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咖啡糖
謝飛去七班找過關子烈的茬, 七班不少學生都認得他,恰好又有人看見他在馬路對面截住了唐安斓, 所以趕緊将這事兒報告給了關子烈。
于是關子烈趕到時, 就碰巧聽到了唐安斓邀請謝飛去喝一杯的提議。
“走,一起。”
這對黑白雙煞算是聚齊了, 要真約起架來, 自己的勝算大概率只有百分之20——這還是樂觀估計, 并寄希望于意外事故,比如唐安斓突然崴了腳,關子烈不小心撞了牆之類的。
謝飛有點後悔了, 自己幹嘛非得單槍匹馬來耍帥呢?現在好了,被當場挫銳氣不說, 還要被押着去赴鴻門宴。
盡管心裏發虛, 可他嘴上不能輸陣, 仍在叫嚣。
“喂,這他媽要去哪啊?你倆這是在浪費我時間知道嗎?浪費時間就是浪費生命!”
關子烈冷冷瞥他一眼:“你的命有什麽價值?能用來浪費就不錯了。”
“……姓關的我警告你別太嚣張了, 海钰的賬老子還沒跟你算!”
“待會兒再算。”唐安斓微笑着, 很溫柔地把謝飛推下了計程車,直推得謝飛一個踉跄, “我們到地方了。”
“……”
她選的這家燒烤店, 并不像其他燒烤店那麽煙熏火燎又油膩, 店面很幹淨,也不吵鬧,适合聊聊天。
“你愛吃什麽?”她坐在座位上, 一面悠然自得地翻着菜單,一面轉頭問旁邊的關子烈,“他家的招牌是紅柳肉串、麻辣雞翅和泥鍋涮肚,都嘗嘗嗎?”
關子烈平靜又簡潔地回答:“行。”
“土豆片吃不吃?烤生蚝吃不吃?還有砂鍋番茄牛肉。”
“都行,點你喜歡的。”
“诶?他家新出了烤腰子,以前都沒有的,你……”
對面的謝飛忽然開口:“我吃。”
她輕飄飄瞥向他:“哦。”
“哦什麽哦?你這什麽态度?”
事實證明沒有人搭理他,因為唐安斓和關子烈又開始研究喝什麽飲料了。
謝飛很憋屈,他懷疑自己坐在這的意義是什麽,難道就是為了看這倆人眉來眼去,互相關懷嗎?
依他往常的脾氣,估計早就掀桌子罵街了,但這次理智讓他控制住了自己。
在這動手也打不贏,最後還有可能自己掏錢補償店面損失,不劃算,有那閑錢還不如攢着給海钰買條項鏈。
不過說歸說,等菜上齊時,他發現唐安斓還真給自己點了烤腰子。
唐安斓開了一瓶冰鎮啤酒,很自然地推到他面前。
“別客氣,今天我請客。”
謝飛斜眼看她:“你倆怎麽都喝可樂,就我一人喝酒?”
“因為我倆不需要壯膽。”
“……我他媽也不需要!”他一拍桌子,“我看你倆是居心不良,惦記着把我灌醉做點什麽事兒吧?”
唐安斓沉默片刻,不禁由衷鼓掌:“是啊,被你猜中了,我倆的确想用這一瓶啤酒灌醉你,再把你這個大男人扛去酒店拍幾張豔.照,威脅你以後如果再來尋釁滋事,就公開照片,讓大家都來看看你是多麽浪.蕩的男人。”
“……”
“這腰子也有毒,你還吃不吃了?”
論口才,十個謝飛也不是她的對手,他無語半晌,猛然解恨似地對着那串腰子咬下去,差點把鐵簽子也給咬斷。
他冷哼一聲:“關子烈,這瘋婆子到底哪點比海钰好了?”
關子烈給唐安斓盛了一碗番茄牛肉,頭也不擡地警告:“先把你的稱呼改了,否則這個砂鍋下一秒就會扣在你臉上。”
“……行吧,那你告訴我,這個唐安斓,哪點比海钰好?”
“海钰不配跟她比。”
謝飛急了,他自己都無所謂,卻唯獨聽不了別人影射諷刺海钰:“海钰不配?海钰的長相身材家境性格,全都甩她八條街!”
“你眼睛瞎了?”
“你他媽眼睛才瞎了!”
這種對罵的場景略顯幼稚,可唐安斓心情卻莫名的很愉悅,她忍住笑意,暗地裏捏了一下關子烈的手。
“行了,都別吵了,海钰學姐确實比我漂亮,比我身材好又比我有錢,這是事實。”她說,“但我很奇怪,你為什麽一定要把我作為參照物?”
“誰讓你跟海钰搶男人?你把關子烈魂兒都勾走了,讓他鬼迷心竅,當衆下海钰的面子,氣得海钰那麽驕傲的一人,哭了好幾次,我不針對你針對誰?”
“那你為什麽不陪陪她?”
“……啊?”
唐安斓很有耐心地問:“那你為什麽不多陪陪海钰學姐,反而來找我麻煩?”
這句話顯然戳中了謝飛的痛處,他放下筷子,臉色陰沉地轉過頭去。
“海钰不需要我陪,她只有在提起關子烈的時候才高興。”他說,“而我的責任,就是哄她高興。”
關子烈驀然擡眸,冷聲反問:“所以我就活該成全你這蠢貨的責任,強行去喜歡海钰?我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随随便便交個女朋友,你願不願意?”
他向來懶得長篇大論,一口氣講這麽多話,實在是破天荒了,可見也是被謝飛的腦回路氣得不輕。
“……”謝飛一時語塞,他猶豫了好久,這才勉強反駁,“可海钰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孩子,她足夠優秀,你哪裏吃虧了?”
“在你眼裏,喜歡一個人其實是筆交易,要衡量吃不吃虧?”
“……”
關子烈道:“我早告訴過你,你把海钰當仙女,可我沒有。我不喜歡她,半點也不喜歡,你要是喜歡自己去追,別他媽往我身上推。”
謝飛低頭,惡狠狠咬緊了後槽牙:“操,我要是能追,還至于來找你這王八蛋?海钰根本不喜歡我,我也配不上她,我希望盡最大能力滿足她的願望,我錯哪了?”
“你喜歡海钰學姐,這沒錯,想要默默滿足她願望的心情也沒錯,但你錯就錯在勉強別人。”唐安斓的聲音很婉轉,聽上去并不像是指責或說教,只是單純的談心罷了,“每個人都有選擇喜歡誰的權利,強求是不會有好結果的,更何況你就真的甘心把暗戀了那麽多年的女孩兒,草率地推給別人嗎?”
“我不草率,我認真思考過了。”
“你思考了什麽?你甚至都不肯過問當事人的意見,屢次三番使用暴力,就為了亂點鴛鴦譜,你覺得自己特別理智?你這不是自我感動嗎?”
“……”
唐安斓嘆了口氣:“你喜歡她,就繼續對她好,讓她明白你的心思;你認為自己配不上她,那就努力成為配得上她的人——我們沒有義務為你的喜歡買單,而你也沒必要看輕自己,喜歡不分高低貴賤,不肯嘗試才是懦夫的行為。”
關子烈很适時地補充了一句:“就算我真和海钰在一起了,我也不會對她好,到時恐怕她哭的次數更多,你自己琢磨。”
謝飛神色一滞:“你這說的什麽混蛋話?”
“我說的是實話。”
“……海钰到底做了什麽,讓你這麽恨她?”謝飛百思不得其解,他再度将狐疑的目光投向唐安斓,“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你心裏有人了吧?剛才就喜歡來喜歡去的,你倆是不是早确定關系了?”
唐安斓和關子烈對視一眼,她迅速扭頭,岔開話題:“你問這個有意義嗎?喜歡誰是他的自由,難道除了海钰學姐,他就不能有別的想法了?”
“對誰有想法?對你有想法呗?”謝飛得出結論,“他就喜歡能打的,他有病。”
唐安斓下意識把手伸向牛肉砂鍋,忍了很久,才沒有把熱湯直接潑在這智障的臉上。
“這頓飯還吃不吃了?”關子烈重重一撂筷子,下了最後通牒,“再廢一句話,我就把你腦袋擰下來,別給臉不要臉。”
考慮到敵我實力懸殊,謝飛終于閉嘴,悶悶地将剩下的半瓶啤酒喝了個精光。
操,說又說不過,打又打不過,他還能怎樣?
在安靜又不失尴尬的氣氛中,三人總算結束了這頓鴻門宴。
踏出燒烤店的大門,謝飛半分鐘也不想多待,登時就要轉身離開,但中途卻又被唐安斓抓住了衣袖。
“謝同學。”唐安斓似笑非笑地開口,“喜歡的女孩兒還是要親自守護,才能安心,對吧?”
“……”謝飛握緊了拳頭。
對嗎?應該是對的。
然而他以前從未想過,也不敢想,那……以後呢?
以後的事情,誰料得到。
關子烈站在原地,目送謝飛逃跑似的背影遠去,半晌轉過身來,若有所思地注視着唐安斓。
“你剛才說什麽?”
唐安斓一頭霧水:“你指哪句?”
“就你對謝飛說的。”
“我說……喜歡的女孩要親自守護,才能安心。”
她清秀的模樣倒映在他眼底,如同寂靜湖面泛起細微漣漪,關子烈忽而輕笑一聲,從容點頭。
“有道理。”
至于具體有道理在什麽地方,那就不得而知了。
唐安斓沒有說話,她随着他的腳步朝來時路走去,兩道影子一前一後,被月光拉得很長。
她聽得他又道:“我送你回家。”
“好,那就麻煩你了。”
“還有……”
“還有?”
關子烈回頭看向她,眼神寂寂生輝,寒冷夜風吹亂他的短發,像是電影裏刻意放慢的鏡頭。
他緩聲道:“聖誕節的那條圍巾,太鮮豔了,我這兩天沒有戴。”
“噢,所以呢?”
“但我把它好好保存在櫃子裏了,沒有亂丢。”
他原本不必刻意解釋這種小事,可他依然主動開了口。
他覺得她會在意,因為他也同樣在意着。
唐安斓愣了一愣,而後便展顏笑了起來:“嗯,那就好。”
腕間手環的鈴铛随風輕響,像一首低吟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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