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為了你,(1)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前面四苦,是命。後面四苦,是你。
她抱着鈴蘭花束,慢慢走上樓,沒有乘電梯。
爬樓當做運動鍛煉下。想到在澳洲與他逃亡時,真恨自己平日運動過少,跑得不夠快。
嗅着鈴蘭的芬香,邊想等會兒見到他,要主動給他一個擁抱。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相愛。
換而言之。
熱愛生命,熱愛生活,熱愛你。
“你”是仲桉。
仲桉,自和你坦誠一切後,我變得特別緊迫,那種緊迫要去努力,要往上爬的心。我必須要努力,那個如蝸牛爬行的自己,見你就在前方等着,于是便脫下殼跑了起來,我要跑快一點兒。
她邊想着,臉上挂着盈盈的笑,加快上樓的步伐。
明天終于要上班了,挺長時間沒看到那群動物,她真想念小家夥們。
爬完樓梯,她腿發軟,額上冒汗,打開門,想向他得瑟一口氣爬上來的光榮事跡。
客廳不見他的身影。還沒回來嗎?
她上樓,見書房門虛掩着。
“在看什麽呢?也不去房間休息。”她将鈴蘭放在他書桌上,走到他背後,環抱住他的脖子。他身上淡淡的尤加利氣息,讓她聞着就很安心,想這樣埋在他肩膀上睡去。
他合上手裏握的相冊,故作鎮靜,輕輕撫過她臉頰,問:“以前的照片,你要看嗎?”
她癡笑。
Advertisement
“我看相冊的話,整本看完就看得
清你。萬一看到你和前女友的合影,我要添堵。“她将相冊替他放回書架。
他暗自松了口氣,還好她沒有要看。
“沒有前女友照片。”他慢慢地說,朝她招招手。
“才不信呢,你這樣的男人,沒談過戀愛?那可得懷疑你的性取向了。”她笑,雙手同時牽起他的雙手。她站着,他坐着。
他略微仰視她。
“我性取向很正常,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他眼裏夾着一絲壞笑,卻又戛然而止,眼神暗淡下來。因為他想到相冊裏的那張照片。
她未覺察,心跳加速,有些慌亂。
他見狀,摩挲着她溫熱的掌心,轉移話題說:“逗你的。上一段感情,是我大學時談過一個女朋友,很短暫,沒有什麽合影。”
“打住!不許回憶了。”她比劃停止的手勢。
“嗯,那段感情早釋懷了。最深刻不能釋懷的,還是對初戀的記憶。”
“你也有不能釋懷的初戀……”她酸酸地說。
“所以我和她重逢了,我想一輩子都不釋懷。”他說完,看向牆上那幅畫,丁香從中她的身影。
他的初戀就是她啊。
繞來繞去,他還是把她給撩得心酥。
她忍俊不禁地瞪住他,滿是愛意。
每當她這樣瞪他,他都想吻她。在他沒有查清楚真相前,他必須克制自己,否則,越近一步,對她的傷害就越大。
他凝視着她,五味雜陳,簡直不敢想象萬一她知道她父親的死,和他父親的 不作為也有關系,她會崩潰成什麽樣。
“我上班的時候,你就安分守己在家休息,我會打座機查崗的。要是被我發現你偷偷溜公司去了,那後果……”她邪邪笑,透着股威脅。
“後果怎樣?”他有些期待。
“罰你去給我的小患者按摩!”她鬼點子忒多。
“那我可不敢。作為你獨一無二的人類患者,我一定聽醫囑。”他保證道。
“晚上去看我媽,我總感覺怪怪的。或許房主那種有錢人的境界我是理解不了的,你幫我分析分析,畢竟你們境界更接近。”她提起擔憂之處。
他洗耳恭聽。
聽她說完整個來龍去脈後,他分析給她聽。
“首先,房子現在由三個人看管,你媽媽身體不大好,老園丁年齡大,還是聾啞人,至于保安小遠,差點成失足少年。他們基本是老弱病殘組合。這很好理解,房主是個好人,對他來說,舉手之勞。”
“可總好像這三個人不是平白無故走到一起的……”她說着疑慮。
“其次,你媽媽對小遠産生的感情,我想你也不必擔心,作為兒子失蹤多年的母親,和一個與兒子年齡相仿,且無父無母身世相通的男孩,天天朝夕見面,轉移一點母愛,這很正常。只要她快樂,慰藉,就好了。至于小遠,本性不壞。”他懇切說。
“你又沒見過,怎麽知道他本性不壞。”
“能讓你媽媽當作自己的孩子,會壞到哪裏去嗎?你不 也會被誤認為沒禮貌,可實際呢,不能只關注表象,要去看內在的苦衷。”
她若有所思地點頭,似乎是這個道理。
“你說了首先,其次,那最後是?”
“最後,如果你還是實在不放心,那就把你媽媽接到這兒來住,你能晚上陪伴在她身邊,也讓她接納我這個未來女婿。”
她沒想到,他會提出把她媽媽接來住,這讓她很感動和意外。
“謝謝你。我媽自尊心強,又倔,不願低頭,一輩子都自食其力勞苦過來。就算身體這樣……也停不下來,她堅持賺點錢是點錢。我沒辦法說服她。”她很感激。
“那就依她。況且和小遠的相處,能夠讓她削弱些思念兒子的痛苦,未嘗不是件對身體有益的事。當然,我也會陪你加快找弟弟的進度,那是最無法替代的。”
“醫生也是這麽說,在不透支身體的前提下,尊重病人,畢竟閑不下來的人,躺床上可能适得其反。”
“周醫生說的?”他總能從一段話裏不錯過任何個關鍵點。
她點頭。
“哦,你從小暗戀的周良池。”他故作徹悟。
“兒時不懂事,都過去了。”
“周良池說得對,要尊重病人。”
她反應過來,輕捏了他的手臂,說:“你別打岔,你情況特殊,閑不下來也得閑着。”
“你沒看清過長大後的周良池模樣,是吧?”她問。
“對啊。”
“我見過。”他咳了一聲,坐直身體。
“咦,你什麽時
候見的?按道理,你們沒有共同的接觸圈啊?“她吃驚。
“見過兩次。第一次是為了知道你媽媽的病情,第二次是為你臉盲症。”他說。
這個男人到底還私底下為她做了多少事啊,她怎麽像個白癡樣一無所知。
“想聽周良池長什麽樣嗎?”他揚揚眉尾,問。
她故意裝出很想的花癡表情,忙不疊地點頭,說:“想想想!”
“挺醜的。”他簡短的三個字形容道。她被他那無辜委屈的神情弄得捧腹大笑。
“我朋友秋昙如果知道你這麽說她心上人,以後肯定……”
“嗯,肯定不給我們當伴娘了。”他搶先說。
真是個利喙贍辭的男人。尤其是對外不茍言笑,寡言少語,在她面前這麽活躍,反差簡直可愛。
“奇怪了,明明一本正經的人,一和我說話,就變得花言巧語。”
“別人是利令智昏,我是,你令智昏。”他擁着她,拿起鈴蘭,摟着她細細的腰肢,往樓下走。
她将花放入花瓶養起來。潔白的鈴蘭和青綠色的尤加利葉,相稱得很美。
願幸福真能歸來。
彼此相道晚安,各自回房。
當他過後來敲房門時,她竟有些遐想。看來被愛情沖昏頭腦的,何止他。她打開門,他穿件藍色睡袍,領口微微敞露。光滑的肌膚,胸肌明顯,也不是那麽誇張。
“健身的分寸把握很得當啊。”她感嘆,單純對美好肉體的欣賞。
“在想什麽?”他撥開她臉上
的發絲。
“沒……想什麽,你還不睡嗎?”她紅了臉。
“頭痛不痛?之前在沙漠的車上,你撞到了後腦。”他問。
“不痛。”她有點迷蒙。
他将她身子轉過來,說:“低下頭,讓我看看。”
她順從地垂下腦袋。
他用手指摸索着,按兩下,問:“痛嗎?”
“真的不痛。我都不記得我撞到這裏了。”
“剛才躺下睡不着,回憶了我們在沙漠時發生的事,突然想到你後腦撞到車門上那一幕,我好害怕。你這裏受過重傷的。”他低低的聲音讓她沉迷。
“所以你就急急敲門,看看傷到沒有。”她轉過身,望着他傻笑。
“頭皮表面沒有青紫紅腫,但還是去周醫生那裏複查個CT,我才放心。”
她答應過後,他才慢慢踱回房間。
窩在松軟的被子裏,想到與他重逢至今發生的那些大大小小事情,他真是個很溫柔的男人。會默默做很多事,卻不宣之于口。
此時,他就在她隔壁房間睡着。
她往被子裏擠了擠。因為他,心裏布滿綿綿的溫柔。
世上很多東西,你可以努力點去慢慢擁有,面包會有,明亮的房子也會有。可是你愛的人也愛你,是多麽難啊,能夠相愛就是幸事了,還擔心什麽呢?
不要再害怕了。
已經十一月。
這個城市的秋天,仍沒有絲毫寒意,微涼。再過一個月,元旦新年就将到來,她的工作也變得加倍忙碌。
野生動物園裏的動物們,
看到她假期結束回來,似乎都對她更親密,連向來對她不怎麽友好的大猩猩,還主動将省下來舍不得吃的油麥菜和大蒜遞給她。這個舉動換來了它“女朋友”——那只雌性大猩猩的大打出手,搶奪走大蒜。
讓她受寵若驚的是,雌猩猩沒有吃掉那根大蒜,而是轉手借花獻佛,遞給她。
“斑花”長高了,花紋漂亮,細長的腿,行走優雅。哈格緊抱着桉樹睡覺。
确定她所負責的每個園區,動物們都健康無恙,她松口氣。該預防的疾病得預防,她做着記錄。
“小林,你不在園裏的這些天,那些動物都蔫了般,你這一回來,全都生龍活虎。” 老獸醫江老師走進辦公室,笑眯眯說。
“江老師,倒是您受累了。”她沏了杯茶。江老師的聲音和身形特別有辨識度,平時還教她一些動物外科的知識和實踐。
“萬物有靈,你真心對它們,它們也回報你真心。這就是對你工作最大的肯定。”
“我一見到它們,就很親切,我已經把它們當做家人了。這次在外面,很想念,看來以後很難離開了。”
“你真像你父親,不愧是林教授的女兒。”江老師嘉許地看着她。
“江老師認識我爸爸?”她是頭次聽說,很激動。
“上回聽園長說起,我才知道。林教授和我是校友。我久仰他大名,他不認識我。我從事動物外科,他做學術研究,是學校風雲人物,非 常優秀,年紀輕輕就是教授級別,卻放棄北京的高薪待遇,去青海投身野生動物保護研究和保護事業,很了不起。“江老師追溯回憶。
她忽然,心裏好難過,生疼生疼,眼淚傾瀉湧出,滴落在桌上。
江老師見狀,也老淚縱橫,擡手摘下眼鏡,拭淚,深深嘆息一聲。
“林教授的事,後來我也聽說了。我們這些真正見證過他的人,都知道,那些抹黑純屬荒謬。一個放棄北京所有大好前程,遠離安逸的江南之家,跑去高海拔的青海,可可西裏,投身一輩子的人,怎麽可能會看中盜獵分子的利益?”江老師哀嘆。
“我也相信爸爸。他死在了青海湖……就算有遺書在,我也不信是自殺。可是,真相是什麽,只有爸爸在天之靈知道了……”
她想聽江老師講更多有關父親的往事。
“林教授他只會用生命去捍衛他熱愛的野生動物。我曾有幸目睹你父親的演講,他講述他深入可可西裏的故事,他提到傑桑·索南達傑烈士說的那句,這個地方,只有死人,才能被重視起來,如果需要死人,那就我死在前面。整個演講,非常震撼。我問問校友,或許當時有視頻留念。”江老師說。
“太感謝江老師,因為我連爸爸的一張照片都沒有,我很想他……他唯一的遺物,就是一本工作簿……我媽怕我受影響,藏起來了,不讓我看。”她抽抽噎噎地說。
“我
也找找看有沒有你父親的照片。小林,不要哭。你父親是個高尚的人。他不被世俗所污濁,不願同流合污,所以才在去世後被世人诟病。”
江老師的話,也激勵了她。能夠親耳聽熟悉父親生前事跡的人說這番話,她備受鼓舞。
她也生起一個念頭,去找母親要到那本父親的工作簿和遺書,仔仔細細看一遍。不管過去多少年,都要還父親清白。
回到公寓,她沒有對岳仲桉說這件事。
他發現她有些低落,手裏還握着一根蒜。
“是不是太累了?”
她彎身換鞋,搖頭,問他:“今天沒有去公司吧。”
“沒有,在線開了個視頻會議。你怎麽拿了根蒜?”
這個問題讓她恢複點笑容,她炫耀戰利品般,朝他抖抖蒜,說:“不丢我糞便了,還送我蒜,難得的禮物。我打算種在那株樹旁邊。”她指指客廳後方的那株桉樹。
她不想把壞情緒傳染給他,強顏歡笑。
“确實難得。我得和你一起種,悉心照料這根友誼之蒜。”他去閣樓儲物間拿花鏟,開玩笑道:“等到過年,涮火鍋。”
“那我們最好還種點蘑菇和香菜。”她雙手托着下巴,高聲說。
“大猩猩吃蒜嗎?”他有點好奇。
“為了預防它們感冒,會給他們吃些蒜,去去寒氣。”她解釋。
“你今天哭了?” 他邊鏟土邊看她,問。
瞞不過他。
“想起我爸爸了……”她小聲地,如實說。
他一聽,
心劇烈地痛了。
“我沒事了,本不想和你說的,你問,我無法騙你。”她反過來安慰他。
她無法騙他,可他呢,他在做什麽,明知她父親的死有很大疑點,他卻自私的,因為怕失去她,而藏在心裏。
岳仲桉,這就是你口口聲聲的愛嗎?告訴她吧,哪怕彼此都會痛苦……他差點就要說出來的時候。
“我恨那些盜獵的人,恨他們作惡,還将污名扣在我爸爸身上,他們是要下地獄的吧!”她深惡痛絕地說,拳頭緊攥。
他驚覺,如果告訴她,她會連夜就搬出這裏,徹查真相,與他劃清界限,對他嫉惡如仇。
不再有愛,只有仇恨。
那是他不敢想的局面。
他在心裏,給自己找借口,等等吧,等查清楚,再向她和盤托出,那時候她是恨是仇,悉聽尊便。他愛她就夠了。
半夜裏,她聽到急促的敲門聲。
她揉揉眼睛,起來開門。被他一把抱在懷裏,也不說話,只是抱着,下巴緊挨着她的頭。
許久,他才說話。
“你要好好的。”他虔誠地說。
她“嗯”了一聲,問:“做惡夢了?”用手心來回撫摸他的背。
“我沒事呢,不好好站在你面前嗎?”
他不再說話,眼已濕潤。他清楚,徹底失去一個人,不是對方不再愛你,而是成為她最厭棄憎恨的那一類人。
別無選擇。
那個夢,他不敢回想。
他夢見她生氣,像只河豚,身體和臉不斷膨脹,最後突然爆 炸了,她就那樣在他面前,支離破碎。
“岳仲桉,我會失去你嗎?”她心靈相通般,低喃問。
她以為他會對她說,你不會失去我。
“林嘤其,我絕對不會失去你。”他更用力地擁緊她,托起她的臉,不顧一切的吻她。
後來她回想起他的那句聽似答非所問的話,才懂,對于她這樣缺愛又沒有安全感的人來說,後者給她的安定要遠遠大于前者。
我不會失去你,是你更重要啊。
她感受到他的淚沾濡在臉上。
他怎麽流淚了。
她深情地回應着他的吻,任由他瘋狂忘我地吻着,幾乎輕微窒息。他的唇,吻過她的眼睛、鼻尖、下巴……順勢而下,她頸肩,鎖骨……迷戀她周身散發出的溫熱體香。
他的唇,碰到那一抹香軟,還有如小鹿亂撞的起伏。他伸手欲解開她的襯衫那粒扣子。
她的手,緊抓着他背上的衣服,迷離心醉。
他将她攔腰抱起,放在床上。月光照映在她潔淨的臉上,一雙純潔的眼睛,甜甜羞赧地望着他。他呼吸急促,冷不丁地清醒,恢複理智。
岳仲桉,你這是瘋了嗎?!
他不能這樣可恥地占有她。以前可以,但現在不能了,但凡有一點點那種想法,都是對她的亵渎。
在他尚未證實她父親的死因是否岳平然脫得了幹系時,他要斷了這個念頭。他變得冷靜了,俯身淡淡吻上她的額頭,說:“晚安。”
她有點懵了。
腦子裏第一反
應是,難道……生理有缺陷?她輕咳了一聲,掀開被子,睡好,略帶羞恥,小聲說:“晚安。”
他用冷水沖涼臉,才從情欲裏走出。
就算有缺陷,我也愛他。她在心裏堅定地想。
下次,她一定不矜持了,要撲上去,用力地抱住她,還要主動地猛親他一通,不放他走。
不過她是有色心沒色膽。
作為未經男女之事的大齡女青年,對所愛的男人,垂涎他的男色,動情起意,這很正常吧。嗯,符合生理情況,她這不算女變态。
也怪月色太美,才會意亂情迷。
接連幾天,二人都回避晚上單獨共處一室,他待在書房裏。她正好工作也忙,回來的晚。
路蜓送了一堆文件和合同,等他過目簽字。
他準備結束病假,去公司上班。傷口基本痊愈了。他去醫院複查時,還把她給強制拎去了,送到神經外科的電梯口,讓她去找周良池開拍CT的單子。
在她要踏出電梯時,他跟出來。
“怎麽,想陪我一起去?”她竊喜。
“我就不去了。是想給周醫生澄清,坦白講,其實他還是挺英俊帥氣的,特別是穿白大褂,對病人很有耐心,有醫德。”他稱贊說。
她發笑,問:“幹嘛跟我說這些呀?”
他聳聳肩,說:“我不想誤導你的判斷,畢竟他是你喜歡過的人。不能因為你只能看清我的臉,就借機得到你的青睐,有點乘人之危……你明白嗎?”他深深望着她 ,一時失神。
“不明白。好了,就算我能看清全世界的俊男帥哥,我也選擇你。”她笑。
他在停車場等她。
也正是因為他沒有跟去,她才将要複查CT這件事,蒙混過關。理由很簡單。她不想和周良池說這次在澳洲的經歷,要是母親得知了,那更是得引起恐慌。再說,做完CT後的半年才能懷孕。現在考慮懷孕是很遙遠,但萬一呢。而且她都不記得自己後腦撞得有多嚴重,并不當回事。
“周醫生正在搶救病人,估計至少得等半小時。”一名護士認得她的臉,主動探頭告訴她。
正合她意。
“沒事,我路過來看看他。”
連周良池的辦公室都沒進,她在神經外科轉了一圈。聽到ICU病房門口傳來凄厲的哭聲。可能是剛搶救的病人,沒救過來。
一對年輕的夫妻,癱坐在地上,錐心泣血。
“太可憐了,小孩子才三歲,從樓上窗臺掉下來了,這簡直是要爸媽的命……”圍觀的病人惋惜着。
人間悲劇。她不忍目睹,逃離而去。
她回到車上。
“醫生說沒事,不用大驚小怪,動不動做CT,也不好,要吃射線的。”她邊系安全帶邊敷衍着說。
他聽她這麽說,懸起的心放下了。
秋風起。
她撐着臉,看向窗外。涼風徐徐。
仲桉。
人世有這麽多的無常,這麽多的變數,這麽多的疾病。
能使我生出與“這麽多”相抗勇氣的,是你。
周末。
她難得
和紀幻幻見上一面。
聽說秋昙回來了,便相約去秋昙的住處吃飯。
紀幻幻按捺不住的一顆八卦的心,探索林嘤其與岳仲桉在澳洲經歷槍戰大戲的過程,以及他們有沒有突破底線達成靈肉合一的境界。
“誰告訴你的?”她吃驚紀幻幻居然了解澳洲發生的許多細節。
“嘿,成功接近向篤,他說的,還說你親眼看到嫌犯了,不過你有臉盲症,所以對警方的案件偵查沒有任何作用。”
“你們倆什麽時候走這麽近的?”
“就是這次他澳洲回來,請我喝咖啡,順便問起你臉盲症的事。你說啊,這個桃花運是能傳染的對吧,你看RARE的總經理現在,屬于你。而你的閨蜜我,遲早也要拿下向總監……”紀幻幻眉飛色舞道。
秋昙端着一碗蔬菜沙拉從廚房走出來。
“先吃點墊墊饑,菜還要等會兒。今晚我們敞開吃,好閨蜜就是共同長秋膘!”秋昙說嬉笑着說。
紀幻幻拉着秋昙的手,搖晃着喊:“秋昙,你先和我們說說你登山的過程吧,這下你和嘤兒都牛氣哄哄了,還不快和我講講。”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座山。登山最重要的是信念,我登到海拔四千多米就吃不消,下撤了。望着白茫茫的雪山,耳目清淨。這期間遇到雪崩,差點被大冰塊砸中,咳嗽險些導致肺水腫。也怪我自己,準備不充分,我打算明年十月份再去,正好,也需要存錢 。”
“這麽危險你還要去?”紀幻幻嘴裏包一口橄榄菜,差點沒噎住。
“嘤其,你明白我為什麽要去的,對嗎?”秋昙說着,朝她笑。
她知道,攀登珠峰是周良池的理想,身為醫生,時間并不能自如,像攀登珠峰,至少需要兩個月的周期。
“可他一定不想你因為這個理由,去冒險,如果周良池知道,他會反對的!”她生出擔憂。
“我想去他心裏最向往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是不是這樣,就能當做在他的心駐紮過?”秋昙低眉順眼,溫婉地說。
那個無所畏懼的秋昙,只有在提到周良池時,才會露出羞怯。
“有生命,才有愛情,你要記着啊。”林嘤其憂心忡忡。
“我在雪山上頓悟了,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前面四苦,是命。後面四苦,是你,周良池。”秋昙說。
“嘤兒,咱們趕緊把周良池給綁來送給秋昙吧,這都相思成疾了。男未婚女未嫁,哪有那麽難的事。我跟你們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久了自然生情。而且女人追男人,登什麽山呢,我們胸前就有五兩山峰啊!”紀幻幻說着,瞅了一眼林嘤其,補刀道:“不過嘤兒你那充其量也就二兩。”
她捂着嘴笑。
紀幻幻繼續侃侃而談:“要懂得撒嬌,記住三不動,走不動,擰不動,拿不動。你說你連珠峰都能登上去了,男人會覺得,
這個女人體力比我還好,駕馭不了。”
她和秋昙同時搖頭,會意一笑。
“我的工作,還得給老虎獅子吹針呢,特別是給大象喂寶塔糖,真是鬥智鬥勇。大象特別聰明,就算我把寶塔糖藏到蘋果裏,它都能聞出來。它就用鼻子把蘋果砸地上,砸爛了之後,把寶塔糖藥給剔除來,吃掉蘋果。”她津津樂道地講着,轉移了話題。
“大象這麽聰明,那最後你怎麽哄它吃寶塔糖的?”紀幻幻納悶。
“要是,你會用什麽辦法?”
“哄男人我在行,哄大象我可不行。”紀幻幻癟嘴笑。
秋昙也一臉新奇。
“将西瓜挖個洞,放進去一粒藥,再放一個塞了藥的紅蘋果。把西瓜滾到大象面前,這時候呢,大象會用頭把西瓜壓迫,把那粒藥剔除,剩餘的就都會吃掉。”
“哦……因為它認為那粒氣味來源的藥被找到了,就不會懷疑蘋果裏還有一粒。你真狡猾,連陸地上腦袋最大的動物,都能哄到。難怪岳仲桉對你死心塌地。”紀幻幻撫掌稱贊。
“今晚不談男人,你呀,別把話題老帶偏。”她說。
秋昙應聲贊成,鑽進廚房。
“哎,真的,前幾天久寧來RARE公司,臉色不太好看,以前來都是岳太太的高姿态。不會真解約了吧。”
“不太清楚。”她望望廚房。
“岳仲桉對澳洲的事就這麽算了嗎?”紀幻幻又不經意地問。
“那都不是咱操心的事,我去
給秋昙打打下手。“她起身走進廚房,心想,這次見紀幻幻,總感覺和過去不太一樣了,她希望是自己太敏感了。
這一年,她變得愈加有邊界感,懂得語言的分寸,這就是一歲年齡一歲心吧,也是在他身邊的潛移默化。不再像二十歲出頭時口無遮攔。
是被他傳染嗎,她有顆溫柔心了。有時還嗲聲嗲氣,在他面前撒嬌。
上天讓我們有嘴,是為了三件事,表達愛、食物、吻。語言和文字那麽美,都不該成為傷人工具。
成年人的力量,是善待取悅自己,擔負自己。
獨善其身是美德。兼濟愛人,也是。
當悟得,再親密的關系,甚至父母,伴侶,對方都沒有責任承擔你的壓力及不幸。就會釋然。
她不再苛求。
只要他在,只要他好。
遇上岳仲桉以後的時間,仿佛被調整快了。
每日都飛速度過。重複着原先的光景,他工作再忙,也會抽時間來野生動物園。
十二月初。
園裏要舉辦一個活動,有一所幼兒園的小朋友過來團體參觀,走進動物,了解動物。
園長将接待的工作交給她,充當一次講解員。
保護野生動物,從小抓起,她想,這是一次很有意義的介紹活動,她想做好它,于是準備得很充分。到了那天,她生動有趣又通俗易懂給這群孩子們講動物小百科,小朋友都聽得入神。
在綠孔雀園區時,許多小朋友都想要看孔雀開屏。
“厲害的阿
姨,你有沒有魔法讓綠孔雀開屏?“一個滿頭自然卷的小姑娘問。
她有些束手無策。
眼下不是孔雀的求偶季節,要想讓雄孔雀開屏,還真是需要運氣。
“媽媽說,孔雀看到比自己漂亮的,穿得光彩奪目的女人,才會開屏。”機智的小男孩舉手說。
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麽伶牙俐齒。
“雄性孔雀開屏,是為了吸引雌性孔雀的青睐。并不是看到比自己美的人才開哦。”她彎下身,耐心和孩子們解釋。
“可是阿姨穿得就不那麽漂亮,都沒有試過,怎麽知道呢?”
幼兒園的老師趕忙道歉,說:“對不起,這些孩子好奇心太重,冒犯了。”
“你們不可以這麽說阿姨噢,要有禮貌。”老師糾正孩子們。
“沒事沒事,小孩子天真無邪。”她這回是黔驢技窮了。
當她擡頭,面前是一扇玻璃,映着她的臉。她不知道自己長得好不好看,但從十幾歲時的模樣看,算得上清秀。
雖然和岳仲桉處在戀愛期,她也沒有過分在意外表,穿衣都是只講性價比和舒适度,款式和顏色普通素雅,又不化妝。
難怪連小朋友都笑她不漂亮。
童言無忌。
她覺得孩子們很可愛。
“小朋友們說得對,阿姨穿得不好看。那等你們長大了,你們穿得漂漂亮亮的,再來看綠孔雀,好不好?”她耐心十足地說。
岳仲桉本是打算來看考拉哈格的,見她被一群小朋友團團圍住,他看 出了大概意思。
他走到角落,給路蜓打電話,讓她馬上派一名化妝師過來,再帶條禮裙。
再佯作無事走到她身邊。
她沖他莞爾一笑。
“小朋友們,剛才聽到你們說,孔雀只有看到漂亮的人才會開屏。那叔叔等會就告訴你們,這個觀點是錯誤的。”他神秘道。
“不僅要穿漂亮的裙子,還要在孔雀面前放音樂,對它跳舞,那它就會開屏了。”人小鬼大的熊孩子說。
“我們今天的目的,是保護動物,愛護動物,而不是看動物表演,知道了嗎?你們以後,要拒絕看海豚表演,不能騎大象,看耍猴之類的。都是違背動物天性,人為訓練去傷害小動物。”他鄭重其事地說。
“看海豚表演,是傷害它嗎?”剛才還理直氣壯的孩子,聲音變得弱小。
“當然。除了剛才這位阿姨和你們說的,雄孔雀追求雌雄會開屏,還有一種情況也會開屏,那就是受到驚吓。所以,在孔雀面前放音樂,手舞足蹈,就算它開屏了,也是害怕了。”他講完,又溫暖笑着問:“你們這麽善良可愛,才不會傷害小動物的,對吧?”
“不會——”孩子們異口同聲說。
她在一旁靜靜看着他與小朋友慢條斯理地說話,還将一個走不動的孩子抱在懷裏。
他真溫柔呀。
想到這麽溫柔的岳仲桉,是愛着她的,她心裏的歡喜都能溢出來。
“等會化妝師過來,給你化個妝,再套上一
條禮裙。“他湊到她耳邊說。
“我在上班呢!”
“這也是工作之一,必須讓這群小不點們深刻認識到兩點。”他堅定地說。
“哪兩點?”
“一、雄孔雀見到漂亮女人不會開屏。二、我女朋友是很漂亮。”
她笑,說:“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最終她在他和小朋友的一味鼓動下,半推半就坐下。化妝師迅速熟練為她化上輕盈靈動的妝容,編了個好看的發髻,發尾插上七朵連排的裸色花朵狀發夾。
“哇,阿姨好漂亮!”孩子們驚呼。
一條裸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