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肝膽

重渡溝,滴翠河,奈何橋邊。

一間簡單的客棧內。

屋子裏彌漫着一股濃重的藥香味兒。

王國祯先用鹽水将雷千嘯還在流血的傷口清洗幹淨,然後,塗上權兵衛專用的金創藥,用一塊幹淨的白紗包紮好。

傷口雖然流了不少血,但并沒有傷在要害處。

塗上藥之後,血便被止住。

雷千嘯捶着桌子,咆哮不止。

他用世界上知道的所有的罵人方法将“紅衣狗”罵了個一遍。

他之所以落得今天的下場,完全是“紅衣狗”所致——雖然那些紅衣狗在伏擊的時候,将自己的面孔包裹得嚴嚴實實。

活人雖然可以蒙面避免露出真實面目。

可是,死人不能。

在向不負倉皇逃竄之後,留下了滿地的屍體。

從這些被扯下蒙面黑巾的屍體中,雷千嘯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這些面孔曾經在帝都的角角落落與他手下的兄弟發生沖突。

而如今,卻客死他鄉。

作為對手,雷千嘯卻很同情他們。

所以。他将他們的腦袋全部都割了下來,用石灰保存好,就放在他身邊的那只大箱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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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無頭的死屍,卻被他以速溶的藥水,毀屍滅跡。

相信很多人都不知道,在這重渡溝的山間,曾經發生過那麽一場慘絕人寰的伏擊。

可是,雷千嘯卻忘不掉。

他要用這些“紅衣狗”的腦袋化成刀劍,給帝都的那個老狗以重創。

可是,在那之前,他要把那個逃走的“小狗”抓住,大卸八塊。

那個“小狗”雖然蒙着面,可是,雷千嘯卻清楚地知道那個人是誰。

那樣淩厲的刀法,那麽狠戾的身手,那樣不顧一切的戰略,整個神兵衛中只有一個人符合條件。

向不負!

什麽虎膽?!哼,狗膽!

“這次,我要打破的你的狗蛋,扯斷你的狗尾巴,拔了你的狗爪子!”雷千嘯咬着牙狠狠地想。

半個月前,他伴着年輕的景平帝南下韶沖山求狩獵場進行一年一度的秋狩。

結束之後,他并沒有随着聖駕返回帝都,而是作為密探留下來做一件在景平帝看來是驚天動地、橫掃紅衣首相滿薩裏面子的事情。

據傳,西方聖域最近發生了一件大事。

被稱作聖域十二宮最強者之一的射手宮大宮主居然企圖刺殺三百年降生聖域一次、如今尚且年幼的女神,陰謀敗露之後,被教皇追殺。射手宮大宮主叛逃出聖域,一路逃竄,漂洋過海居然潛來中州。

而南陵城,就是他的落腳點。

衆所周知的是,紅衣首相滿薩裏也是來自聖域。

作為帝師,紅衣首相的嚴格是出了名的,而景平帝又是出了名的不會尊師重教的好學生,每次見到滿薩裏,他都會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說,相父,聽說有個搗蛋鬼在聖域偷看你們的女神洗澡,太過分了,真這是太過分了。我一定要把那個搗蛋鬼抓住,脫掉他的衣服狠狠地打他的屁股。

紅衣首相則被這話氣得胡子翹翹,好幾天都沒有再跟景平帝打蹴鞠的游戲。

景平帝則哈哈大笑,仿佛從未如此開心過。

每次早朝的時候,景平帝都會當着紅衣首相的面責問雷千嘯,問那個聖域的“搗蛋鬼”的行蹤如何,有沒有來到中州:“太沒有了,你們太沒用了,你,雷統領,我聽說人家都叫你雷子,可我怎麽覺得你這麽沒用呢。作為權兵衛的大統領,你不僅要為朕服務,更要為相父服務。現在,相父家鄉的女神居然被一個‘搗蛋鬼’給偷看換衣服,不僅沒有抓住,是你只還讓他給跑了。沒用了,你太沒用了。”

雷千嘯則做出一副惶恐的樣子。

紅衣首相哼的一下下了朝,三四天都沒有搭理景平帝。

而神兵衛更是大怒。

于是,神兵衛和權兵衛在帝都天中發生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沖突。

雖然雙方各有損傷,可是,卻偏偏只有紅衣首相滿薩裏的寵将向不負一人背負處分,被趕出帝都。

後來,景平帝南下秋狩,得到情報,那位叛逃出聖域的“搗蛋鬼”居然漂洋過海來到了中州。

于是,雷千嘯便以幫助紅衣首相清理門戶的借口被留下來,截擊叛徒。

經過多天的監視和巡守,那位聖域的“搗蛋鬼”果然來到南陵城。

誰知他的警惕性非常高,稍微有風吹草動便潛逃。

雷千嘯帶領手下二十九名精銳一路追擊。

一直追到這四平的重渡溝中,滴翠河畔。

雙方展開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決戰。

不愧是來自聖域的最強者,面對權兵衛的三十名精銳,渾然不懼。

血戰幾個時辰精力仍然充沛。

最後,如果不是權兵衛發揚他們地痞的無賴精神使出絆馬索、撒石灰、陰招專門往他背上背着的那個小女孩的身上招呼,恐怕能夠演變成千日戰争。

那個“搗蛋鬼”好像很緊張背上背着的那個小女孩,所以,在權兵衛的種種陰招下,落荒而逃。

好容易有了可以當面羞辱紅衣首相的把柄,雷千嘯怎麽能夠讓他輕易逃竄。

所以,緊追不舍。

眼看就要得手,卻突然陷入包圍之中。

頭頂萬箭齊發。

屬下紛紛中箭,倒地。

如果不是那個青年突然從天而降打亂伏擊者的計劃的話,此刻,他雷千嘯恐怕已經化作塵埃中的白骨。

那些伏擊者雖然蒙着臉,可是,雷千嘯卻從十裏之外就聞到了那些“紅衣狗”的臭味兒,簡直臭死了。

雷千嘯揮舞着拳頭,大聲道:“我一定要捏碎你的卵蛋!”

聲嘶力竭下,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再次開裂。

血,沁出紗布,流了出來。

王國祯趕緊道:“大人,小心。”

雷千嘯看了看他,道:“老王,你剛才出去,打聽到什麽消息?”

王國祯将打探來的消息徐徐道來:“我剛剛打聽過了,救我們的那個年輕人,據說是百曉生幾個月前新收的徒弟,他的來歷和百曉生一樣,都是謎。那百曉生不愧是百曉生之名,江湖中的任何事情和人物,他似乎都知道那麽一點點,可是,大家對他的個人身份卻一無所知,甚至連這集市上那家他經常光顧的青樓裏與他歡好的姑娘也不知道。據服侍過那個年輕人的姑娘說,幾個月前,百曉生帶着他第一次出現在那裏,身份可疑,說着很多新穎的詞語,換下來的衣服也很奇怪。小人花了一個金铢,将那個年輕人換下來的衣服和鞋子帶了回來,大人請看。”

說着,拿出一個包袱。

打開來,是一件白色襯衫,一條牛仔褲和一雙帆布球鞋。

雷千嘯看了看,然後很不耐煩地皺着眉頭道:“拿開拿開,什麽亂七八糟的,像是南越的蠻人裝扮。你還打探到了什麽?”

王國祯将那衣服收好,重新用包袱包起來,打算帶回去給相關的兄弟檢查一下究竟什麽來路,接着道:“這第二件事則是來自四平城,據說今天白天,我們的兄弟将整個四平城鬧了個底朝天。甚至連縣衙也是雞飛狗跳的。”

雷千嘯道:“你确定是咱們的兄弟?”

王國祯道:“根據從四平縣城裏返回的路人帶來的消息說,白天大鬧縣城的,就是大人您自己?”

雷千嘯道:“什麽?我?”

王國祯道:“哦,對,還有小人我。據說有人親眼看到許縣令畢恭畢敬地将您和小人迎進了縣衙,好酒好菜地伺候着,馬屁拍得震天響,幾十裏外都能聽得見。後來,引起與同樣寄宿在縣衙裏的向不負的不滿,于是,我們權兵衛與向不負的神兵衛再次發生沖突。大人您大發神威,在十幾丈遠發功,愣是将站在屋頂上指揮屬下圍攻您和小人的向不負給打了下來。然後,我們才借機逃走的。”

雷千嘯又是一拍桌子,大聲道:“放屁!不過……你說,向不負真的被人從屋頂上給打了個下來……哈哈哈哈,不管這個人究竟為了什麽冒充你我的名義膽敢到縣衙行騙,就為了他将向不負從屋頂上打下來,我就得跟他好好地喝一杯。老王,你說這兩個冒充您我的人,會是誰呢?”

王國祯道:“據說鎮上回來的人說,他們看着鬧事的你和我的背影,有點兒像在山上救了你我性命的年輕人。”

雷千嘯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剛剛得了令牌,就跑到四平城裏去騙吃騙喝了。不過聽你說的那麽熱鬧,我也好想去縣城裏大顯身手。你說許知縣在一天之內被兩個雷千嘯的人召見,會是什麽反應?我想,經過第一次的經驗教訓之後,他一定會把我這個貨真價值的雷千嘯給當成冒牌貨呢。據說那個許知遠許縣令也入了教,是‘紅衣狗’的門下,不如我們再去捉弄捉弄他。如果他膽敢動手的話,我就亮明身份,扒了他的褲子重打他一百大板,反正只要是能夠讓‘紅衣狗’不高興的事,我都很高興去做。既然向不負現在也在四平縣衙裏做客,那麽,我們得給他送點兒禮物不是。”

說着,他拍了拍放在一旁的那只裝着人頭的柳條箱子,恨恨地想着。

王國祯趕緊道:“大人,使不得,你的傷……”

雷千嘯道:“一想起向不負那張狗臉,我的傷就全好了。好啦,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拜會一下老朋友。”

王國祯道:“去也可以,不過,我們現在不能以權兵衛的身份。現在,我們只要跟人說我們是權兵衛,我敢保證,我們還未踏進城門,就被憤怒的人群給五馬分屍了。據說那兩位冒充我們的人,已經把整個四平縣城裏有頭有臉有實力的人物全給得罪完了,又是踢人館子又是在教堂的屋頂上唱歌撒尿的……他們正無處發洩呢,現在過去,根本不用向不負動手,我們就被憤怒的人群給撕得渣都剩不下了。”

雷千嘯道:“那你說怎麽辦?”

王國祯道:“既然他們可以借用我們的身份,那我們為什麽不能借用別人的身份呢。這四平城地處南越邊界,有不少南越的蠻人出沒,所以,我們不如裝扮成前來四平城采購貨物的南蠻人大搖大擺地進城。在帝都的時候,我曾經跟南越來的使節在一起喝酒,當時,他們為了表示對我們權兵衛的敬畏,曾經送了幾枚他們南越貴族才佩戴的玉飾,到時候你我裝扮成南越人的模樣,再佩戴上這樣的玉飾,恐怕誰也猜不出來我們是冒充的。大人,你看我的辦法可行?”

當向不負的佑神刀離自己只剩下0.02公分的時候,聞停遠決定撒一個謊。

只見他突然朝着他頭頂上空一指,大聲道:“看!飛碟!”

向不負第一次聽說“飛碟”這個詞,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猛然一怔,難不成有個叫“飛碟”的家夥正在上面偷襲自己不成?

所以,他很不自覺地擡頭看了一下。

可是,上面什麽都沒有。

再低頭一看,聞停遠卻已經趁着他分神的工夫,不見了蹤影。

聞停遠的人,已到了屋子中。

屋子中的仇萬千看了聞停遠一眼,大聲道:“是你?!”

聞停遠笑呵呵地摘下人皮面具。

他覺得,在仇萬千這個老狐貍面前,還是坦誠相見點兒為好。

而且,剛才他們就已經說過,無論別人易容成什麽樣子,他們都可以看出蛛絲馬跡。

這個時候,他可不想讓仇萬千覺得,自己有什麽不軌之意。

他将人皮面具塞到懷裏,摸了摸後腦勺,很不好意思沖着仇萬千嘿嘿笑了起來。

既而道:“其實呢,我并不是他——你的那位老朋友,我呢……啊——”

說到這裏,他盯着仇萬千上下看了看,突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朗聲道:“啊,想必你就是此間的主人,仇萬千仇莊主了吧,啧啧啧……前輩你果然是玉樹臨風,器宇不凡,一統江湖,唯舞獨尊,不錯,不錯……”

仇萬千被他贊得不好意思起來,甚至連責問都忘了,只是笑道:“閣下是?”

聞停遠一指自己的鼻子,嘻嘻地笑道:“呃,我嘛,我叫聞停遠,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哦,準确地來說來呢,我是你那位老對頭,哦,不,是老朋友解千愁的……經紀人?”

雖然他隐隐約約地知道了仇萬千和百曉生之間的某些糾葛,但沒有弄清楚兩人之間的真正關系的時候,他覺得還是先分散仇萬千的注意力讓他不要追問自己大半夜的不在前院睡覺跑這裏幹什麽的問題。

仇萬千果然被“經紀人”這個新鮮的詞彙所吸引,道:“經紀人?”

聞停遠用食指摸了摸牙齒,搜腸刮肚地想着如何運用他那少得可憐的娛樂圈知識來解釋這個對他來說經常聽說卻一直沒有用到的詞彙,道:“經紀人的意思呢,就是……那個,怎麽說呢,就相當于代言人。比方說他解千愁作為一個公衆人物,在某種場合不方面親自出來發表某種言論,就可以由我這個經紀人來說。在某個地方如果有什麽不方便做的事情的話呢,就由我這個經紀人來代勞,做錯了某件事惹來某些帶有攻擊性的罵名的話呢,就有我這個經紀人來背黑鍋。總而言之呢,我就是代替我的當事人做一些他不方便做的事。仇莊主,我的意思你可懂?”

向不負剛剛被他騙得先是失身接着失手之後,無名之火直沖泥丸宮。

只見他倒提着佑神刀怒氣沖沖地走進來,瞪着聞停遠,狠狠地道:“仇莊主,你少聽這個臭小子在這裏胡說八道油嘴滑舌的……”

聞停遠沖着他搖了搖食指,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道:“NONONO……向大人此言詫異,我這可不是什麽油嘴滑舌,我說的只是事實。你看,仇莊主你現在雖然年紀大了那麽一點兒,可是,與你的那位老朋友解老頭比起來呢,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雖然我年齡比着您差了一大截,但是可以想象得出來,年輕時候的你必定是個風流倜傥的翩翩濁世佳公子,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哦,不不不,即使你現在看上去,也是帥得一塌糊塗呀。”

向不負憤憤地道:“哼,臭小子,今天你冒充權兵衛,将整個四平武林鬧得四腳朝天一刻也不得安生,你以為你這麽一說,仇莊主就會放過你嗎?”

聞停遠打了個響指,道:“我當然沒有期望仇莊主就這麽放過我,可是……仇莊主,你是不是認為,冒充權兵衛将四平城鬧得天翻地覆的晚輩我,一定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宵小之輩,你是不是覺得對于我這種犯下這種滔天罪行的小人物,你一定要發揚你武林盟主維護正義的威嚴,要将我處之後快,才能為這四平城的武林人士一個交代。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聞停遠今天之所以這麽冒天下之大不韪,究竟為的什麽?難道你就沒有看出晚輩的良苦用心?晚輩之所以這麽做,純屬是想為這整個四平城的武林人士出一份力,為維護整個大遠朝的安危盡一份自己的責任。當然了,我這麽做的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晚輩我實在是仰慕仇莊主你和這位向不負向大人那種超凡脫俗、不沾染人間煙火的高傲孤寂的絕世風采。仇莊主你也知道的,晚輩我只是江湖中一個籍籍無名的後生小輩,曾經敗在你手下的解千愁的一個入門弟子,如果我找上你的槍與花山莊或者到縣衙裏找你向不負大人說自己很仰慕兩位的風采,那你們會不會理會我呢?當然不會,因為每天仰慕你們想拜訪你們得到你們的青睐的小人物實在太多了,你們根本不屑一顧。所以,我只有推陳出新采用這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式引起兩位的注意。如果這樣你們就認為我該殺的話,那麽簡直就太不分青紅皂白,太讓我失望了。”

仇萬千倒是覺得他說的挺有意思,可是向不負卻不能忍受他的胡說八道,大聲道:“一派胡言!”

聞停遠道:“什麽一派胡言?我說的都是真話。”

仇萬千卻好像對他剛才的某句話很感興趣,朝着向不負點了點頭,示意他息怒,然後看着聞亭遠道:“小兄弟,剛才你說,你在四平城裏整出這麽大的事出來,除了是仰慕我和向大人的風采之外,還想為武林人士盡力。不知道你是如何為四平的武林人士盡力的?難道扛着‘四平病夫’的匾額就是盡力了嗎?”

聞停遠故作神秘地道:“因為我聽說,南越的奸細已經偷偷潛入四平城,想竊取我大遠朝的秘密。”

這是他從兩人的談話中偷聽來的,只是緊急時刻加以利用而已。

仇萬千果然一怔。

他與向不負對視了一眼,道:“哦,具體情況如何,還請小兄弟直言。”

說着,拉過凳子,請聞亭遠坐下來。

聞亭遠是職業演員,平生做得最多的就是演戲。

現在,就是考驗他演技的時刻了。

而導演則有王家衛的臭毛病,那就是沒有劇本。

聞停遠只能用手頭掌握的幾個關鍵線索,自導自演。

他知道,演戲這東西其實就是把自己當成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別人都是傻子,充分利用自己的聰明将傻子玩弄于鼓掌之中。可是,這種自以為聰明當別人都是傻子的戲碼演出來的,通常都是雷劇。新版《天龍八部》和所有的抗日神劇都屬于這種類型,看來自己這個號稱演技派的人也不能免俗,但又不得不咬着牙上演。

聞停遠道:“我有辦法将潛入四平城裏的南越奸細找出來,同時引出與他們街頭的……呃,漢奸。”

聽到此言,仇萬千和向不負對望了一眼。

仇萬千甚至還沖着他拱了拱手,一副不恥下問地道:“小兄弟,請繼續講。”

聞停遠見兩人開始被自己抛出的話題轉移了注意力,有些小得意。

只要你們敢聽,我就敢亂說。

他故意咳嗽了兩下,道:“兩位想必也知道,這四平城裏,雖然因為聖上的開明允許那些南越蠻人在這裏經商居住賣笑唱戲亂亂糟糟,讓人無暇分辨究竟誰才是好人誰是奸細,可是,仔細觀察,這個好人和奸細還是有所不同的……”

說到這裏,他想起了某些諜戰劇中我地下黨接頭的戲碼,道:“比如說,好人在買膏藥,上來就會問有沒有治眼睛的膏藥?什麽價?可是,奸細打着買膏藥的幌子接頭的時候,會說一些廢話,比如有沒有清惡毒的複明膏?答曰有是有,就是太貴,要一個金铢兩個銀毫三個銅幣。買的就會說既然是好膏藥那我給你三個金铢兩個銀毫一個銅幣吧。正常人有這樣讨價還價的嗎?再比如他們的舉動打扮,手裏捧着一朵玫瑰花,帽子上別一串大紅的鞭炮,腰帶上挂着一個看似尋常但又具有某種深刻含義的飾物如玉佩金扣子之類作為識別的信物。有時候,他們還會只要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很多奸細的蛛絲馬跡。到時候,向大人和仇莊主您只要多撒網,讓弟兄們多長點兒心眼,只要看到倆人說一些異于常人的怪話,身上帶着一些異于常人的飾物,那麽,就可以确定誰是奸細了。接下來只要你們跟緊這些被重點懷疑的對象,就可以将誰是與他們接頭的內奸找出來并一網打盡了。”

仇萬千哈哈大笑道:“好主意。”

向不負冷哼道:“就怕打着什麽壞主意。”

聞停遠道:“向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向不負道:“誰都知道,你的師父解千愁馬上就要跟仇莊主進行這第三十次的決鬥了,你為什麽要幫我們,幫仇莊主?”

聞停遠道:“因為我不希望仇莊主這個時候為奸細的事分心,讓他能夠與我師父解千愁進行公平一戰。我這個理由可充分?”

仇萬千哈哈大笑道:“好,好,說得好!”

雷千嘯和王國祯将自己緊緊裹在一件寬大的紅色袍子裏。

新的一天,陽光方好。

雷千嘯将長刀隐在寬大的長袍子裏,用一種江湖人的豪爽之氣感慨道:“這真是一個适合殺人的好天氣。”

王國祯有點兒擔心地道:“可是,大人,你的傷?”

雷千嘯的傷還未痊愈。

可是,在經過一天的休整和王國祯的重新包紮之後,居然也重新煥發容光。

雷千嘯急于展開報複行動,所以,不管傷患眼中,要求立刻展開行動。

他們離開重渡溝滴翠河邊的小客棧,走向四平城。

可是,在城門口,守衛就将他們兩人給攔了下來。

“站住!幹什麽的?!”

城守接到知縣許知遠的命令,加緊搜查行動詭秘的人,以及身上佩戴有可以作為信物的配飾的人。

他們趁機搜刮,将過往行人身上貴重的東西通通歸納為混進四平城的奸細的接頭信物,予以沒收。

很多人敢怒不敢言。

他們見到王國祯裹着寬大的紅色袍子,牽着一匹軍馬,馬背上馱着一只寬大的紅木箱子,行動詭秘,像是由帝都來的行走商人,便想趁機勒索一番。

可是,雷千嘯卻不給他們機會。

就在他們伸手就想在雷千嘯身上胡亂勒索的時候,怒不可及的雷千嘯擡手就給了他們一個大耳刮子,沉沉地道:“你們這幫混賬東西,居然勒索到老子的頭上來了,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這一出手,立刻将其他的城守給吸引過來。

刀出鞘,箭上弦,将兩人圍在中間。

雷千嘯哈哈大笑,碰了碰王國祯,道:“老王,看來我們是該替許知遠管管這幫不知好歹的狗東西了。”

王國祯沉聲道:“神兵衛奉命前來四平城辦案,哪個敢攔?!”

說着,從懷中掏出神兵衛的鐵牌。

鐵牌,是從那些伏擊他們的神兵衛的屍體上搜集來的。

他們本來的意思,是想按照王國祯說的那樣,冒充南越人偷偷摸摸混進四平城,将躲在城裏養傷的向不負找出來幹掉,替死難的弟兄們報仇的,可是,雷千嘯卻從聞停遠冒充權兵衛行騙的事兒上找到了靈感。

他們覺得利用神兵衛的身份可能更利于行事。

所以,他們将原本跟人頭放在一起的神兵衛鐵牌揀出來兩塊,随身攜帶,進入四平城中,吃喝嫖賭騙,搶劫打砸壞事幹絕,再殺那麽幾個不順眼的人,然後,亮明自己神兵衛的身份,讓向不負和他的屬下背黑鍋。

到時候,即使無法親自殺死向不負替死難的兄弟們報仇,也可以把他的名聲搞臭,以解心頭之恨。

鐵牌一出,城守果然被鎮住。

那守城的小頭目是個會來事的主兒,一看王國祯亮出神兵衛的令牌,立刻畢恭畢敬地命令手下的兄弟讓出路,乖乖放行。

進入城內,雷千嘯将兜帽掩好,然後,一拍隐在袍子下的佩刀,沉聲道:“殺不盡的仇人頭,飲不盡的杯中酒。好啦,老王,現在,讓我們一試肝膽,在這四平城裏好好地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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