發自肺腑地，帶着濃濃的情緒，仿佛是打算用這句話将喜樂活活“勒死”。

這也虧了喜樂智力有損，從不把這些事往心裏去，否則換個尋常人，從小到大生活在這種惡意之下，很難心理不扭曲。

但就算喜樂不往心裏去，不受太大影響，游勤也完全無法忍耐。

他恨極了自己沒有早早遇到喜樂，如果能早早保護好他，就能令他知道他一點都不傻，是這個世上最聰明，最可愛，最善良，最令人心疼的人。

游勤轉身，将名片塞給站在方曉岚身邊的男人，語氣仿若從萬丈冰洞裏來，冷得掉渣子：“随時恭候。”

“我先說明，別以為我調查你的事都是信口胡說，我既然能調查你，所有的證據包括人證、物證我都是有的，不過你說得對，我私自調查你确實侵犯了你的隐私權，歡迎你随時來告我，也許還能獲得一筆精神賠償費？”

游勤巴不得對方來告自己，于是還故意引誘：“那點賠償費我還不放在眼裏，不過對你來說，應該是比不小的數目？也許比你的嫁妝還要值錢得多。”

說着，見女人和男人都有點心動了，便哼笑一聲，轉身走人。

只是他沒料到，喜樂卻沒跟他走。

喜樂從頭到尾沒吭一聲，游勤火氣太大，也沒注意到喜樂的臉色，此時發現喜樂沒跟上來，回頭時才看到喜樂難得一臉嚴肅。

喜樂板着臉，看起來居然還真有幾分兇的樣子，眼神裏滿是不滿。

他對着方曉岚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游勤，是好人，對我，對外婆，很好，這些，日子，多虧，他的，照顧。”

方曉岚一臉嫌棄地看着他。

喜樂恍若未覺，道：“你不能，這麽，說他，他沒有，強-奸，你是在，撒謊。”

方曉岚好笑地看着他：“哦喲，有了男人就是不一樣了，現在聯合外人對付你姑姑了？”

喜樂搖頭，十分嚴肅認真：“他不是，外人。”

方曉岚一愣，游勤嘴角勾起。

喜樂道：“他是，我最，重要，的人。跟外婆，爸爸，媽媽，一樣，重要。”

“你如果，再這樣，說他，我會，生氣。”

“你生氣怎麽了？我也會生氣！你這是跟長輩說話的态度嗎？你外公怎麽教你的？！”

喜樂搖頭：“說錯，話，就是，說錯，話，做錯，事，就是，做錯，事，跟年紀，無關。”

喜樂上前一步，拽緊了拳頭：“再有，下次，我會，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喜樂小天使生氣也好萌：）

抓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