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1)

天一堂,是“天一道”的傳教之所。

因為“天一道”是由當今大遠朝帝師、紅衣首相滿薩裏由西方聖域傳入,所以,天一堂的建築風格上多多少受到聖域的影響,簡介而質樸——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尖頂的哥特風格。

雖然雪已經停了半月有餘,但屋頂上仍有雪未融,與直直射下來的陽光相互映襯在一起,更顯巍然。

七八個武士勁裝打扮的江湖人,此刻正站在槍與花山莊的後院那座隐秘的閣樓裏,望着四平城內這蔚為大觀的天一堂,也不由感嘆。

這幾個人,雖然穿着中原人的服飾,但儒雅寫意的裝飾卻也無法掩飾他們骨顴鼻隆褐睛的蠻人痕跡。

這些人的中心,是一個儒雅風流的貴公子。

仔細看來,确實那剛剛從春空山敗走的南越世子虎踞嵋。

他損耗的真力和體力還未完全恢複,臉色還稍顯蒼白。

他望着天一堂的尖頂折射出來的積雪的光,眉宇微微顫動着,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身邊的人仿佛是怕打算他的思緒,也都默不作聲。

——這些人,因為潛藏在中原各門各派中,所以,躲過了前幾天四平城裏發生的那場浩劫。

如果仔細看去,還會發現在外面那些熙熙攘攘為争奪武林盟主職位的江湖人中,還有很多這樣的人。

他們身上在某個很不顯眼的位置,佩戴着統一的徽章,以這種閣樓為中心,隐藏在人群中,警戒或者保護……

一直沉默如最忠實奴仆的慕如淨葉指着遠處天一堂的尖頂建築緩緩地道:“小王爺,你看如何?”

虎踞嵋突然轉過身來,看着他,用一種質疑而又充滿期待的眼神,緩緩地道:“你真的願意?”

慕如淨葉道:“在我跪在大祭司面前發誓永遠效忠小王爺的時候,我就已經決定将一切交給小王爺了,包括,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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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踞嵋道:“好,此事若成,我答應你的事,也一定幫你做到——幫你拿回原本屬于你的東西,皇位!”

慕如淨葉的眼中突然充滿了熾熱,道:“就請小王爺示下吧。”

虎踞嵋沖着跟在他身後的一個侍衛統領模樣的人施了個眼色。

那統領會意,從懷中掏出一枚銅哨,放進嘴裏。

一真若有若無、又按着某種節奏的哨聲響起。

那些原本散落在槍與花山莊人群中的蠻族武士以某種不為人知的動作,慢慢地朝着這間閣樓集結。

另外一部分則原地留下,臉上的警戒色更重,盯着那些喝酒、吃肉、賭錢、大聲罵娘的江湖人。

如果他們有任何出軌的舉動,必定被當場格殺。

那些悄悄聚攏來的蠻族武士已經在閣樓裏集結。

原本就已經擁擠的閣樓,顯得更加擁擠。

慕如淨葉對虎踞嵋的謹慎感到很滿意。

他轉身,走向正廳牆壁。

牆上有幅煙波山水畫。

他在煙波山水畫的一塊八卦形的石頭上摸了摸。

地底立刻發出一聲沉悶的咯吱咯吱的聲響。

聲音雖然很響,但立刻被外面那些江湖人的喧嚣聲遮掩。

更何況留下來的蠻族武士正在大聲地跟他們勸酒、猜拳……

煙波山水畫上的山洞處,居然真的露出了一個洞口。

慕如淨葉笑了笑,躬身,右手放在身後,左手前伸,很紳士地沖着虎踞嵋做了個“請”的姿勢。

虎踞嵋未動。

剛剛吹哨的武士統領眉頭一斂,擋在那個洞口前,一臉警戒地望着慕如淨葉。

慕如淨葉笑了笑,收回姿勢,雙手自然下垂,聳着肩膀道:“如果小王爺不相信再下的話,那就算啦。”

那統領瞪着他道:“你們中州人狡猾狡猾的,我怎麽知道,這不是你們故意設下的陷阱讓我們往裏鑽。”

慕如淨葉道:“我們中州有句老話,叫做要成大事,必須冒險。這裏面究竟是陷阱,還是通往天一堂地藏的唯一入口,就看小王爺願不願意賭。”

那統領道:“你是什麽身份,我們世子又是什麽身份?你拿什麽賭?!”

慕如淨葉道:“拿我未來的皇位。”

那統領一臉的譏诮,道:“哈,皇位?我只知道當今大遠朝皇位上坐着的,是景平帝雲澤黎,而不是你慕如淨葉。”

慕如淨葉:“你!……”

虎踞嵋看着那統領道:“博爾忽,不用擔心。如果慕容公子真的想拿我去向他的主子邀功的話,根本不必搞這些玄虛。他只需向外面那些蓄勢以待的江湖人招呼一聲,南越世子虎踞嵋在此就可以了。既然我們已經達成合作協議,如果我們還彼此猜測的話,那就失去了合作的基礎。”

慕如淨葉笑道:“還是小王爺有見地。”

虎踞嵋淡淡地道:“慕如公子何必動怒,博爾忽這也是為我們大家好。你們中州人不是有句老話叫做小心駛得萬年船嘛。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話音落,便信步走了進去。

這是一條長長的地下甬道。

所有人都進去之後,入口封閉,再次恢複原來的模樣。

入口處很窄,可是,越往裏,越寬敞,不用彎腰,便可暢行。

兩邊的石壁上,挂着松脂火把,在慕如淨葉進入的剎那,便自動燃起。

兩邊留有透氣孔,掩飾得很好,即使在外面被人發現,也不會起疑。

所以,這麽多人一起擠進這甬道裏,也不會覺得憋悶。

每個人都沒有說話。

甚至沒有喘息。

只有按某個拍子前行的腳步聲。

雖然只有幾十個人,卻給人千人千騎的感覺。

慕如淨葉雖然在最前面帶路,卻又與虎踞嵋留有恰到好處的距離,這距離既方便談話又能消除所有人的戒心。

他道:“為了重新奪回那原本屬于我的皇位,三年前,我協助仇萬千奪得武林盟主之位,然後,為他建立了這座槍與花山莊。他是個粗人,除了一身蠻力之外,什麽都沒有。所以,對于這條甬道的事,他并不知情。”

虎踞嵋笑了笑,道:“當初在我們簽訂盟約的時候,我就知道,慕如公子是個值得信賴的朋友。”

緊跟在後面的博爾忽卻突然插嘴道:“如果他真的是值得信賴的好朋友的話,前幾天就不會當縮頭烏龜,任由雷千嘯和仇萬千帶人将我們在四平城裏的兄弟全部幹掉,甚至連二王子他也……”

虎踞嵋突然停下。

所有人也一起停下。

虎踞嵋的眉頭一斂,回頭,看着博爾忽,沉聲道:“住嘴!”

慕如淨葉的冷笑也在博爾忽的臉上延展,沉沉地道:“都說南越是蠻人之地,哈,如今看來,果然是未蒙教化啊。雷千嘯要幹掉你們,是蓄謀已久的事情。你以為他沒有随狗皇帝回帝都真的是為了跟向不負争地盤呀。在那種情況下,即使我冒險通知你們撤離,恐怕不僅于事無補,說不定連我這顆秘密的棋子也要暴露。”

博爾忽道:“我們怎知你不是故意保存力量?!”

慕如淨葉淺淺地道:“哦?”

博爾忽道:“如今,你慕如公子的翅膀硬了,硬得幾乎不把我們世子放在眼裏了。可別忘了,當初你跟我們世子殿下簽訂盟約的時候,只不過是一個被滿薩裏那只老狗給滿世界追捕的赤親王的王子而已。幾年來,如果不是我們世子收留你支持你,你可以東山再起?你可以扶植起仇萬千這個傀儡?現在,你的翅膀是真的硬了,先讓仇萬千替你背了黑鍋,現在還想借助雷千嘯的刀完全擺脫我們的控制,是不是?”

虎踞嵋這次并沒有阻止,只是看着慕如淨葉的反應。

——這好像也是他想質問慕如淨葉的。

慕如淨葉的面容一直很好地隐藏在燈影裏,看不真切。

他的聲音如古井水波般寧靜,道:“既然我們現在出現了隔閡,那再合作下去應該也沒什麽意思了,今後大家還是各走一邊吧。不過,我會履行我當初的諾言,幫你們找回那本絕世寶書——《刺世嫉邪賦》。”

在聽到《刺世嫉邪賦》這個名字的時候,虎踞嵋的表情還是變了變。

——變得熾熱了。

慕如淨葉道:“根據調查,那本絕世寶書确實保存在天一堂的地藏裏。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他從聖域裏帶來的絕世盔甲——聖衣。三年前,紅衣狗滿薩裏入主帝都天中的時候,陪同他一同前來的那兩個身穿聖衣的絕世刺客劈開長空撕裂大地的威力,已經成為所有人的噩夢,久久揮之不去……”

博爾忽也是見證過聖衣力量的人,所以,聽到這話,臉上的神色更沉重了。

他努力了好久,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說話的口氣,也不再僅僅是諷刺和揶揄,而是,帶着征詢,道:“可是,那地藏的周圍,已經布下了恐怖的結界。現在,我們即使可以通過這條甬道避開四平城裏的耳目,可仍然沒法進去。”

慕如淨葉道:“我們中州有句話叫做‘月盈則虧’。”

博爾忽:“……”

——他漢語說得不利索,還無法理解這話的含義。

慕如淨葉道:“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結界的力量雖然恐怖而強大,可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慢慢減弱。就像是一個絕世高手在跟人決鬥的時候可以爆發出強出平日數倍的力量,可是,決鬥完畢,依然會渾身無力,需要一段時間調理一樣。”

博爾忽道:“你是說,結界在每個月十五這天的力量最為強大,但是,在過了十五的子夜,則會慢慢減弱,甚至完全消失,開始進入調理恢複期?”

慕如淨葉道:“不是。”

博爾忽:“……!!”

——他心說我頂你個肺。

慕如淨葉道:“其實,結界最弱乃至消失的最佳時間,卻是在它變得最強前的這段時間,因為高手相搏前,取勝的關鍵是收斂自己的力氣,進入古井無波的狀态,以期關鍵時刻的奮力一搏。”

博爾忽再頂他的肺:“那你說月盈則虧什麽意思?”

慕如淨葉道:“沒什麽意思,就是看你漢語說得不利索,想讓你多認識個成語而已。這結界最弱乃至消失的時間,在每月十五太陽将落月亮已出這段日月相濟的時刻。這一刻時間雖然很短,也就小個時辰而已,但我相信,在這半個時辰裏,應該足以打開地藏找到我們需要的東西了。”

一直未說話的虎踞嵋突然停下,看着慕如淨葉道:“那我們如何打開地藏之門?”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

慕如淨葉一副“佛曰不可說”的語氣,笑了笑,道:“這個嘛……還真不好說。因為那天一堂在當初修建的時候,雖然也融入了我們中州最具深奧哲理思想八卦原理,但更多的,則是與西方的八十八座星座之說進行了玄妙的契合。所以,我們與其說那是由某個強大而可怕的人物布下的結界,倒不如說是設計者本人利用日月星辰的運轉而産生的強大力量進行的庇護。”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像是在想些什麽,最後才繼續道,“而據我所知,記載了這日月星座相生相克之理的‘星略’卷,就藏在這地藏之中,讓人無法以窺其深奧。所以,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博爾忽大怒,心道合着你說那麽深奧,也沒辦法啊。你這不是拿我們家尊貴的世子爺當小白鼠來着。

慕如淨葉就愛看他生氣的樣兒。

——誰讓你丫諷刺我,我就是故意氣你,最好氣死你。

虎踞嵋卻笑了笑,道:“博爾忽,稍安勿躁,我相信慕如公子一定有開啓地藏之法的。”

慕如淨葉笑而不語。

虎踞嵋看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目光淡定,猶如星辰大海,道:“可是,據我得到的消息,卻另外一種說法。”

慕如淨葉:“哦?”

虎踞嵋道:“我得到的消息說,這個地藏,其實并不是滿薩裏所建,而是你的父親和叔叔赤親王和果親王所建。三年前,兩位親王在韶沖山突然發動了那場名震天下的‘黃金血之殇’。而這地藏,據說這裏就是他們當初秘密藏兵的地方。裏面藏着的,除了大筆的兵刃盔甲之外,還有無數作為軍費開支的金銀珠寶。因為準備充分,谷羽帝被當場格殺,在太皇太後的協助下又控制了帝都裏的滿朝文武,所以,這些東西并沒有用上,一直保存在裏面。是這樣嗎?”

慕如淨葉卻笑了笑,并沒有辯解。

在到了甬道盡頭的時候,他才淡淡地:“裏面藏着的,究竟是絕世寶書《刺世嫉邪賦》,還是先父留下的兵刃寶藏,我們進去之後自見分曉。

夕陽未落,月已升起。

日月當空,透過氣孔,折射到甬道的盡頭。

盡頭處,更加開闊。

但不是平地。

山石、草木、苔藓,以天然的姿态擺設在那裏。

即使有人進來,也只會當做是一處天然的地下山洞,而不是地藏的入口。

大群的人擁擠在這山洞裏,并不顯得擁擠。

甚至還有種說不出的清寂。

他們在慕如淨葉的指點下,仰望着一塊石筍。

那石筍高逾敗仗,猶如撐天之柱,撐地之筍。

——地面,仿佛就是被這一根柱子撐起。

慕如淨葉突然笑了笑,沖着虎踞嵋一拱手,道:“世子,請。”

虎踞嵋想了好久,才從懷裏掏出一枚鐵八卦。

博爾忽接過八卦,看着慕如淨葉,好長一會兒,才不舍而又帶着疑慮的神色交給他。

而他的那些侍從,則将手緊緊地握在刀柄上,如果慕如淨葉此刻膽敢做出任何越軌的行為,必将被斬于刀下。

慕如淨葉接過鐵八卦。

他甚至還順手拔出博爾忽緊緊握着的刀刃,将攀援在石柱上的藤蔓砍掉,然後,又将貼服在上面的苔藓慢慢地刮掉。

石筍上,便露出一塊光禿禿的石壁。

石壁上镌刻着石畫,好像是一大群身穿盔甲、揮舞着各種攻擊或者防守姿勢的武士。

武士的中央,是一個同樣一身戎裝,手執盾牌和權杖的神。

那情形,則與現在被武士促籠着的虎踞嵋有些相像。

慕如淨葉手持鐵八卦,在洞裏四處走了走,仿佛在尋找着什麽。

終于選定了最佳的角度。

他蹲下身去,将那只鐵八卦晃了晃。

那些從透氣孔投下來的日月的光輝立刻在鐵八卦上聚集。

有光影發出。

日月重疊的光立刻經過鐵八卦四散開去,聚集在那塊剛剛刮開的石柱壁畫上。

那些被日光之光照到的壁畫,突然動了起來。

它們有的揮拳,有的舞劍,有的奔跑,有的牽着白羊吃草,有的騎在牛背上吹着牧歌,有的蹲在溪邊用金色罐子裝水,跟朋友逗弄水中的螃蟹,有的騎在馬上開工射箭,有的在給心愛的人采摘紅色的白色的黑色的玫瑰,有的則跪在那位手持權杖和盾牌的武者的腳下,低低地訴說着什麽……

那高大的武者揮動權杖,一切全都消散,變成了星星點點的光。

那光,讓蠻族武士手中嗤嗤啦啦燃燒着的火把也黯然失色。

整個洞裏,居然暗了下來。

但星光卻更強。

星光雖然細碎繁碎,卻并不顯的淩亂,甚至還在按照某種固定的軌跡,以某種美妙的模樣顯現。

有的像是羊、有的像是騎馬、有的像是龍、有的像是天鵝、有的像是酒壇,有的像是被獻祭的姑娘……

所有人都驚呆了。

虎踞嵋的那些手下,幾乎要跪下來朝着這些星點圖案膜拜了。

甚至連躲在暗處一直觀察着這些漏網之魚動靜的聞停遠在看到石壁上的情景的時候,也有種被雷電擊中的感覺,驚訝得下巴颏幾乎都要掉下來了,靠靠靠靠靠……那不是銀河圖像嗎?

聞停遠是文科男,又是不知道第幾線的演員,對科幻天文類類的東西雖然沒有做過深入的研究,但作為一個對島國動漫的狂熱者,《聖鬥士星矢》他還是看過不少遍的,甚至在穿越前還在重溫來着。

而那根石筍上顯現的畫面,赫然就是《聖鬥士星矢·銀河戰争篇》中,星矢、紫龍、冰河等“十小強”為射手座黃金聖衣而戰的角鬥場啊。

石筍上的壁畫,則是女神雅典娜和她的十二黃金聖鬥士。

而此刻那些星星點點的圖案,就是象征聖鬥士屬命的八十八個星座呀。

哇咔咔咔……聞停遠的腦海裏立刻腦補上動漫開頭的音樂:雅典娜手下最厲害的聖鬥士是青銅,星矢呀,永遠不會倒下;紫龍呀,總把眼睛弄瞎;冰河呀,不要再想媽媽;阿瞬啊,一輝啊,是親哥倆兒……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

聞停遠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确定這不是做夢。

他躲在暗處,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偷窺得也更加謹慎。

只見那顯現出來的銀河圖案越來越亮,越來越亮,而在銀河的最中央,突然出現了一個黑洞,哦,不,是門洞。

一個可以讓人穿越的洞。

慕如淨葉臉上一陣喜色,道:“成了。”

虎踞嵋臉色也是一陣驚喜,剛想帶人進去。

博爾忽卻搶先一步,将慕如淨葉手中的鐵八卦搶了回來,擋住他的去路。

而他的手下,則以那個洞口為中心,圍成一個圈子,将虎踞嵋圍在正中央,将慕如淨葉圍在圈子之外。

慕如淨葉只好苦笑了一下,沖着圈子裏的虎踞嵋做了個請的姿勢。

虎踞嵋看了一眼心有不甘的慕如淨葉,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慕如淨葉知道自己的使命完成了,黯然退到一邊,坐在一塊石頭上。

博爾忽一揮手,進去!

可是,還未進去,只聽見黑暗處突然響起一陣狂笑聲,幾乎要将那銀河驚散:“南蠻小子,哪裏走?!看刀!!”

——赫然是已然返回帝都的雷千嘯的聲音。

話音剛落,只見無數箭雨從暗處飛射而出。

博爾忽和衆武士将虎踞嵋緊緊地圍繞在在中心,一邊揮動刀鋒,将射來的箭雨一一擊落,一邊沖着雷千嘯剛剛發聲的地方大聲怒斥道:“中州人,大騙子,不是說看刀嗎,怎麽放開箭了?!”

一個滿身盔甲的将軍從雷千嘯的身後走了出來,沖着他連連擺手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本将軍聽錯了。這次一定出刀,兒郎們,關門放刀!”

只見周邊的火把突然暗了下去。

無數把鐵矛從暗處飛了出來……

博爾忽和他手下的那些武士,立刻被插成了刺猬。

在斷氣之前,博爾忽狠狠地攥着刀柄,狠狠地瞪着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雷千嘯身後的慕如淨葉,最後,目光又落到剛剛說話的那個将軍的身上,用一種哀怨呵而又凄涼的表情動了動嘴角,沒有說出話來。

如果将這個口型翻譯成字的話,就是:“你又騙我!”

虎踞嵋仍然站在那裏,任由身邊的護衛一個個倒下去,只是盯着慕如淨葉,臉色蒼白而狠戾,沉沉地道:“慕如公子!”

慕如淨葉被他看得渾身發冷,不知如何回答。

雷千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手下停止射箭,上前一步,哈哈大笑道:“南蠻小子,我們的斥候早就偵查到,你掌握着開啓這地藏的鑰匙——鐵八卦,想謀取絕世寶書《刺世嫉邪賦》以及亂王藏匿在其中的大批兵器,然後,将你的人馬慢慢地混進來,然後,再聯合仇萬千幫你收攏的亡命之徒,利用這筆龐大的兵刃和軍資,再利用《刺世嫉邪賦》中的‘兵略’中絕世兵法戰陣,一路北上,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哈,你的想法是好的,只可惜被我揭破了,所以,我們就将計就計,聯合慕如公子設下這個局,讓他以落魄的赤親王世子的身份前去見你,然後把你騙到四平城,以幫你找到入口開啓地藏的名義将你緝捕……現在,你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受死吧!”

虎踞嵋這下是真的吐血了。

自以為再利用慕如淨葉,卻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被人引進事先設好的陷阱裏。

——他很想頂慕如淨葉他們全家的肺:騙子!

像是氣急攻心,整個人仰慕躺了下去。

就在雷千嘯想要派人将其抓捕的時候,虎踞嵋突然在地上滾了幾滾,借助手下那些屍體的掩護,一下子就鑽進了那個敞開的星空黑洞裏。

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蹤影。

雷千嘯立刻追上去:真是豈有他的此理!

那滿身盔甲的将軍忿忿地一跺腳:奶奶個熊!追!

他帶人怒氣沖沖地沖進去。

雷千嘯笑了笑,道:“這個老項啊,還真是個急性子。”

老項,全名項葵,南陵四城軍事守備,駐紮在韶沖山下的軍校場。

四平城之亂被平息之後,雷千嘯和王國祯假意返回帝都,可實際上卻是,真正返回帝都向景平帝禀告這裏發生的事,而雷千嘯在走到嵩陽的時候,就停了下來,暫時回了嵩陽老家,然後又偷偷地去了南陵軍校場,見了守備項葵,并用皇帝賜予的平亂珏調動部分軍隊秘密進駐四平城,在這地藏裏埋伏,等待南越世子虎踞嵋和他在四平城的漏網之魚的手下自投羅網。

雷千嘯走在最後面。

慕如淨葉走上來,沖着雷千嘯拱了拱手。

雷千嘯道:“慕如公子,這次能夠抓到蠻族世子,你居功至偉,有什麽要求,盡可以提,我向陛下保薦你就是。”

慕如淨葉道:“為陛下效力,在所不辭,不知在下能否用這次功勞,救我兄長一命。”

雷千嘯道:“你說的是……仇萬千?”

慕如淨葉道:“正是。”

雷千嘯道:“要說仇萬千這個家夥吧,是死不足惜。就憑勾結南越蠻子一事,砍八次都不夠。不過嘛,我聽說仇萬千最近生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需要好好靜養,如果你肯用自己的腦袋擔保,我可以讓他暫時回槍與花山莊靜養。而且,你們槍與花山莊現在确實鬧得不像話,需要他去鎮鎮場子。”

慕如淨葉道:“在下敢用自己的腦袋為兄長擔保,如有差池,在下願附上全責。”

雷千嘯嘿嘿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他從監牢裏提出來吧……不過嘛,這事關南陵城的刑罰之事,卻不是在下的管轄範圍,你可以去找……”

說到這裏,他突然扯着也要跟着進去的向不負,笑嘻嘻地道:“呶,你可以找找我們這位向大捕頭。他現在專管南陵四城的刑罰,正好管仇萬千的腦袋。如果你想救仇萬千出來,可以求求他。”

慕如淨葉推金山倒玉柱倒頭便拜。

向不負站住,哼了一聲,等着雷千嘯道:“咱們兩人之間的事還未完,我已經将你的所作所為禀告以折子的行事報告了聖上。”

雷千嘯笑道:“嘿,小子,還學會打小報告了。我等着。”

說到這裏,他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沉沉地道,“我那十幾位長眠在重渡溝滴翠河的兄弟,也等着。”

向不負也哼了一聲,扔給慕如淨葉一個令牌,跟着追進洞裏。

——那是釋放仇萬千的手令。

洞裏別有一番天地。

那番天地簡直有些……離譜兒了。

可能他們誰也不會想到,在這位于四平城中央的天一堂下,居然還有這麽寬闊的一個大洞穴。

簡直就像是一個空曠的地下練兵場。

只是這些練兵場裏擺放着的不是刀槍劍戟等十八般兵器,而是,一垛垛蒙着褐色麻布的小丘以及幾十口大箱子。

散發着一股濃重的黴味兒。

雖然這種味道難聞至極,但是,進去的每個人的臉上,卻帶着一種無法壓抑的亢奮。

——如果不是雷千嘯以禦賜的平亂珏在現場鎮住的話,恐怕那些項葵帶來的“丘八”們早已開始哄搶了。

見局面幾近失控,項葵在一衆親衛的簇擁下來到雷千嘯面前,一臉倨傲地道:“如果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雷大人,你當初的允諾不知還當不當真?”

——這話的潛臺詞就是,你要是膽敢說話不算話,割了你丫小雞雞。

被一群“丘八”這樣當衆羞辱,雷千嘯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憤怒,甚至也沒有發現了寶藏之後的興奮,只是将洞裏随意地掃了一眼,淡淡地道:“當然,找到寶藏,我會拿出其中的一成作為酬金。”

項葵一直緊繃着的臉終于松散開來,哈哈大笑道:“還是雷大人開明,知道我們弟兄常駐邊疆辛苦,沒有撈錢的機會。這次如果不是看着你雷大人的面子……咳咳咳,弟兄們,雷大人的賞賜下來了,但咱們也不能不講義氣不是。點夠數量,只需拿屬于我們的那一份,不要亂了朝廷的秩序。”

等他帶着手下去點錢分錢了,一直假裝不存在的向不負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指着雷千嘯大叫道:“喂喂喂,雷子,你瘋了,你真的打算讓他們從這寶藏裏分錢啊,這些可都是屬于朝廷的。”

雷千嘯卻笑了笑,道:“朝廷要一堆破爛幹什麽?”

向不負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道:“什麽?破爛?”

雷千嘯笑而不語,只是倚在石柱上,看着那些“丘八”搬東西。

他們吹着口哨唱着戰歌扯開蒙在小丘上的麻布、打開那些箱子的時候,全都愣住了。

——小丘下是發黴的糧食,而箱子裏裝着的,則是一堆破爛。

準确地說,它們原本是一批精良的盔甲和兵器,由于年代久遠的緣故,盔甲已經鏽跡斑斑,成為斑駁的一坨。

而兵刃,更是失去了鋒利的光澤。

這裏,果然是赤親王和果親王當年隐藏兵刃囤積糧草的地方。

其中一部分,已經在多年前的那場“黃金血”的國殇中用掉了,而剩餘的這部分因為兩位親王的死亡長時間缺少打理而失去了光輝,所以才會成為一堆破爛的。

那些“丘八”幾乎要癱坐在地上,怎麽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一個個哭喪着臉,喃喃地道:這……是怎麽回事?

他們中的很多人都經歷了多年前的那場國殇,知道叛軍手中精良的兵刃的厲害,他們中甚至還有一些偷偷隐匿身份投誠的叛軍兵士,早就聽說了兩位親王的寶藏之說,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找到入口而已,所以,在雷千嘯帶着平亂珏前去南陵駐軍大營選拔人手的時候,早就已經知道底細的項葵雖然表面上尋找各種借口推卻,可最後卻還是答應了下來,埋伏于此等待虎踞嵋自投羅網打開寶藏之門。

可是,地藏打開了,寶貝呢?

難道這些就是他們尋找的……寶貝?

他們不甘心,他們很憤怒。

仿佛是為了彌補他們的不甘心平息他們的憤怒,在打開最後一只箱子的時候,裏面不再是破爛,哦,不,應該說還是破爛,只是一堆比較值錢的破爛而已,沒錯,那是銀毫和銅錢。銅錢上也滿是綠色的鏽跡,粘結在一起,比石頭還硬。

裏面還有一個小箱子。

項葵直接用刀将小小子劈開。

裏面有本書,不知道什麽材料做成的,居然還沒有發黴腐爛,只見封面上寫着五個遒勁的字:《刺世嫉邪賦》。

項葵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難道這就是那傳說中的絕世神書?

——所有的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切都是那麽平平常常。

沒有一點兒傳說中那種找到了絕世寶藏的快感。

所有人都覺得有些洩氣。

項葵甚至還有種被愚弄的感覺,他轉身,看着一旁雙手抱在一起一副悠閑自得模樣的雷千嘯,道:“雷大人,這……”

雷千嘯擡手,向他甩了甩,道:“我說老項啊,拿吧拿吧,就當是給兄弟們的一點兒辛苦錢吧。如果你想棄武從文學習科學文化知識進京考狀元的話,這本什麽勞什子的《刺世嫉邪賦》也拿去吧。”

雖然來之前他就已經被自己的頂頭上司千叮咛萬囑咐不管用盡什麽辦法也一定要把這本《刺世嫉邪賦》帶回去,即使帶不回去整本書,起碼也要把“兵略”卷帶回去,練成一隊無敵于天下的邊軍,可是,現在看雷千嘯居然如此大方,再結合這洞裏詭異的情緒,他有些茫然,又有些猶豫……

——靠!

雷千嘯見他猶豫,走過去,一把奪過那本書。

其他士兵立刻拔刀相向,大聲道:“你要幹什麽?”

雷千嘯卻未說話,只是嘩啦啦地随手翻着書。

等翻到中間“兵略”那一部分的時候,一擡手,刺啦啦地将其撕了下來,随手遞給項葵,道:“呶,拿回去交差吧。”

然後,将裝銅錢和銀幣的箱子踢倒。

散了一地。

雷千嘯用劈空刀将這些銅錢和銀幣分出了一小堆兒,怎麽看也不止一成,道:“還有這些,也是你們應該得到的。”

項葵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麽陰謀,所以在看着雷千嘯的時候已經沒了當初的那種嚣張氣焰,道:“雷大人,這……”

向不負冷笑道:“老項,難道你還沒有看出來嗎,這根本就是個假寶藏,我們他媽的都被騙了。”

項葵嘴巴張得比盾牌還大:“啊?!……”

然後,一刀砍在石頭上,蹦起一簇火花,忿忿地:“奶奶個熊,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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