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

“姐姐等等我啊。”若明在後面用稚嫩的聲音叫到，他的小短腿加快頻率，但怎樣都追不上前面的姐姐。

然後就哭。

誰被偏見對待還能保持一顆平常心？

若黎是有點讨厭弟弟的，因為他一個人霸占了所有人的關愛。

所以有些時候，她都會報複弟弟。

比如現在，總是走的很快，把弟弟甩的老遠老遠，但還是在視線之內。

若明哭了之後呢，她就站在原地不動，轉過身，對身後的若明說道：“我在這裏等你十秒，我數到十，你快來追我啊。”

若明便跑，書包在小小的肩上一上一下的。

他的小短腿在寬大的馬路上再一次加快了頻率。

“十，九……”

就在若明快要追上的時候，若黎就加快了數數的頻率。

數完之後就跑，跑的不快，但是若明絕對追不上。

若黎便跑便轉過頭對若明說：“弟弟，你追到我，我就給你買糖吃。”

若明聽見這樣的話，一開始眼睛都亮了，于是他更加賣力的跑。

一直到，快要到了學校都還沒有追到。

于是，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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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是孩子天生的法寶，僅對愛他的人有用。

若黎便停下來，回頭，手裏拿着顆糖。

若明不哭了，但是也不跑過去，只是側着頭，嘟嚷着小嘴，偶爾用餘光看看若黎眼中的糖，但是馬上收回，怕被姐姐看見。

“你不要嗎？你不要我可要吃了啊。”

若黎打開包裝袋，裝作要把糖放進嘴裏。

若明再也裝不下去了，馬上跑過去：“不，姐姐不要吃。”

然後跑到若黎跟前，若黎就把糖給他。

只有一顆糖，只有一個人能吃。

若黎也真的很想吃呢。

吃到糖的若明，很開心：“謝謝姐姐。”

之前發生的一切，都不複存在。

“今天，我們班來了一個轉學生，大家歡迎。”

掌聲。

“大家好，我叫筱雅，是由國中二小轉過來的，希望大家以後多多照顧，謝謝。”

似乎僅說這麽幾句話，都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一般，低着頭，手玩弄着衣襟。

“你去坐到若黎的旁邊吧。”老師指着若黎旁邊的空位。

那個叫筱雅的女孩子，擡起頭，順着老師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若黎看見了她的臉，真漂亮，比她以往見到的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漂亮。

“我叫若黎，假若的若，黎明的黎，你好漂亮啊，我們做好朋友吧。”

“我叫筱雅，竹字頭的筱，文雅的雅，很高興認識你。”

“你為什麽要轉學啊？”

“因為父母得到關系，她們在這邊定居了，這學校離家較近。”

“你有弟弟嗎？”

“我家就我一個孩子，但我一直想要一個弟弟。”

“诶，要什麽弟弟啊，你真傻，一個人多好啊。”

“啊，是麽？你有弟弟麽？”

“當然有啊，動不動就哭，煩都煩死了。還把家裏一切好東西都霸占了，我一點都不喜歡他。”若黎像個怨婦一樣的埋怨着。

“哦。這樣啊！”筱雅便說道，“那我就不要弟弟了，要一個妹妹也好。”

若黎瞬間石化，無語。

“那你為什麽不想要一個姐姐呢？”

“因為爸媽不可能給我生一個姐姐啊。”

“那我來當你的姐姐吧，以後我就是你的姐姐了。”

“好啊。”

筱雅是一個安靜的女子，總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

做完了數學題，就做語文，然後科學。

什麽都做完了之後，就預習。

預習完了之後就複習。

若黎感覺很無聊，總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和筱雅說話。

筱雅也不反感，問什麽便答什麽，只是頭始終不曾從書本上離開。

原來，他們還要共同走一段路。

一段牽纏一生的路。

筱雅會拿出一個叫做MP3的東西，聽英語，偶爾會聽歌。

若黎總是很好奇那個東西，聽過見過，但自己從來沒用過。

所以，很多時候，一個耳機在筱雅的耳朵裏，另一個耳機在若黎的耳朵裏。

若明特別喜歡這個叫筱雅的姐姐，因為她漂亮，說話的聲音很甜，不像自己那個粗暴的姐姐。

最重要的原因是，那個姐姐有很多糖。

每一次看到她，都會給他糖，不是像自己姐姐那樣，要逗自己半天。

但是，筱雅姐姐給的糖，沒有自己姐姐給的糖好吃呢。

也不知道為什麽。

每次，筱雅還會給若黎糖，但若黎都拒絕了。

不是因為她不想吃，而是因為她怕。

她怕她吃過了筱雅的給的糖之後，他就會愛上它的味道。

她怕，那之後，那每天的一顆糖，自己會不給弟弟吃，會自己偷吃了。

奶奶說過，有些東西，你嘗試過一次後，就會想要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很多次。

奶奶問若黎，怎麽辦呢，如果那樣？

若黎說，那就去做第二次，第三次，第很多次洛。

可是如果你不能去做第二次怎麽辦呢？

若黎眼睛裏充滿了疑惑，看着奶奶。

奶奶摸着若黎的頭，那就不要去做第一次，沒有嘗到第一次感覺，就不會去懷戀第二次，也就沒有以後的很多次。

若黎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筱雅考了全班第一，或者說全年級第一。

“哇，筱雅，你真棒！你怎麽這麽厲害？”

“你不也很厲害麽？平時都沒看你怎麽學，不也考的這麽好麽”

“你說你，人長得漂亮，脾氣又好，成績又棒，你這樣，會出問題的！”

筱雅一臉茫然的看着若黎。

若黎無奈的搖頭，像個大人一樣說道：“嫉妒啊，你這樣會惹人嫉妒的。”

“哦 ，是嗎？那只要若黎你不嫉妒我就好啦。”

若黎像被醍醐灌頂一般：“也是啊，只要我不嫉妒你就好了啊。幹嘛管其他人。”

只要牽着你的手，即使與全世界背離也沒有關系。

那一個周末筱雅約好讓若黎去她家玩。

說下車後，往東走，有一個很大的廣告牌，筱雅讓若黎在那裏等她。

但是筱雅在那裏等了好久，都沒有看到她的蹤影。

從早上等到了中午，都沒有見到她。

她有點怕了，不是怕若黎不會來，而是怕若黎出了什麽事，因為她知道若黎一定不會失約。

沒有原因的，就那麽一直堅信着。

所以她在那裏，一直一直的等着。

最夏的炎熱，即使不動，也讓人大汗淋漓。

筱雅連一瓶水都沒有去買，因為她怕，她怕錯過每一秒鐘。

她怕她離開的瞬間，若黎就會到來，但是沒有看見她的身影。

她說，再等一個小時吧。

一個小時後，看看表，說，再等一個小時吧。

于是，一個小時接一個小時，一直到，街燈亮起，夜幕降臨。

終于，看到了那個人的到來。

若黎跑過來，筱雅一臉委屈的看着她。

“你怎麽這麽傻？要是我不來怎麽辦？你就在這裏一直等着我嗎？”

“你不是來了麽？”

“你怎麽這麽傻啊？”若黎眼淚都差點掉出來了，但是她在笑，笑到很開心。

“因為我知道你會來啊。”

原來這個世界上，除了奶奶，還有一個人，把自己看的如此重要。

若黎天生沒有方向感，分不清東南西北，看不懂地圖。

所以下車後，就按照奶奶教她的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往右走。

只是，奶奶當初這樣教她，是為了讓她記住左右。

然後，她記得筱雅說過，走不了多久，就能到，幾分鐘的路程。

但是，她走了好久好久。

怎麽那麽遠？

但是，她從不曾去懷疑自己走錯了。

因為，這是筱雅告訴她的。

她就一直往右走，她知道筱雅是不會騙自己的。

沒有原因的，就那麽一直堅信着。

一直到快要走出了主城，才開始懷疑。

問別人才知道，自己走錯路了。

她自言自語道：“原來是我自己走錯了，我就說筱雅是不可能騙我的嘛。”

她看看時間，已經兩點。

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

四個小時了，自己竟然走了四個小時了。

筱雅，應該已經回去了吧？

但是她的心裏面，隐隐的有一種感覺，就是那一種感覺迫使的她要再回去看一眼。

即使自己已經很累了，但一定要去看一眼，就一眼。

筱雅，你不會還在那裏等我吧？

筱雅，你一定一定不要那麽傻。

偌大的廣告牌，昏黃的燈光，息壤穿梭的人群。

若黎遠遠的看見，那瘦小的身影，找尋的目光。

若黎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掉落，為什麽，為什麽你那麽的傻？

筱雅，你對我很重要，除了奶奶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筱雅的爸媽，不在家，出差去了

筱雅的家，很溫馨，淡黃的燈光，白色的牆。

很大的圓桌，很大的電視。

進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全家福。

筱雅的爸爸，有點微胖。

筱雅的媽媽，好漂亮。

筱雅的笑容，好甜蜜。

“筱雅，你爸爸有點胖呢。”

“嘿嘿，他以前挺瘦的，只是，後來應酬多了，也就胖了。”

筱雅走進廚房：“我給你下面吃吧，餓一天了。”

“好啊，我幫你。”

若黎幾乎就沒幫上什麽忙，洗了菜，就在那裏站着。

看着眼前筱雅熟練的做着一切。

“筱雅，你以前經常做飯嗎？”

“對啊，爸媽一天太累了，早飯都是我做，周末我也做飯。”

“那就是說，你也會做飯洛？筱雅，完了，我開始嫉妒你了！你怎麽那麽完美啊？”

“沒關系啊，我可以教你，等以後你把我會的全都學會了，就不會嫉妒我了。”

“那得要多長的時間啊？”

“所以啊，我們不分開就好啦。”

筱雅做的面，真好吃。

那是若黎一生中吃過的最好吃的面。

筱雅帶若黎參觀書房。

若黎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書《詩經》《論語》《如何做一個女孩子》……

雖然書很多，但是都沒有引起筱雅的興趣。

因為書桌上有一個叫做電腦的東西。

那個東西，總是很吸引人。

小時候，電腦總是很吸引人，原因很簡單，它可以玩游戲。

“筱雅，你平時都玩什麽游戲啊？”

“養成類的游戲，還有化妝。”

“哎呀，那多沒意思啊。”

“來，我們來玩拳皇吧，我們單挑。”

筱雅一直輸，一直輸。

“筱雅，你太笨了，哈哈，原來我們的筱雅，也并不是萬能的嘛！”

“算了，不玩了，筱雅，我們看電影吧。”

“恩，那我們去看外面的電視，那個也能看電影，我們可以躺在沙發上看。”

“電視也能看電影？”

“對啊，那個是聯網的電視，相當于半個電腦呢。”

“我們看鬼片吧。”

“不，我不敢看。”

“怕什麽，有我在呢。”

筱雅端了很多水果，零食，放在桌子上。

若黎也很怕呢，真的超級怕超級怕。

但是，她死死地抱住懷裏偶爾探出頭來看一眼電視的筱雅。

總要有一個人出來僞裝堅強，保護那一顆膽小的心。

夜。

不大的床，不大的兩個人。

“筱雅，你真傻，今天竟然等了我那麽久。你說你自己傻不傻？”

“是有點傻，那你呢。你不傻麽？直接回家不好麽，還非要回來看一眼。”

“切，那是因為，因為，回家的車沒了。而且你，我怕你傻到一直等我怎麽辦？結果你還真那麽傻。”

“我也怕啊，我也怕萬一你來的時候沒有看見我怎麽辦？而且，我真的準備走了，結果你就來了。”

“哼，就是你傻。筱雅，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就不要等我了，萬一我真的來不了了呢？”

“因為，你對我很重要啊。”

因為，你對我很重要啊，所以我才願意等你，一直等你。

時間過來很久若黎都沒有睡着，即使筱雅家的床很軟很舒服。

但是，若黎是一個适應能力很差的人。

她悄悄探起頭，悄悄的在筱雅的耳邊說道：“筱雅，你對我也很重要呢。很重要很重要。”

說完就翻過身，像做了什麽壞事一樣心狂跳不止。

若黎醒來的時候，眼睛還沒有睜開，伸手探摸着床上的筱雅，結果發現她已經起床了。

若黎起床，走出卧室，發現客廳被收拾的幹幹淨淨，昨天制造的垃圾，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桌子上躺着等待被開膛破肚的包子。

香噴噴的包子啊，真想立馬沖過去，把他們消滅的一幹二淨。

筱雅剛好從廁所裏出來，看見若黎就說道：“餓了吧。桌子上的包子，自己去吃吧，不夠的話，還有。”

筱雅，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女孩。

你伴随着我兒時所有的快樂與難過。

我得以牽着你的手，那我今生都不願意放開。

筱雅被欺負了，那個男生一直用不知在哪裏撿來的蟲去吓唬筱雅。

筱雅最怕蟲了，被吓得驚叫連連。

最過分的是，那個男生還把它放在筱雅的衣服上。

筱雅被吓哭了。

這一幕剛好被從教室外面回來的若黎看見。

她二話沒說，直接把筱雅衣服上的蟲拿起來，放到那個男生的衣服裏面。

沒錯，是放到了衣服裏面。

那個男孩子被吓到了，愣了一秒神，繼而尖叫。

若黎眼神中殺氣顯現：“我告訴你們，你們以後誰再敢欺負筱雅，我就跟你們沒完。”

筱雅此時緩過神來，拉着若黎的手臂委屈的說道：“若黎別說了，我沒事。”

那一天，若黎對筱雅說，沒有人敢欺負你，如果有人敢欺負你，我就打死他。筱雅，你的後半生，由我來保護。筱雅，我的後半生，由你來領路。

“若黎，我們考上了同一個學校呢。”筱雅難以掩飾的激動。

“對啊，可惜不在同一個班。”

“沒事啊，以後還是可以在一起啊。我們可以一起去上學念書，一起放學回家啊。”

“嘿嘿，沒有什麽可以把我們分開。”

“對啊，有什麽能把我們分開的呢？”

“我們永遠永遠都會在一起的。”

對啊，就是這樣的堅信着。

就是覺得，無論怎樣，我們永遠永遠都不會分開。

永遠不要輕許一輩子的承諾。

世間的一切都在改變。

那些小心靈悸動的從前。

那些曾經以為不會改變的思念。

那些曾經是誓言落地。

片片碎，片片傷。

傷的是心，痛醒的是夢。

那一年若黎的弟弟，被爸媽帶走了，去了北方。

若黎一直都不知道，爸爸媽媽是一個怎樣的概念。

兒時的記憶中，關于他們記憶很少。

偶爾的片段，也是他們抱着弟弟笑，笑的很開心很開心，自己躲在一旁，幹巴巴的偷看。

若黎的內心，很讨厭父母呢。

因為他們從來都不愛自己。

若黎的內心，有點讨厭若明呢。

因為他，自己才被嫌棄呢。

所以若黎想，自己有奶奶就好了。

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我，不在乎。

從來都覺得自己不重要，一直覺得自己多餘。

所以當筱雅說出，你對我很重要的瞬間。

若黎的心，就被觸動。

那個時候她就告訴自己，要保護好筱雅，用盡自己的一生。

初中的時候，若黎去學習了美聲。

因為那個音樂老師說她聲音很特別，免費培訓她。

然後，若黎學的非常認真。

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自己應該也要有一樣東西是別人不會的吧。

畢竟筱雅太優秀，身為她最好的朋友，怎麽能差呢。

筱雅的文筆在那時顯現，每次作文都會得很高的分。

參加征文比賽，每次都得獎。

自己寫的文章，去投稿，偶爾會被選上一兩篇。

有了稿費，就請若黎去吃好吃的。

這時的若黎，再也不用因害怕而不去吃了。

因為弟弟走了，不用什麽好東西，都要留給弟弟了。

若黎也參加了全國中學聯賽的聲樂比賽，獲得了二等獎。

有了一筆獎金，那一天給奶奶買了一件新衣服呢。

奶奶說她浪費錢，但是奶奶笑的很開心。

不是因為新衣服，而是因為若黎小有的成就！

那一天若黎請筱雅吃了一頓大餐，筱雅笑的好開心。

筱雅，我們兩個就是文武雙全。

那個時候的孩子，開始懵懂與愛情。

而筱雅這個漂亮，文雅，優秀的女孩子是很多人心儀的對象。

所以課桌裏面總是有很多情書，還附帶巧克力或者其他零食。

筱雅不知怎麽辦。

若黎便統統幫她處理，吃掉了所有的零食。

給所有的情書相同的答複“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是一個特別特別優秀的人，你的禮物我收下了，謝謝你，你肯定能找到一個适合你的人”。

筱雅問若黎，你這樣寫不是欺騙他們麽？

若黎就會說，我哪裏欺騙他們了？你看我寫的什麽，是她，不是他。她就是我，你難道不喜歡我嗎？我難道不優秀嗎？

若黎問筱雅：“筱雅，你喜歡什麽樣的男生？”

“不知道，沒喜歡過。”

“我也沒喜歡過，你說，我們會不會有一天喜歡上同一個男生啊？”

“恩，應該不會吧。”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們喜歡上同一個男生的話，那個男生肯定會喜歡你的。你那麽優秀。”

“不，我才不要他喜歡呢。那樣你怎麽辦？”

“沒關系的，筱雅，我不允許你，為了我，而放棄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