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江湖見聞錄

解千愁開始講述他的江湖見聞。

解千愁一開始當然不叫解千愁。

他叫小棄。

他從小就是個棄兒。

他三歲喪父，五歲喪母，身世凄迷，簡直離譜。

所以，他從小就出來讨生活。

幸運的是，他遇到了窮人幫的長老——老笑。

老笑，老是笑。

老笑不僅帶着小棄到處找生活，甚至還教他念書識字練武功。

可以說，老笑影響了小棄的人生觀、價值觀和審美觀。

老笑出身窮人幫，不拘禮節，憤世嫉俗，自命風流，自古多情，經常跟還未成年的小棄談女人。說那些躲在深閨作淑女狀的大家閨秀，談青樓裏豐滿怡人的豔女，說那些不愛紅妝愛武裝的俠女……

久而久之，本來就已經被逼着念了一肚子詩詞歌賦的小棄便開始戀愛起來。

他愛的是當地大戶家的婢女。

愛那婢女長長的頭發，愛那婢女亮亮的眼睛，愛那婢女深深的酒窩，愛那婢女隆起的酥胸和翹翹的屁股……

但他所有的愛，換來的，卻是那富戶的二公子将那婢女收為偏房後的百世的疼千世的痛。

跟他相依為命的老笑，也因為窮人幫的內讧而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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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棄，再一次成為棄兒。

他開始了新一輪的流浪，一村又一村，一莊又一莊……

最後不知道怎麽着，就流浪到帝都，成了果親王府邸的一名食客。

那個時候的果親王還未造反。

正在為了将來的造反積蓄力量，招募死士。

已經長成大棄的小棄憑着從老笑那裏學來的三腳貓功夫，成為食客中的一名。

在這段日子裏，他的日子雖然依然潦倒，但不會餓肚子，還借着跟其他食客切磋的機會繼續磨練武功。

随着武功的精進，他的詩文功底也開始精進。

每日裏做一些酸詩。

他急需要知音。

在他看來，最好的知音，是女人。

于是，他愛上了果親王的女人。

愛她的笑，愛她的颦，愛她穿着的一身白衫，愛她倚在窗前逗弄一行白鷺上青天……

小棄愛得幾乎發了狂。

但那女人愛得卻是仇萬千。

那個時候，仇萬千已經憑着自己的武功，成了果親王府上頭等的食客，騎最好的馬，喝最好的酒，住最好的房子，吃最好的美食，愛最好的美人……

那果親王的妃子是王府內最美的女人。

雖然礙于果親王的面子仇萬千沒敢有所表示，可是，出身紅塵的王妃卻愛仇萬千愛得發狂……

小棄很不服氣……

多次向仇萬千挑戰，以證明自己比仇萬千更強，比仇萬千更适合王妃。

第一次挑戰，失敗……

第二次挑戰，失敗……

一直到果親王和赤親王發生叛亂被剿滅，他敗在仇萬千手裏二十九次。

後來，兩位親王被鎮壓，小棄在江湖中徹底失去了蹤影。

而仇萬千，則轉身一變，成為中州武林盟的盟主。

在消失的這段時間裏，是小棄最為消沉的日子，他幾乎是在自暴自棄。

因為王妃，已經在那場叛亂中被斬首。

小棄覺得自己的人生徹底失去了目标……

如果不是遇到一個人，他的這一生也許就這樣交代了……

他遇到的這個人，就是穿越而來的“馬面”顧邕。

兩個幾乎有着同樣身世的家夥一見如故。

小棄向顧邕訴說他這二十九次的失敗，而顧邕則給他講金庸，講古龍，将周星馳，講三少爺，将一起穿越而來的好朋友聞停遠……

後來，顧邕告別了小棄，說是要見識一下這個叫做《武林遺卷》的世界。

而小棄則轉身一變成了解千愁，自命百曉生，住在重渡溝滴翠河，等着聞停遠的到來。

接下來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了。

這就是解千愁的所有江湖見聞。

他就這樣跟聞停遠絮絮叨叨地說着。

聞停遠則一邊聽一邊喝一邊摸着脖子裏的疤痕，笑嘻嘻地道：“哦，原來你是想以自己的經歷為藍本寫小說呀？”

解千愁應該是還沒明白這個很時髦的詞：“小說？”

聞停遠道：“哦，就是你的《江湖見聞錄》。”

解千愁嘆了口氣，道：“其實，最終讓我決定要沉下心來把自己這些年的經歷寫下來的最大動力，還是在半年前就開始的那場談話。雖然顧邕把你損得一文不名一事無成油嘴滑舌沒有一點兒正形，可是，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我還是覺得，你應該是一個不平凡的人。你和顧邕給我講述的江湖好像比我自己的江湖經歷更有趣，那些冒出來的江湖的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已經更加奇怪的江湖規律，我覺得有必要寫下來，跟這個越來越變味的江湖樹立一個标杆……更重要的是，我相信這會很吸引人，說不定會像你說的那樣，我還可以成為一個暢銷書作家。”

聞停遠看了看他，道：“哦，看你的模樣成為郭小四還差那麽一點點，不過成為孔二狗倒是還有可能。”

解千愁：“郭小四？孔二狗？”

聞停遠道：‘哦，就是你說的暢銷書作家。”

說到這裏，他随手抄起那疊解千愁已經寫好的東西，結果，一個字都不認識。

——雖然這個世界也是用漢字寫作，但解千愁寫的，不僅是繁體，而且還是草書，恐怕除了他自己誰也看不懂。

聞停遠只好摸了摸脖子裏的那道疤痕，無比尴尬地嘿嘿笑笑，道：“其實呢，在我們老家，已經有人總結了江湖見聞的一百條定律，還蠻受人追捧的。”

解千愁道：“一百條定律？”

聞停遠道：“像什麽悅來客棧是江湖中最大的連鎖客棧，悅來客棧的大俠套餐是二斤熟牛肉一壇上等的女兒紅，掉下懸崖之後死不了，一定會在山洞裏碰到一個白胡子老人，那是世外高人，你一定要和他搞好關系……”

說到這裏，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将解千愁上下看了看，一把抓住他的衣領，聳着眉頭道：“照理來說，你也是白胡子老頭兒，可我為什麽覺得你不是高人，倒像是個無恥的大騙子啊。”

解千愁對他這個評語很不滿意，哼了一聲，道：“什麽大騙子，我不是都把寶藏的秘密告訴你了嗎？”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聞停遠還來勁了，大罵道：“去你媽的狗屁寶藏吧，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而且，你給我的藏寶圖只有一半，找個屁呀。而且，為了這個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的寶藏先幫你去對付那個什麽斷魂槍仇萬千，差點兒被他把卵蛋捏出來。結果呢，現在你居然告訴我說你跟他之間結仇的原因是因為他說你寫的東西是狗屎一堆。還有啊，為了你的什麽狗屁決鬥，為了讓老子裝你裝得更像，你硬生生地在老子身上劃出二十九道疤痕，弄得老子現在就跟鳳梨似的。”

他越說越氣憤，越說越氣憤，激動處，走過去，一把搶過解千愁剛剛寫好的那疊紙，随手呼啦啦亂翻了一陣，道：“照我看呀，不僅是你寫的東西是臭狗屎一堆，你自己都是一堆狗屎，瞧瞧你這熊樣兒。”

解千愁童心大起，居然學着《東成西就》裏的洪七公的樣子一捋袖子，大聲道：“什麽臭狗屎，我已經被譽為歷代丐幫中英俊雪白的少幫主了……也不知道老笑現在怎樣了，他說過要把窮人幫的幫主之位傳給我的。可我對功名利祿已經如浮雲般看淡了，所以，為了報答你的恩情，這窮人幫的幫主之位我覺得還是傳給你吧。”

聞停遠：“滾！！！”

解千愁把袖子放下來，突然撞了撞聞停遠的胳膊，饒有興致地問道：“喂，小子，《東成西就》後來的故事怎麽樣了？洪七公有沒有跟他表妹成親呀？上次剛說到黃藥師和他師妹練什麽情意纏綿刀和幹柴烈火掌說到勁頭兒上，居然你就下山了，害得老子一直替你擔心，擔心你要是被仇萬千給打死了，就沒法知道《東成西就》後面的結果了，那多無聊啊，弄得我趕緊去故人莊找了幾個幹柴烈火的小寡婦纏纏綿綿到天涯，連《江湖見聞錄》都沒心思寫了，現在你既然沒死，趕緊給老子說說後面怎麽回事？”

他在說這事的時候兩眼只放綠光。

聞停遠連連擺手道：“豈有你的此理，老子不講了，求老子辦事，還牛逼哄哄的，不講了不講了不講了……”

解千愁也跟着擺了擺手道：“哎呀，你說你這人怎麽下了一趟山就變得這麽不好玩呀。有什麽呀？不就是差點兒被仇萬千給幹掉嗎？可你還不是沒被他給幹掉嘛。而且，如果不是我為了給你創造機會，你說你能跟着雷千嘯向不負帶人把南越的那幫蠻子玩那麽嗨？別不知足了啊。”

他使勁咳嗽了一下，努力想象能夠打動聞停遠的主意。

他畢竟是老江湖，眼珠子一轉就是個鬼主意，啧啧嘆道：“我說小子，你別以為下山一趟差點兒□□掉而毫無收獲。實話跟你說吧，你跟仇萬千的這一戰啊，得到的好處簡直比你要找的那座寶藏，比你跟雷千嘯向不負在四平城裏打得南越的那幫蠻子所得到的東西還要貴重千倍萬倍。”

聞停遠果然被打動了。

他摸了摸脖子裏的那道疤痕，道：“說來聽聽，都是什麽好處。”

解千愁道：“仔細想想呀，那仇萬千是誰呀？那是江湖中的神話呀，而你現在居然把神話給幹掉了，那是什麽概念，那就意味着你現在已經成了江湖中新的神話……更重要的是，你這一戰不僅成為那些想闖蕩江湖的熱血少年的偶像，而且還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因為你揭露了仇萬千的陰謀，沒想到他居然是南越派來的奸細，如果不是你，恐怕這四平城要遭遇一場異族入侵血流成河的大慘案呀。他們現在已經把你看成了是整個四平城的救世主……咳咳咳，你相信我吧，現在，只要你下山去，随便找個十字路口往那一站，大喊一聲你是劍三十，保準你比皇帝還受歡迎。”

聞停遠被他說得心猿意馬渾身上下像是被激發了小宇宙。

但仔細一想，不對啊，這些關于仇萬千是奸細的話，只是當時在春空山的山巅胡吹亂侃的。

而且，當時，山上只有他，仇萬千和虎踞嵋三個人知道，為什麽現在卻弄得全世界都知道了呢。

他聞停遠不會亂說，仇萬千當然也不會，而虎踞嵋，好像也不是那種嘴巴不把門到處亂嚷嚷的主兒……

這……

聞停遠沒有繼續深想下去，這覺得這一定不是表面上想的那麽簡單，說不定含有什麽更深刻的陰謀。

他只是摸了摸脖子裏的那道疤痕，順着解千愁的口風喃喃地說下棋，道：“好像是這樣的啊，古龍的小說中好像也都是那麽寫的，江湖中籍籍無名的劍客為了成名立萬，通常都會去找江湖中最具盛名的俠客挑戰，戰敗了呢，屁事沒有，可要是戰勝了呢，乖乖，那可不得了啦，那你就是江湖中新一代崛起的劍客，廣受歡迎。”

他左掌猛然一擊右掌掌心，朗聲道：“好，老子從今現在開始，就是江湖中新一代的不敗劍神——劍三十，我就是劍三十，劍三十就是我。”

解千愁附和道：“對，對，對，就像是你給我講的《圓月彎刀》中的主人公丁鵬一樣，剛開始的時候，他不就是為了出人頭地才向柳若松挑戰的嗎，結果，缺少江湖閱歷而被柳若松的老婆給坑了，照我看啊，他活該。”

聞停遠：“……”

解千愁忿忿地道：“我覺得啊，像丁鵬這種人是最沒出息的了，自己不行，就千方百計踩着名人的肩膀往上爬。唉，做個名人真累，而做個時常要忍受着被江湖中的無名小卒踩着肩膀往上爬的名人更累……”

正說着，他發現聞停遠臉色不善，趕緊道：“哎喲，三十哥，我可沒說你。再者說了，你即使是踩着仇萬千這個名人的肩膀往上爬，可那也是為了我這個朋友往上爬的啊。而且，江湖中誰不知道你三十哥最是淡泊名利的。”

聞停遠整了整衣領，故作聲勢地咳嗽了一下，道：“你不說我倒忘了，我現在是劍三十了，劍三十是不能随便打人的嘛……你個老東西，怎麽好人都讓你做了，挑戰仇萬千，不是你讓我去的嗎？”

解千愁卻不理他的話茬兒，繼續拐彎抹角唧唧歪歪，道：“說到踩到名人的肩膀往上爬的事我想起來了，後來那個某霜霜上傳了某峰的果照到微博上之後，又怎樣了。”

聞停遠搖了搖頭，連連嘆氣道：“我覺得我這場穿越最大的錯誤就是培養了你的八卦之心。你真是太八卦了，真是豈有你的此理。”

解千愁道：“說說嘛，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聞停遠仿佛不想再跟他扯皮聽他八卦了，将竹筒裏的燒酒一飲而盡，塞上塞子，重新挂到竹筐上，背到背上，道：“誰說我閑着呢，我一點兒都沒閑着，我忙着呢。好啦，我該下山了。”

解千愁一怔：“什麽？下山？”

聞停遠道：“你不是說我打敗了仇萬千之後已經變成了江湖中的名人了嗎？我這個三流的小演員好想飽嘗一下做名人的滋味呀。而且，還有一個未知的寶藏等着我去挖掘呢，我要下山去享受我功成名就的生活了。嘿，我說你不用用這種羨慕嫉妒恨的眼光瞪着我，那個寶藏可是我替你宰掉仇萬千用自己的命賺回來的。趁着現在還活蹦亂跳的，我當然要趕緊把寶貝挖出來好好享受一番了。”

解千愁道：“你真的……”

聞停遠道：“這還有假的？”

他突然一本正經地道：“嘿，你咋突然變得這麽不好玩呢。其實呢，我這次下山，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去找我那個一起來的朋友——呶，就是那個把你培養得充滿一顆八卦之心的‘馬面’顧邕。說句實話，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我還沒有見過他呢。本來想讓他自生自滅愛咋咋地，但剛才聽你提起了他，我覺得還是去找找他吧。喂，他跟你分別的時候，沒有提過要去哪裏？”

解千愁道：“這個真沒說，有一天晚上我們喝醉了，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就沒見了他的蹤影。不過，據說有人前幾天在南陵城見過他，你倒是可以去那裏找找看。他是個閑不住的人哪……”

聞停遠道：“以前宅男一個，現在怎麽這麽喜歡亂跑呀……嘿嘿，剛剛你說的那個寶藏，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解千愁道：“假你個大頭鬼啊，當然是真的。”

聞停遠道：“從你給我的那半張藏寶圖的大致方位來看，應該是在西方的，可為什麽前幾天那幫蠻子卻去了四平城的天一堂？說是來尋找紅衣首相滿薩裏東來的藏寶之地。”

解千愁道：“這個嘛，我倒也是有所耳聞，據說滿薩裏從聖域東來中州時，除了絕世的智慧謀略之外，還帶來了一本書。”

聞停遠道：“什麽書？”

解千愁道：“《刺世嫉邪賦》。”

聞停遠道：“這是什麽書？絕世武功秘籍？”

解千愁道：“差不多了，據說這本書不僅僅是一本武功秘籍，準确地說，是一本集各種智慧于一體的天書，共包括六個部分‘武略’、‘文略’、‘商略’、‘謀略’、‘秘略’、‘星略’，據說滿薩裏僅得謀略一冊，就迅速平定中州之亂，登上大遠朝廷人臣的巅峰，如果将其中六冊都收齊了，會是什麽結果？”

聞停遠道：“難道那些蠻子此次的四平城之行，就是為了那部《刺世嫉邪賦》？靠，越來越像武俠小說了？”

解千愁卻不理他，只是嘿嘿笑道：“你不是要走了嗎？”

聞停遠被他噎得一瞪白眼兒，沉沉地道：“你……不是在寫你的《江湖見聞錄》嘛，我在這裏不是影響你。而且，我得下去給你尋個給你刊印寄賣的地方不是？寫完了沒人給你出版無法讓更多的人看到，你不是白寫了。我去給你找個出版商。”

解千愁嘿嘿笑道：“你說的那個出版商，是不是一品居的大老板王國帷？”

聞停遠也嘿嘿笑道：“居然連這都能猜出來。”

解千愁道：“這有什麽難的？你剛剛才來到這裏，認識的大老板一只手都數得過來。而那位王國帷大老板又是雷千嘯手下的頭號大将，四平城裏說得着的大財主，除了他，還有能有誰啊？其實，即使你不去，我也打算騙你……哦，不，請你去找他的。我們這次幫了雷千嘯那麽大的忙，他不表示表示居然就回了帝都，那怎麽成？其實，我真正看中得也不是他的錢，我只是看中了他的人脈和平臺而已。作為四平城最高貴的地方，他的一品居的會員很多都是貴婦人、千金小姐以及年少多金的護花使者等高級會員，相信我的《江湖見聞錄》一定可以找到銷路，而且，還不會降低我這本暢銷書的檔次……”

他在那裏自說自話，完全忘形，覺得聞停遠怎麽着也得回應一下嘛，可是沒有。

他擡頭一看，我操，聞停遠那小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溜之大吉了。

氣得解千愁沖着剛剛溜出大門的聞停遠的背影哇哇大叫道：“喂，臭小子！……”

劍三十卻連頭都沒有回，只是不停地擺手連聲：“我知道了知道了……”

解千愁将狼毫筆往桌子上使勁一頓，頓得那方研磨得滿滿的煙臺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濺了他一身的墨汁，忿忿地道：“你知道個屁……你給我記住了，你如果在南陵城找到了‘馬面’顧邕，順道往嵩陽的富家山莊拐一下，去看看我的老朋友鳳南天。嘿嘿，他如今可是富甲天下的大財主。如果手裏面緊張的話，可以去找他借幾個花花。當然了，既然借了，就多借一些，到時候我的小說即使王國帷不給刊印，我自己就能出版印刷……喂，你聽到了沒，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是鳳南天自己有事求我，我只是順便跟他借幾個花花而已。他三番五次來信邀請我去他家給他那個寶貝閨女當老師，教育她琴棋書畫詩酒花……我本來想拒絕的，可是現在我突然改變主意了。你到了富家山莊，只要報上我的大名，就可以享受貴賓的待遇……”

他擡頭一看，劍三十的人影兒早沒了，大罵道：“這個臭小子，跑這麽快，才一轉眼的工夫，就沒人影兒了，難道我這麽讨厭？真是豈有你的此理……哎呀，不好，我作為一個武林前輩，怎麽學起這小子說話了？”

聞停遠又重新回到了四平城。

經過那場混亂之後的四平城，以快得讓人無法想象得速度迅速恢複了生機和繁華。

除了偶爾有被誤傷的人裹着腦袋和四肢之外，居然看不到任何被破壞的跡象，被搶劫過的店鋪有新近的商品上架，被抓捕的南越奸細的店鋪則換了新的主人，一切都是那麽井然有序。

因為演戲首當其沖的一品居，當然毫不例外。

當聞停遠進來的時候，店裏的夥計像是早就在等着他似的，迎了上來，然後，二話不說，帶着他進了位于三樓的一座精美包房。

王國帷正在那裏等着他。

見聞停遠進來，王國帷立刻迎了上來，道：“聞大俠，請坐。”

聞停遠撿了一把離得最近的椅子坐下，看了看王國帷，突然啧啧嘆道：“不像，一點兒都不像。”

王國帷道：“什麽不像？”

聞停遠道：“我到現在我還不敢相信，你跟王國祯那小子居然是親兄弟，你們倆的性格實在是千差萬別。”

一提到王國祯，王國帷的臉色變了變。

聞停遠也突然感到王國祯對自己這麽客氣卻又帶着幾分不喜的最大原因了，因為王國祯這幾天在四平城簡直太嚣張了，簡直無法無天，而王國祯認為他之所以變成這樣，完全是被這位有前科的聞停遠給帶壞了。

所以，談話有些不投機。

聞停遠覺得把解千愁要在這裏賣他的書并得到王國祯的點頭之後，便打算離開。

王國祯卻令人捧出一個托盤。

裏面除了有他已經還給雷千嘯的那面鐵牌之外，還有一大沓金票，具體數額……好像還蠻大的。

聞停遠還沒等王國帷開口，立刻站起來将那沓金票收了起來塞進自己的竹筐裏，笑嘻嘻地道：“我知道這個雷老哥讓你轉交給我的。要說這雷老哥還真是夠意思，知道兄弟我窮苦人家出身，現在最缺的就是這個，替我謝謝雷老哥的好意啊……至于這面令牌嘛，我雖然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但是呢，既然是雷老哥送的，就一定是好東西，那我就勉為其難也收下吧，哈哈哈……”

王國帷一怔，還真沒見過這樣的。

他心裏想的是，難道這位姓聞的，就不會假裝客氣推辭一下？

正在他噎得直瞪白眼兒的時候，突然聽得外面傳來一陣陣疾馳的馬蹄聲……

馬上都是一些錦衣輕裘的江湖人，有的帶着裘帽，有的披着大紅披風，全都帶着各式武器，使勁拍打□□馬匹。馬蹄踏起街道上未融的雪，旋風般的卷到天空中。

而在一品居門外守候的那些陪同貴婦人前來的年輕英俊的護花使者們像是得到了某種信號似的，紛紛與貴婦、小姐們告別，跨上馬匹，拿上兵器，跟着那些跋涉而來的騎士們踏雪而去，像是要去幹一番偉光正的事業。

聞停遠看看王國帷，道：“這是在幹什麽？”

王國帷道：“他們這是要去痛打落水狗！”

聞停遠不解，道：“落水狗？”

王國帷道：“如今，仇萬千與解千愁于春空山的那一戰，已經名聞江湖，大家不僅知道仇萬千戰敗，而且還知道他居然是卧底四平城的南越奸細，于是，消息一出，那些本屬武林盟的江湖各大門派紛紛宣布仇萬千退位，選出新任武林盟盟主。而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的弟子以及有所圖的江湖子弟，則紛紛前往槍與花山莊，要求與仇萬千一戰，希望打敗他取得武林盟盟主的入選資格。剛剛這些人，就是前往槍與花山莊的，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七批了。甚至連樓下這些自命為護花使者的年輕劍俠們也不甘守在他們賣命讨好的主子身邊了。而那些主子不僅沒有怪罪，甚至還拿出大批資金為自己的護花使者造聲勢。現在，大批江湖好手前往槍與花山莊，一個不好，弄不好就是一場大的騷亂。許知遠大老爺知道這些草莽們腦袋一熱什麽都幹得出來的，所以，派了自己的得力助手以及大批衙役前往槍與花山莊主持秩序，直到選出新一任武林盟主出來為止。”

聞停遠卻笑了笑，看着王國帷，道：“作為權兵衛埋在四平城的頭號情報高手，想必你已經看出了其中的貓膩了吧。”

王國帷道：“當然。”

聞停遠道：“說來聽聽。”

王國祯道：“仇萬千已經被控制，虎踞嵋并沒有返回南越。”

聞停遠道：“這兩者有什麽關系嗎？”

王國帷道：“慕如淨葉親自将仇萬千抓捕，解進官府，然後，要求官府将自己也抓捕，與仇萬千關在一起。他的解釋是，他抓仇萬千，是因為作為一個中州人，不能容忍自己的兄弟成為別國奸細這種事，否則，則是對國家的不忠。他又要求自己與仇萬千關在一起，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居然親手抓捕了自己的兄弟，如果不能陪着自己昔日的結義兄弟一起受罰，則是對朋友的不義。”

聞停遠笑了笑，道：“所以，現在下一任武林盟盟主呼聲最高的，就是這位慕如淨葉？這跟虎踞嵋沒有返回南越又有什麽關系？”

王國帷道：“沒有什麽關系。”

聞停遠道：“沒有什麽關系又是什麽關系？”

王國帷道：“我只是在陳述兩件不同的事，先後順序不同而已，是你自己想多了。”

聞停遠：“……”

王國帷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虎踞嵋此刻還在這南陵城裏，就在那裏。”

他指的地方，正好是四平城的最中央。

——天一堂。

聞停遠突然笑了笑，道：“說不定這兩件事真的有什麽關系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