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青霜高天,南水波瀾

四平城裏,正在流血。

一水之隔的南陵城,則有人在賞雪。

南陵城。英武街。青霜居。

青霜居,是家酒樓。

阿離術以行商的身份居住中州多年,不僅衣飾、習慣、言談舉止上完全一副中州儒士的模樣,甚至連容貌也已經被中州的水、醇酒、美食和美色滋潤得擺脫了南蠻人特有的粗豪和莽烈,變得溫文、莊雅。

此刻,他正裹着一領中州富商常穿的那種高領白色狐裘,捧着一卷古書,低低地吟詠着,任由雪落下來,與詩詞相融。

而他身邊的紅泥爐上,則溫着一壺梅酒。

他邊飲,邊吟,邊賞雪。

雍容得驚天動地。

他在這青霜居二樓靠窗的雅間,已經坐了兩三個時辰。

已經有了微微的醉意。

阿離術是個有錢人,很多人都喜歡巴結讨好有錢人,所以,見多識廣的青霜居大老板在阿離術一走下馬車的時候,就親自跑出門來将他迎進二樓那間雅間裏,招呼着穿戴幹淨整齊的夥計上酒上菜,馬屁不停。

阿離術很享受這種招待。

所以,在老板端上托盤裏的最後一盤菜、溫上最醇香的一壺酒、講完最後一句妙詞打算開始新一輪的恭維的時候,阿離術的手裏便多了一張多出服務多少倍的行商大豪們常用的金票,放到了老板的手邊。

青霜居大老板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他是個體面的人,體面的人通常都是不好意思明目張膽地接受客人的打賞的,所以他便用抹布擦了擦那張已經光影可鑒的桌面,擦着擦着,那張放在上面的金票便滑進了他的袖子裏。深深地躬了一躬,道,您先慢用,我再吩咐廚房給您老人家炖一尾剛剛從這南水裏打上來的金色鯉魚備着給您醒酒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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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金票本是嵩陽鳳南天老爺子的富家山莊發出,為了鳳家遍布中州的商鋪方便交易而使用的。但由于富家山莊雄厚的實力以及良好的信譽,開始慢慢地在與鳳家有生意往來的客戶之間流通,既而,在整個中州開始流通開來。可以在鳳家所有的錢莊提出足額的金铢銀毫,方便易用。

青霜居的大老板雖然用毛巾蓋住收緊袖筒裏的,可是,眼角的餘光卻還是瞄清楚了上面的數目。

那是一筆超出阿離術這頓飯好多倍的數目。

從現在到年紀即使沒有一個客人上門他也可以舒舒服服度過這個冬天了。

他剛想将這張金票拿到後院讨一下老婆的歡心看她能不能看在這張金票的份兒上讓自己讨個小老婆的時候,不速之客上門了。

不速之客是小丁。

小丁是個他最大的債主,他的肉食、魚類、以及所有青蔬菜果的供應商。

每個月結一次賬,而大老板卻已經以種種借口拖欠了他半年的貨款了。

小丁仿佛早就在大堂裏等着他了,見他出來,立刻詭笑道:“我知道你今天有財神爺上門,看你的表情,應該發了不小的一筆財吧。你吃肉讓我也啃點兒骨頭吧,拖欠我的貨款,總共償還了吧。”

大老板先是臉色一沉,随即奸笑了一下,從袖子裏掏出那張金票,沖着他晃了晃,道:“我說小丁呀,你的貨款呢,我倒是可以給你一次付清,可就怕我手裏的這張金票太大了,你找不開。”

小丁似乎早有準備,一把搶過那張金票,左右看了看。

老板知道他的底細,所以,任由他在那看,一點兒也不着急。

小丁急得一頭大汗,從懷裏拿出賬本,噼裏啪啦地一通撥弄,算清楚了所有賬目,這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緊繃的神經突然舒展開,伸手從懷裏拿出一個已經看不清楚原來顏色的錢袋子,沖着他嘩啦啦搖了搖,嘿嘿道:“哎呀,真是很巧呀,我身上帶的錢正好夠兌換開你的餘錢。”

老板氣得滿臉通紅,卻又無可奈何。

小丁遂了心願,将金票揣進懷裏,志得意滿地走了。

仔細想想真是好險,如果不是他恰好從青霜居的門口經過,如果不是他恰好看到青霜居的老板滿臉堆笑地迎進這麽一個大客戶,那個大客戶恰好給了他這麽一大筆豐厚的賞錢,天知道老板什麽時候把欠款給結了。

他發誓以後再也不跟這個家夥做生意了。

他這樣想着,走到英才街最中央的十字路口,前面就是他的小店,可就在這個時候,卻看見兩個捕快朝着他走過來。

這兩個捕快的綽號叫“夾棍”和“火鉗”,落到他手裏的人,不終生殘廢也得脫層皮。

小丁突然覺得,懷中那張剛剛讨來還未揣熱的金票馬上就要飛了。

他想轉到旁邊的小巷子裏,躲開兩人。

可是“夾棍”和“火鉗”仿佛也看到了他身攜巨款,朝着他步步緊逼。

最後,終于把他逼近了死角裏。

“夾棍”一抖別在褲腰帶上的鐵鏈,獰笑着道:“小丁,聽說你前兩天又偷偷地溜進了韶沖山的皇家圍場去偷獵,黃羊、肥鹿和獐子傷在你箭下無數,根據大遠律率,私闖皇家圍場,罪該當斬!走吧,跟我們走一趟。”

小丁一聽這話吓壞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求饒,說絕無此事,一定是有人造謠污蔑。

“火鉗”在他腦袋上使勁拍了一下,惡狠狠地道:“什麽造謠污蔑?!我們是秉公辦事有人證和物證的。到了公堂之上,我們會給你看的。”

小丁“噗通”“噗通”又磕了一串的長頭,大聲道:“兩位差爺,我……我也有證據可以證明我的清白的……我……我已經把能證明我清白的所有的證據都被寫在了這張紙上,兩位官爺請看……”

說着,從懷中掏出那張金票,遞了上去。

“夾棍”和“火鉗”相互看了看,詭秘一笑。

“夾棍”接過那張金票,往懷中一塞,沉着臉道:“那我們就回去好好地研究研究你的證據是否屬實,好啦,起來吧,讓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們屈打成招冤枉你了呢,我們可是秉公辦事的官差,污了名聲我們要辦你個诽謗之罪。我們也知道你小丁為人一向老實,好啦,我們就去知府大人那裏替你說道說道。不過呢,最近一段時間,你最好待在家裏,等待我們家大人的宣判結果。如果你真是清白的,我們家老爺定将造謠者嚴懲不貸。所以呢,這個證據我們得小心保存才是。”

小丁連連點頭稱是。

“夾棍”和“火鉗”帶着證據回南陵府衙門查案去了。

而南陵府尹齊烈陽,此刻正坐在府衙後院的頂樓裏,等着他們。

他雙手負在身後,透過窗戶,遙望着南陵城外那已經被落雪覆蓋的南水,似乎在想着什麽。

一陣風突然吹了進來。

“夾棍”和“火鉗”掀開門簾進來。

“夾棍”走上前,一抱拳,低聲道:“大人,阿離術有情報傳來。”

齊烈陽轉身,看着他:“哦?”

“夾棍”從懷裏掏出那張剛剛索來的金票,雙手呈上。

齊烈陽接過,展開,看了看。

這是一張真正的金票。

他将金票展開,放到爐子的壺嘴上。

壺嘴裏冒出的汩汩白汽熏在金票上,将隐藏的自己熏染開來。

上面只有短短幾個字:“寶典現,速來!”

齊烈陽臉色一震,随即詭秘一笑。

他将那張金票揉成一團,看着“夾棍”和“火鉗”,道:“你們跟了我那麽長時間,真是辛苦你們了。”

一直在後面沒有說話的“火鉗”上去一步,恭敬地道:“為大人辦事,是我們的榮幸。”

雖然在跟齊烈陽說話,可是,眼神卻一直瞄着被他團成一團的金票。

齊烈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這個人一向公私分明,你的,一定是你的,來,把嘴張開!”

“火鉗”一怔。

“夾棍”有些幸災樂禍,用手肘撞了撞“火鉗”的後腰,道:“還不感謝大人對你的栽培,愣着幹嘛?”

“火鉗”道:“大哥這幾天也很辛苦的……”

齊烈陽把那張金票一撕為二,分別揉成一團,道:“既然如此,那你們倆都把嘴巴張開吧,雨露均沾嘛。”

“夾棍”狠狠地瞪了“火鉗”一眼,只好把嘴巴張開。

齊烈陽将紙團塞進他們的嘴裏。

他将放在紅泥爐上溫着的酒壺拿下來,一人給他們倒了一杯,放進他們的手裏,道:“別噎着,來,沖沖。”

兩個人噎得臉發紅,也不客氣,接過,一飲而盡。

齊烈陽這才重新在紅泥爐前坐下,淡淡地道:“現在,虎踞烽大人已經在四平城找到了教皇寶典的位置,也不枉我們隐姓埋名在這裏呆了一兩年,好嘛,成功在即,我們不能讓他占了獨份兒,你們倆馬上過去,召集忍受,前去接應他們。”

“夾棍”和“火鉗”分頭行事去了。

齊烈陽将爐子上溫着的酒斟滿酒杯,然後,重新蓄滿,繼續放在爐子上溫着。

雪天,酒暖,人未歸。

齊烈陽繼續望着城外遼闊的南水。

南水通南北,将南陵與四平隔開。

河兩岸的兩座城,被雪覆蓋。

可是,雪下的南水,卻蕩動着波瀾。

遠處,似乎有人踏雪而行。

那是向不負。

此刻的向不負,已經換掉了那身火紅色的神兵衛制服,改穿一件褐色的粗布外衫,用一條黑色的布帶緊緊系住,腳蹬一雙黑色薄底棉靴,全身籠罩在一件寬大的黑色鬥篷裏,而頭上則罩着一頂鬥大的竹笠。

那柄聞名天下象征着他身份和地位的佑神刀,則被他用一塊黑布緊緊地裹了起來,負在身後。

他現在的樣子,就像是一個雪中歸來的行腳商販。

在四平城槍與花山莊外,與雷千嘯的那一站,雖然他是在表面上不敵落荒而逃的,可實際上,兩人戰到山下一個沒有人的地方的時候,低聲嘀咕了些什麽,又定下了什麽樣的計策,達成了什麽樣的協議,卻無人知曉。

反正在那一戰之後,他就離開了四平城,抛下了自己的親弟弟向博虎以及剩餘的部署,孤身一人度過南水,來到這南陵城。

因為雷千嘯告訴他,此刻的南陵城中,正在醞釀一場巨大的陰謀,關系到南陵四城的安危,關系到中州大遠朝今後十數年的安危,所以,他們決定暫時放棄個人恩怨,由雷千嘯處理四平城已經蠢蠢欲動的南越奸細,而這南陵城,則由他向不負坐鎮。如果雷千嘯在四平城失手,則有他向不負出手馳援,如果四平城的奸細被逼入死角向潛伏在南陵城的奸細求援,那麽,向不負則要打掉這些馳援的南越奸細。

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是這樣。

至于說雷千嘯是不是想故意将他調離四平城,向不負一點兒也不擔心。

因為他知道,權兵衛雖然神兵衛一向不和,可是,在這種關系到國家民族的大是大非上,雷千嘯絕對不敢開玩笑。

于是,向不負易容,改裝,踏雪而來,渡過南水。

溝通南陵與四平城的,是架在南水之上的一座橋。

向不負渡橋,向守衛交出雷千嘯給予他的掩飾身份的碟牌及數個銅子的稅幣,悄然無聲地入城。

作為南陵四城的主城,南陵與四平這樣的小城有所不同。

起繁華程度雖然不能與帝都天中相提并論,但作為與南越接壤貿易的城市,相對于其他內陸城市,卻熱鬧非凡。

進入南陵城之後,向不負并沒有直接走貫通全城東西的英武街,而是淨揀一些偏僻的街巷胡同行走。

作為紅衣首相滿薩裏的寵将,多次随行南下韶沖山求狩獵場的侍衛,向不負對于這座以秋狩圍場著稱的南陵城并不陌生。

七拐八拐之後,終于到了府衙的後門。

南陵府衙後門像其他衙門的後門一樣,為的送禮的人方便、快捷,所以修建得極具私密性,不是內部人士,一般還真看不出來這是南陵府衙的後門,而這也就在無形之中給了向不負行了方便。

向不負見左右無人注意自己的行蹤,腳尖在地面上輕輕一點,整個人便如一片風雪中的落葉,輕飄飄地落在了圍牆的裏面,然後,又是幾個起落,整個人便已經與這偌大的南陵府衙的庭院融為一體。

風雪冷,不僅因為天氣,更是因為殺氣。

向不負身上有殺氣。

他想殺人。

雷千嘯之所以沒有陪同景平帝北返帝都,是因為他知道,居然有人企圖綁架景平帝欲行不軌。

對于雷千嘯而言,這簡直就是人生最大的恥辱。

雖然在權兵衛的層層保護之後那些人最終沒有得手,但虎踞嵋這些南蠻卻能夠混進表面寬松內裏卻防守嚴密的南陵韶沖山下。

如果說沒有人接應,那是根本不可能辦到的事。而其中最大的嫌疑,就是這南陵府衙的現任府尹——齊烈陽。

其實,在得知虎踞嵋一行人的真實意圖之後,不僅是雷千嘯,向不負也早已注意到了齊烈陽的種種可疑之處。

所以,他才決定聯合武林盟的仇萬千從外圍層層清除這些南蠻的奸細,等從這些奸細的身上挖到足夠多的證據就将齊烈陽一網打盡。

可是,來不及了。

那部傳說中來自聖域的教皇寶典出現了。

作為紅衣首相滿薩裏的寵将,作為天一道的忠實信徒,向不負覺得自己有必要維護這部教中的聖物不容外人侵犯。

特別是虎踞嵋這樣的蠻人。

更讓向不負無法忍受的是,這些家夥居然還打算引起四平城的混亂,趁機占領這裏,作為南蠻大軍北上的跳板。

他和雷千嘯覺得,如果這個時候它們再不給這些驕橫跋扈的蠻人一點顏色看看的話,他們真的要蹬着鼻子上臉了。

所以,他才決定與自己終生對手的雷千嘯暫時放棄私人恩怨,坐鎮南陵城。

既然南陵府尹齊烈陽可能是南越潛伏在中州官府中的最大奸細,那麽,要想将這一切都搞定,首先要奪取南陵城的控制權。

在北返之時,雷千嘯就已經向景平帝申請了可以先斬後奏的權利,現在,他只不過是暫時将這種權利暫時轉讓向不負使用一下而已。

作為自己的好友,同時,作為武林盟的盟主,仇萬千掌握着整個江湖中的一切細節。

虎踞嵋的行蹤和落腳點已經被耳目衆多的江湖人挖了出來,甚至還挖出了南蠻有智将之稱的阿離術已經偷偷前往南陵,打算與齊烈陽接頭,商議待虎踞嵋在四平城引起混亂的時候讓南陵城的南越人如何與之呼應。

向不負突然覺得有些冷。

南陵府衙,他曾經來過幾次,缜密的記憶力讓他記得府衙的每一處标記。

風雪天,正是殺人的好天氣。

他隐沒在府衙的冰天雪地中,看着那座頂樓。

齊烈陽蜷縮着鋪着毛氈的大椅子裏,捧着一本書,眼睛卻盯着自己的腳尖兒,仿佛在思考着什麽。

面前紅泥爐上溫着的梅酒,已經滾燙,汩汩地冒着白汽兒。

蒸騰一片!

他放下書,剛想将酒壺拿下來,給自己斟一杯,暖暖胃,可是,卻突然感覺到一陣驚恐的寒意。

在他的對面,站着一個人。

如一把出鞘的刀!

整個人的身形,隐藏在汩汩冒起的蒸騰酒汽裏。

齊烈陽一驚,剛想起身拔出隐在毛氈下隐着的兵刃,只見一把刀突然從水汽裏刺了出來,架在他的脖子裏上,口氣如外面的冰天雪地般寒冷::“天寒煮酒,齊大人怎能不請在下喝一杯?”

齊烈陽極度震驚。

先不說小樓的周圍布置着自己的親信,就是他自己,也是八品上的高手,可是,這個人卻避過所有的耳目進來,而自己也是在他站到自己面前的時候才意識到他的出現,那麽這個人……

他心裏雖然極度震驚,可是表面上卻故作鎮靜。

甚至還裝作倒酒的機會故意把自己的要害之處避開刀鋒。

可是,對方早就看穿了他的詭計。

刀鋒總是指在他的要害處。

齊烈陽只好放棄無所謂的躲避,将溫酒的壺從紅泥爐上提了下來。

水汽消失。

那人終于現身。

可是,還是無法看清他的真實面目。

頭上的鬥笠壓得很低。

整個身體隐在寬大的鬥篷裏。

只有一把刀。

有點兒熟悉。

難道是……

齊烈陽卻仍然裝得不動聲色,道:“閣下好大的本事,居然避開了我府內重重守衛,直到出現在我眼前才讓我覺察。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向不負道:“究竟誰是官,誰是賊,現在下定論,為時過早。”

齊烈陽讪笑,轉移話題道:“既然閣下欲飲,何不放下刀,你我小酌一番”

向不負冷哼了一聲,還刀入鞘,猛然一抖寬大的褐色鬥篷,嘩啦啦啦地作響,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大大咧咧地坐下來,沉沉地道:“聽說蠻人善飲,小酌怎能過瘾?不如我們對着酒壇豪飲。”

齊烈陽一震,失聲道:“你……究竟是誰?!”

向不負摘下蓋在臉上的鬥笠,蓋在膝蓋上,将橫在上面的刀隐起,沉沉地道:“我就是向不負。”

齊烈陽又是一驚:“你是……”

向不負道:“以你的情報,想必早已得到消息,聖上任命我為這南陵四城的總捕頭,負責地方治安和剿匪事宜。我本應該在前廳與同僚們一起正式拜見齊大人你的,可事有突然,你我不得不在此相見。”

其實,通過那把天下獨一無二的佑神刀,齊烈陽早已猜測到向不負的身份,但表面上仍然裝出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沖着他拱了拱手,朗聲道:“原來是向大人,不知究竟是何事,居然讓向大人如此躲躲閃閃。”

兩人品秩相當,都是五品,但文官地位相比武官稍高,武官受文官統轄,算起來,齊烈陽是向不負的上級。

可是,向不負對他這個上級的太多卻極其傲慢,齊烈陽卻好像并不在意,甚至還為他斟了杯酒。

向不負看了看那杯酒。

未動。

擡頭。

盯着對方的眼睛,露出一副頗具挑釁的意味兒,笑道:“南蠻的奸細,不是一向喜歡如此嗎?”

齊烈陽眉尖微微一挑。

溢出殺氣。

少頃,才沉沉地道:“向大人的話,在下不是很明白。”

向不負的手指輕輕扣着鬥笠的頂端,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響,單調而又扣人心弦。

他看着齊烈陽,嘴角溢出一絲詭秘的笑,淡淡地道:“齊大人是聰明人,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呢。我已經查過你的底細。雖然你早就将自己的底細作了修改,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比中州還中州的官員,可是,你的某些在不經意間做出來的動作,卻還是暴露了你的身份。你在緊張的時候由無名指和拇指扣出的‘獅子印’,是南蠻祭祀門下子弟的獨家印法,在下說的可對?”

齊烈陽猛然挺身,将自己扣成“獅子印”的手縮進袖子中。

向不負繼續道:“兩年前,潛入南陵城化身青霜居老板的你,趁着那鈔黃金血’的國殇之亂,于城外的南水河畔荻花叢中,刺殺了前來赴任的齊烈陽大人,然後,易容成他的模樣,借用他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控制了南陵城。從那之後,你私蓄死士,将你衙門中的大部分人撤職的撤職,查辦的查辦,全部替換成你們的人,目的就是想趁着當今聖上秋狩韶沖山的機會,欲行不軌之事……”

齊烈陽的手慢慢地伸進鋪在椅子中的毛氈。

向不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扣着鬥笠的手指敲得更快了,道:“你不用否認,我早就查清了你的底細。別忘了,神兵衛和權兵衛不僅僅是天下最有名的兩大皇家衛隊,收集情報的工作更是天下無匹。”

齊烈陽大怒,猛然一拍桌子。

杯子被他拍得“噌”的一下子就跳了起來。

齊烈陽瞪着向不負道:“姓向的,你不要血口噴人。你說我是冒充的齊烈陽,那裏可有什麽證據?要不然,我可要去聖上那裏告你。诽謗朝廷命官,罪無可恕。”

向不負一擡手,将齊烈陽拍起的杯子伸手接住,仰脖,一飲而盡,杯子重新放在桌子上,看着他冷哼道:“證據?哼,當然有證據。我手裏掌握的證據足以砸死你。如果你想看證據,不如先把你的上衣脫下來?”

齊烈陽又是一震。

有種被人扒皮的恐慌。

向不負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可以穿透他的內心,沉沉地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在你的左胸處,應該紋着一個四腳蛇的圖案吧——那是南越出身巫族大祭司門下的标志,我說的可對?”

齊烈陽道:“你……胡說!”

向不負擡手,将系着鬥篷的帶子解開,往後一推。

鬥篷滑落在椅靠上,露出一身褐色的勁裝武士服。

向不負道:“當然,我知道你為了把自己扮演得更像是一個中州人,在易容成齊烈陽的時候,曾經用特殊的藥劑将你左胸處的那塊四腳蛇的紋案給洗除掉了,可是,別忘了我可是滿薩裏大人的學生。滿薩裏大人是無所不能的聖人仙師,來自聖域的他不僅為我們帶來了無上的教法和光明,更為我們帶來了奧妙無窮的秘術。在離開帝都的時候,我恰好從他那裏學得一種可以讓事物恢複原樣的秘術。”

說到這裏,他看了看齊烈陽,笑道:“要不要我替你把你的紋身恢複原貌?!”

齊烈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他的手,卻已經悄悄伸進毛氈裏,握得緊緊的,沉沉地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如果你姓向的非要污蔑我,朝我動手,即使我答應,恐怕我南陵的各個司職衙門的同僚也會不答應。”

向不負扣着鬥笠的手輕輕一揮,放在桌子上的酒壺突然傾倒。

壺嘴對着剛剛放在那裏的空杯子,緩緩地将其斟滿,又悠悠地平放在那裏。

向不負舉杯,啜飲,看着齊烈陽,道:“我知道,這兩年來,你将自己的人大把地安□□了各個衙門,控制了最緊要的職位,所以,你才會如此有恃無恐。可是,今天我既然已經向你明确出刀,就表示我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我不僅可以将你安插在南陵衙門裏的釘子全部拔除,而且,還可以兵不血刃地重新控制這南陵府衙。”

說到這裏,他突然詭秘一笑,看着齊烈陽,緩緩地道:“這個時候,想必紅衣首相大人已經收到了我飛鴿送去的密函。而新的南陵府尹,想必已經拿着陛下的旨意趕來南陵的路上了吧。”

齊烈陽倒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道:“哦?”

向不負道:“哦。你以為我是在騙你?”

齊烈陽道:“紅衣首相大人雖然權傾朝野,可是,誰都知道,聖上與他的關系并不怎樣融洽,又怎麽會憑着首相大人的一面之詞,就将一位堂堂的五品府尹拿下。向大人豈不是在開玩笑?”

向不負将剛剛斟滿的一杯輕輕啜着,手,又重新收回,放在鬥笠上輕輕扣着,一副頗具玩味的表情,道:“可是,如果彈劾你的奏章是由陛下一向信任的權兵衛督衛雷千嘯親自寫的呢?”

齊烈陽失聲道:“什麽?”

向不負眼睛中突然溢出蕭殺的冷光,沉沉地道:“等我殺了你之後,我再将這兩年內由你提拔上來的官員的底細重新梳理一遍,就可以查出那些是混進府衙裏的奸細。反正你說不說對我而言,都無所謂。現在,我之所以跟你說了廢這麽多的話,并不是想從你的嘴裏套取什麽有價值的東西,而是因為,我不想讓一個将死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去?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什麽?”

這兩個字剛從齊烈陽的嘴裏溢出來,就見迎空噴出一陣血花。

向不負的佑神刀突然出手。

手好快!

好快的手!

手從蓋在膝蓋的鬥笠下抽出來。

手裏握着一柄長刀。

刀鋒閃亮。

在齊烈陽眼前倏然閃過。

斬斷了他的喉嚨。

血花盛開。

齊烈陽看着他,仿佛在道:“你居然……真的出手!”

可是,他已經沒有機會說出來。

他倒了下去,倒在那張他常坐的椅子裏。

向不負長刀入鞘,站起。

将鬥篷重新系好。

回頭看了齊烈陽一樣,轉身,下樓。

樓下的議事廳,衙門裏的各位司職正站在那裏,等着齊烈陽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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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