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

十

說起來，賈環對這個姑母賈敏并沒什麽印象。他出生時候，賈敏早已出嫁，因此他從未見過這麽個據說是深得老太太喜愛的親姑母，唯有逢年過節的時候兩家走動，他才聽說這個姑母嫁給了當年的探花郎，嫁的好，長得好，過得也好，真的是什麽什麽都好，可謂是真正的人生贏家。只唯獨一點不大好，她似乎不好生養，這成親了好幾年了，一直也是沒個兒子，似乎因此，老太太還上廟裏求過菩薩。

當然這些也都是後院八卦，賈環倒是覺得姑母嫁給姑父，二人沒有孩子還能這麽恩愛，姑父也沒說要停妻另娶之類的，真是真愛。

不過也聽說他出世沒多久，他姑母就生了個兒子，因此之後逢年過節的，兩家走動送禮的時候，他還能偏得一份好處，說是他帶了喜慶——賈環是不信這些的，倒是覺得自己還真的是沾了這個表弟的光才能多得點東西，雖然說也不算是多了什麽，只不過份額與寶玉差不多再略減了些，比如寶玉拿了金锞子，他得到的就比寶玉的金锞子少那麽幾個，但多得了幾個銀的，卻也實用。

趙姨娘因此也對賈敏心存喜歡，可要說感激，她卻是沒有的，畢竟在她眼裏自己兒子是最好的也是最對的，就連身份也不該比寶玉那含着玉出生的差到哪裏去，偏偏說什麽銜玉出生的有大造化——她是半點兒都不信！瞧瞧，她兒子一出世，那姑奶奶就生了兒子，怎麽說也比寶玉這個帶個姑娘的要強吧？

趙姨娘這話是肯定說不出口的，不過她心裏這麽想的，事兒也就這麽做的。

賈環根本不知道趙姨娘每天都在想什麽，他要是知道，非要給他親娘吐一臉深海魚油不可——補補腦，有效果。只可惜，趙姨娘不會說，他也不可能問。

而這一日，賈環還在老太太跟前兒坐着說話呢，就聽有人來報信，說他姑母賈敏重病，就要不好了，老太太一聽，登時就哭喊了一聲暈厥了過去。

賈寶玉見老太太暈了過去，頓時傻了眼。

在賈寶玉的世界裏，這世上除了他太太對他好，那就是老太太對他最好了，而太太對他雖然好，卻不敢忤逆他父親半點兒，可是老太太卻不一樣啊！只要他喜歡的，老太太都會給他，就算他父親不喜歡也無濟于事，但凡他父親想要對他施以家法，那老太太就會攔着，甚至會讓他那高高在上的老爺無計可施地毫無條件地退讓妥協，這可比他太太有本事多了！

此時此刻，才不過六歲多的賈寶玉見老太太暈厥了，那怎麽可能無動于衷，他幾乎看見他老爺那惡毒的模樣在跟他招手了。

“老祖宗！” 賈寶玉這就大哭着撲了過去，“老祖宗！老祖宗您醒醒啊！快來人啊！快請太醫！快來人！”

當然，沒有賈寶玉，也是有不少人會跑過來幫忙的，只不過賈寶玉這哭鬧的情形讓人一瞧，喲呵，。真是稚子無辜，一片赤誠！

頓時，屋裏的人，丫鬟婆子不說了，便是在一旁坐着的邢夫人也要誇贊賈寶玉幾句，像是他真的能救老太太的命一樣。

而賈環卻是一直瞧着。

他在一旁看着老太太那暈厥的樣子，她雖然閉着眼睛，可眼珠兒還在動呢，怎麽就真有人信她是暈厥了？不過是做做樣子騙騙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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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皺了皺眉，過去扶起寶玉，讓他不要哭喊了：“二哥哥不要哭鬧了，你這樣更讓老祖宗心煩意亂了。”

“環哥兒，老祖宗疼我愛我，她也疼愛你十分啊，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賈寶玉不懂的事兒還很多，但他的的确确對老太太是一片真心的喜愛的，即便是他母親王夫人也比不得老太太在他心裏的好。

“二哥哥，我不是不讓你孝順老祖宗，只是你這又哭又鬧的，要是老祖宗知道了，必然也要心疼你的。”賈環還勉強記得一點點的談話技巧，這時候，它便派上了用場，“你也不想讓老祖宗擔心你哭紅了眼睛鼻子的，到時候背書也背不利索，再給老爺知道了，仔細他再罵你，老祖宗就更擔心你了。”

這話說得，賈母雖然是假裝暈厥可也愛聽。

等着太醫來了，號了脈，又給賈母施了針，這方才把賈母堪堪喚醒。

賈母醒來便又大哭了一聲：“痛殺我也！我的兒啊！”

她這一哭，旁邊賈赦賈政兄弟二人哪兒敢站着不哭？賈政忙跪下，膝行幾步，匍匐到賈母跟前，請罪道：“兒子不孝，叫老母擔心妹妹！請老太太放寬心，兒子這便叫人去到揚州見大姑娘！”

“弟弟說得是啊，老太太，若是敏妹妹知道您想她，許是知道您的消息了，也便能好了呢？”賈赦也在一旁幫腔，“您也就別發愁啦！”

賈母搖了搖頭，只是嘆氣。

“老祖宗！”賈環這時候卻眼珠兒一轉，計上心來，“老祖宗，環哥兒想要去探望姑母！”他覺着賈敏對他可謂是不錯，若是能把賈敏救下來，那将來要真出什麽事兒，他不是還算也有人站隊？

當然，他覺得他能出的事兒，最多也不過就是面對王夫人的刁難過得憋屈一些罷了，他還記得有人跟他說過，說王夫人不叫賈環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反而非叫這個庶子給她抄經書的——經書，難道不是只有自己抄才有誠意？

老太太略略一皺眉，眼睛卻定在賈環身上。

“老太太，讓環哥兒去也不錯，不是他一出生，那邊敏妹妹就生個兒子？”賈赦這時候還跟神隊友似的，說得還特別好聽，“說不定環哥兒一去，敏妹妹就好了呢！”

賈母被他這話說得噗嗤一聲竟然笑了出來：“老大還挺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