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談心(回憶殺預警)

紀元霎時懵了。

他感受到那個不着痕跡的吻,卻僵直着身體不敢回應,因為他擔心這只是自己臆想過度的幻覺,直到葉凡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紀元,謝謝你。”

嘭。

不遠處的禮花恰巧在天空中炸開,缤紛的色彩劃破寒夜的黑暗,紀元借着晦暗不明的光芒看清葉凡柔和的目光和翹起的嘴角,他盯着那兩片令人想入非非的嘴唇,思考着它會是怎樣溫熱的觸感。

他也的确采取實際行動去感受了,不是用手,而是用嘴,如同小雞啄米一般,輕輕碰了一下葉凡的唇,傻笑一聲,又碰一下,喃喃道:“哥,你的嘴巴真軟,我想咬一口。”

說罷,他真的叼住葉凡的下唇,沒有用勁,如同磨乳牙的幼獸一般用犬齒啃咬着,舌頭試探地掃過葉凡的唇縫,拉出一條銀絲。而後紀元想後退一步,結束這個淺嘗辄止的吻,卻被葉凡一把扣住後腦。

同他的小心翼翼和生疏不同,葉凡直接撬開他的牙關,霸道地掠奪着他的氧氣,動作溫柔卻不容拒絕,而得到回應的紀元便放松自己的身體,将主導權交給葉凡。

這算不上一個完美的吻,沒有羅曼蒂克的玫瑰和香水,他們就這麽站在空無一人的冷風中接吻,在璀璨的煙火下被灑了兜頭蓋臉的火藥,唇齒間還充斥着酒精的氣息和火鍋殘留的味道。

紀元感受自己的某處開始充血,而他與葉凡的身體緊緊相貼,可以篤定葉凡的那處也起了反應。

“哥,回宿舍拿身份證……”紀元大膽地用手隔着布料搓揉葉凡的器物,立刻聽見他粗且急的呼吸聲,灼熱的氣息噴在自己的耳側。他推了一下葉凡的手臂,示意往回走,卻被扣住了肩膀。

葉凡半低着頭,神色不明,盡力克制着自己,嗓音喑啞:“紀元,等一下。”

“哥?”紀元不解,他對感情的認知非常簡單,葉凡方才的回應已經說明一切。兩個大男人既然你有情我有意,在這即将擦槍/走火的節骨眼上,完全沒必要忸怩地欲迎還拒,多說話的功夫還不如直接進入正題。

“有件事情,我必須先跟你說清楚。”葉凡深吸一口氣,與他拉開距離,獨自走到一旁的巨石邊背靠上去。

紀元隐約猜到了談話的內容,卻不說話,安靜地站在原處等待葉凡收拾好情緒後開口。

過了良久,葉凡才緩緩說道:“張凱保,是我前男友的父親。”

“前,前男友?”盡管知道三十多歲的人必然會有前任,但是紀元萬萬沒想到那個老瘋子竟然會是這樣的身份,驚訝地張着嘴卻無言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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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明餘。”葉凡看向遠處的燈火通明,眼神沒有聚焦,用一位旁觀者的語氣,将當年的事情慢慢道來。

他與張明餘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家gay吧。

葉凡雖然很早就清楚自己的性向,但是從來不混跡于這些場所,只會在社交軟件上結識一些同道中人。

吳明飛見不得他這幅清心寡欲的模樣,硬是以聯誼之名将他拉到新開的gay吧裏喝酒,自己兩杯下肚就滑到舞池裏招蜂引蝶,留下葉凡一個人站在吧臺的地方。

葉凡的長相在圈子裏很吃香,再加上是難得的1型號,面無表情像根木頭似的往那一杵,都有不少黏過來獻殷勤的人。他不勝其煩,借口去洗手間避難,卻意外看見張明餘被人糾纏的情形。

他沒有多想便上前去解圍,不料從此就多了一條小尾巴。

張明餘與他在同一所大學,是新進校的學弟,明眸皓齒的清秀少年,性格卻是格外的熱情似火,第二天晚上便将他拉到寂靜無人的小花園,掏出一朵玫瑰花,笑得眼睛彎彎:“學長,我對你一見鐘情。如果你沒有男朋友,那就和我試試,可以嗎?”

二十來歲的年紀,在情愛方面總是更容易悸動,一切都水到渠成,直到張明餘從未提起過的父親和母親發現自己的兒子竟然和一個男人關系親密,直接鬧到教務處。

葉凡那時已經在實驗室裏泡了兩天兩夜,蓬頭垢面地穿着白大褂就被人喊過去,一進屋就被一個女人甩了一巴掌。

場面霎時混亂起來,教導主任苦口婆心地勸架,女人指着葉凡的鼻子不帶髒字地亂罵,而張明餘一言不發地低頭站在角落裏掉眼淚。

葉凡捂着嗡嗡作響的耳朵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才聽懂了主任說的話:

“你是不是對明餘有騷擾行為?”

明明是中文,明明每一個字他都認識,合在一起時,他卻聽不懂了。

葉凡怔然地看向張明餘,而他卻避開目光,抱着自己的手臂蹲在沙發旁邊,仿佛是這場鬧劇中的無關人士。

他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回答的,是怎麽走出辦公室的,只記得張明餘從後面追上來,将他拉到偏僻的陽臺上,痛哭流涕地下跪懇求。

張明餘說,他的父母從小就是專制管理,他曾經被送去過治療同性戀的診所,現在因為父母工作去國外出差才又動了交男朋友的心思。

“均銘哥,我真的喜歡你,真的!”張明餘帶着哭腔緊緊抓住葉凡的袖子,膝蓋在灰塵鋪滿的地上劃出一條線:“但是我不想被送回診所裏,爸媽會把我關到死,我真的會死在裏面的,哥,求求你了!”

葉凡最終答應了。

這是他的初戀,他也的确真正地愛過張明餘,總不能看着他被送到人間煉獄裏。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葉凡只能退學,可是剛回家就被他的父親讓保姆将行李砸了出去。

“葉家沒你這種傷風敗俗的東西。”

誰的家裏沒有嚴厲的長輩呢?葉凡的母親早逝,父親是市級官員,古板拘謹,說一不二。葉凡只有恭恭敬敬地朝着緊閉的家門跪下磕了一個頭,再将散落一地的雜物裝進背包裏,只身離去。

葉凡孑然一身,全靠着身邊的朋友才能找到一份還行的工作,勉強糊口養活自己。他對感情的初次嘗試付出所有,也當真被剝奪所有,但是一切都該到此為止。愛意一旦被消磨殆盡,就不愛了。

所以當張明餘再次找上門時,葉凡只是客氣地避開他的擁抱,冷靜地說道:“你不該在這裏。”

“均銘哥,我知道我錯了。”張明餘緊緊扒着他的手不松開,腿腳都在顫抖:“我們複合好不好?我下定決心要擺脫父母的控制,然後和你在一起好好地過日子,可以嗎?”

葉凡說不出話,竟然還有些好笑。張明餘真的就是個懵懂無知的孩子,他曾經愛他這份單純的美好,現在卻覺得這份單純只剩下殘忍。

“我們回不去了。”

“你是不是氣我誣陷你?那我,我可以幫你回學校澄清!”張明餘哀求着,眼睛裏汪着淚水。

“明餘,你應該明白一個道理,”葉凡甩開他,語氣冷淡:“現實裏從來沒有破鏡重圓。”

後來很多年,葉凡總是在想,自己當時如果沒有那麽決絕,事情的結果是否會不一樣。

很平常的一個工作日,葉凡忽然接到一個陌生號碼,對面在接通後久久沒有說話,直到葉凡準備挂斷時,才低低喊了一句:“均銘哥。”

這是張明餘的聲音。

“哥,你別挂電話,聽我說完,這是我最後一次打擾你。”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有一年,張明餘的聲音變得很沙啞,聽得出有些虛浮。

見葉凡不回話,張明餘自顧自地繼續說着:“均銘哥,這輩子我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你說得對,我對你造成的傷害是無法彌補的。”

說罷,他自嘲地輕笑一聲:“說來也是報應,我還是被送到那個診所了,也活着出來了,早知道當時就不誣陷你,這樣我們還能在一起,對嗎?”

葉凡覺得張明餘的精神狀态不太對勁,連忙問道:“你現在在哪裏?”

張明餘不回答他的問題,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訴說着愛意、悔意,曾經的憧憬,現在的絕望。葉凡無奈,一邊盡力安撫着他,一邊驅車往他家趕。

“噓,均銘哥,我媽在卧室裏睡着了,但是沒關系,你不用擔心她會醒過來。”

“哥,煤氣的味道真的很難聞。”

葉凡已經趕到樓下,電梯偏偏壞了,他只能從樓梯往上跑,氣喘籲籲地朝着電話裏喊道:“明餘,我現在在你家樓下,開門出來見我,聽話!”

“不,哥,你說得對,破鏡沒有重圓。”張明餘捂着嘴發出一聲怪笑,用氣音說道:“我現在真的好想抽支煙。”

“別點火!”葉凡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聽見那頭傳來微弱的咯噔一聲,那是打火機的聲音。此刻他剛剛沖到電梯口,拐角出去五米就是張明餘的家門,卻聽到轟得一聲巨響貫徹大樓,天花板撲梭梭掉落牆灰,連地板都在顫抖。

葉凡被爆炸的氣流拍在牆上,耳鳴不止,明火燃燒刺鼻的焦味灌進他的肺裏,讓他無法呼吸,只餘下最後的一絲清明,摁下報警鍵。

張凱保回到家裏,只剩下兒子和妻子兩具燒焦的屍體,他瞬間就瘋了,尖叫着撲到葉凡身上,一口咬定他騷擾不成就要人命,否則怎麽會恰巧地出現在案發現場。

但是鐵證如山,是張明餘給自己的母親灌下安眠藥,又打開煤氣,點燃打火機自殺,葉凡……葉凡真的只是碰巧出現在那裏。

張凱保指着馬東岳的鼻子,罵他狗警察包庇兄弟,被不客氣地送到派出所拘留。而葉凡沉默成一尊雕像,任憑外界混亂成一灘渾水也毫無反應。

直到某一個夜裏,他給最要好的幾個兄弟發了一條告別的信息,帶着自己所剩無幾的物品離開這座城市,連同自己的身份和姓名,都一并丢棄得幹幹淨淨。

作者有話說:

就有點複雜,嗯

以及大家是否還記得葉凡的曾用名是葉均銘?(我差點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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