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四十九

四十九

拜見王氏,果然,王氏一臉的慈悲木讷,說起話來可不是慈悲木讷那麽簡單的。她臉上挂着幾分慵懶,好似被賈環吵醒了一般,拿着帕子抹了抹嘴角,這才轉過眼去,看着賈環,問:“在書院,先生都教了什麽?可學會了?也不知你這獨自一人在外求學的,可是誰的主意,小小的年紀,可憐見兒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

賈環聽着,越發聽得不是滋味了。

原本他只是覺得這王氏也就是個半老徐娘,挺大的歲數,跟老公也不恩愛,有個兒子還給婆婆抱過去玩,自己一個人空虛寂寞冷的,所以平日裏她怎麽說話不中聽,做事不着調的,賈環也不因此而瞧不上她,倒還十分願意配合她,只是因為覺得她可憐罷了。

而現在他對她有了新的認知,這可就不再是可憐了。

說句難聽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倒也不是百分百可憐人都可恨,但是王氏這女人,若是不喜歡丈夫跟其他女人有一腿,她倒是別端着啊,仔仔細細的跟自己男人好好說話,沒事兒了溫柔小意一番也行,又或者是正經的就不許納妾的也算是她牛逼了,可是這暗地裏折騰的,被娶進來的妾室也是倒黴了不是?

最讓他不能容忍的,倒也不是王氏折騰,而是這王氏一來想要讓自己侄女嫁給丈夫的侄子,雖說沒有血緣關系,可是盲婚啞嫁的,本就是不對,何況她還有自己的小心思。再者,她把自己女兒送進了宮裏。至于怎麽折騰賈環的,賈環也不當回事兒,他打小兒就沒那個鬥來鬥去的心思,再真的是忍不住了他就該給她唱《打臉歌》了。

而現在再聽王氏的意思,明明是當他本就是小孩子,若是有人這個勸個孩子,說離開家沒有人關心沒有人照顧,又是吃不好,又是睡不好的,想來小孩子也要鬧騰起來,不再進學了罷。

賈環只唯唯諾諾的附和了兩句,并沒鬧騰,王氏看起來臉色更不好了,也就對他擺了擺手,繼續道:“你一會兒前面去跟你老爺好好請個安,我聽說他要考你,這毓舟書院一直也是十分有名氣的,你去了,學問該是大漲。”

“太太謬贊了。”賈環說。

王氏氣得一梗,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厥過去。

“罷了罷了,你去吧,我再歇一會子。”她實在是不爽賈環,轉而就躺下了。

賈環這才走出來,轉頭往前院走去。

說實在的,的确正室大房跟小妾生的孩子是天然的對頭,可大家都是一樣的苦逼,何必非要壓死一個呢?何況就算是不往死裏折騰吧,這庶出的孩子說什麽也是不能繼承嫡出家業的,若是說得不好聽些,這王氏實在是太不體面了。

賈環嘆了口氣,進了書房,跟着賈政又是一頓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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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考校了他一些東西,拿了書一頓的考,不過他到底還是學問不行,只是背書,并無理解。

賈環就給他背了一堆東西,背得頭昏眼花了,他這方才算是放過了賈環,不過也只是第一步驟,第二步就成了“二狼教子”——就是那個狼,豺狼的狼。

這個賈政,比王氏還能裝。

“你這獨身一人在外求學,須知道要身正心正,不可妄論國事,不可不敬師長,不可打壓同學,不可與人交談時候怯懦卑微,不可說話時候目下無人……”賈政一邊說一邊拿着板子敲在桌子上,“我須得是讓人盯着你,若是有一點錯處,回來就扒了你皮!”

“是,老爺。”賈環暗地裏的白眼都快翻出眼眶了。他那跟着的書童兩位現如今已經老老實實的了,還有什麽眼線?賈政以為自己是皇帝不成?還假裝又是眼線又是密探的,怎的他不把自己包裝成國之棟梁呢?

心中冷笑,賈環這方才回到自己屋裏。

趙姨娘已經等着他了。見他進門,她忙過去拉過手來仔細打量,半晌,才哭道:“這還瘦了呢!你一個人出去,我可是擔心死你了!”說着,拉過賈環到懷裏,又是一陣哭。

賈環對比了這三人,這也算是有了比較。

王氏是真的恨他,但要說想要他去死也是太擡舉了她,大概就是那種只要他不好了,她就開心了的意思,真說殺人放火的事兒的,王氏動嘴還好,動手就絕無可能了。

賈政是真的不把他當回事兒。不過雖然不當回事兒,但賈政也還是希望他能有點兒進步的,可又恨他能去讀書,到毓舟書院讀書這殊榮,大概賈政是恨不得取而代之的,只是再瞧自己已過而立之年,頓時就覺得自己的兒子們十分不順眼了——這裏賈環覺得他還是不能抛下賈寶玉這可憐蟲。

趙姨娘卻是對他真心真意的,只是純屬是傳統的老娘模式,打兩巴掌再給倆甜棗,雖然愛得要死要活的,可是狠起來也是又打又罵的。

真實畸形的家庭。

賈環所幸不過是他并非真的孩子,否則還真的是比之電視劇裏那個猥瑣的還不如啊!

嘆了口氣,他仔細好好歇了兩個時辰。晚一點兒的時候,寶玉死活拉着黛玉來了,非要賈環給他們講講書院的事兒。

跟着黛玉的,還一個小尾巴賈惜春。這惜春現在算是把話說清楚了,因而沒事兒就與人說話,說出來的話倒也是有些意思,小大人一樣,讓人聽了就哈哈大笑。

“你就往前走好了,別動手動腳的。”黛玉的聲音傳來,“仔細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走不了路呢。”

“好妹妹,環哥兒回來,肯定知道外面不少的事兒,給你講講多好啊!”賈寶玉的聲音響起,聽着倒是他拉着黛玉在前面走的意思了,只是黛玉肯定甩開他了。

“你真是又呆又傻。”黛玉的聲音裏倒是帶了些笑意,“環哥兒在江南住了快兩年,那都是在哪兒住着的?我怎的就不知道,我跟他這親親近近的姐弟,他還不給我講故事的?偏要你多事。”

正說着,倆人就進了門。

賈環一瞧,果然,賈寶玉那抓着黛玉的袖子,一臉的笑意,一身的小心,可怕她有什麽不開心似的。

黛玉卻還兼顧着讓奶媽子抱着的惜春,瞧着就是習慣了照顧人的。

惜春樂呵呵的拍手:“多事二哥哥!”

“就你小樣子總是給我說笑話!”賈寶玉過去捏了捏惜春的臉蛋兒,“只怕你長大了也要把你二哥哥開玩笑呢!不過二哥哥也不惱你,女孩兒就是該多笑笑才好呢,你拿我開玩笑,你笑了,那我就值得了,也不計較你笑話我。”

他這話一說,林黛玉倒是笑了。

賈寶玉便又是發癡了起來:“林妹妹,好妹妹,你可多笑笑吧,我知你不喜歡大家熱鬧了之後又淡了,可是淡了起來再熱鬧不也好嘛!”

他這話說得,林黛玉倒是看了他一眼,卻沒搭話,只是轉過來看向賈環,笑道:“環哥兒這是歇好了?還等你給我們講故事呢。”

賈環就跟着笑,跟着講了兩個故事。

一個故事是女超人,另一個故事是神奇女俠。

倒也不是賈環不會別的故事,只是這倆故事挺有意思的,尤其是兩位女士都那麽壯實,且力大無窮的,他意思就是一個——女孩子多吃多喝,能健康成長。

“這故事有意思!”賈寶玉當真了——不然怎麽說他是個癡的呢,什麽事兒都當真,“這故事難道是西域傳來的?”

賈環鄭重地點了點頭:“書院裏也有外面來的洋人,在那兒也是在學習的,每日裏學完了還要考校,但總是因為語言不通,即便是學了幾年,也會說我們的話了,可還是有有些不大順當的。我就幫他們解文,有時候他們就給我講這些故事。”

林黛玉倒是有些好奇:“他們那些洋人的女孩子怎麽就能抛頭露面,還能跟人上戰場?”

“妹妹這話說的,當年花木蘭不也是上了戰場了?”賈寶玉這又顯擺了起來,“只是不知道這花木蘭是什麽模樣,又有傳聞她是跟羅成定的親,那羅成是玉面郎君,容貌一等一的好,又是文武雙全的,想來他能鐘情的女子,必然也是才貌雙全,凡人不及。”

電視劇的時候,林黛玉若聽賈寶玉稱贊了哪個姐妹,那她肯定十分不快。可此時卻不是如此,她聽他這麽一說,竟然是一臉神往,也忘了接話,也忘了說話,只是盯着自己的手發呆。

“林姐姐?”賈環忙推了推她。

黛玉這才如夢方醒。

再一問情況,黛玉才言道:“我是心下想着,女孩兒若是有報國心,可是無有門路該當如何。花木蘭女扮男裝才能成行,結果換回女裝,又須得回家了……”

賈寶玉忙說:“她是想要回家侍奉爹娘,也不是她真的貪戀富貴。”

黛玉沒理睬他,只覺得他說得十分不對。

倒是賈環,已經非常清楚黛玉那比七竅玲珑心還多一竅的水晶心肝兒可是真的開竅了。

過了沒有半日,黛玉又偷偷來找賈環,只是叫他把在書院裏學到的東西以後一式兩份,給她一份。這對于賈環來說也是好事,他雖然是個學霸,可原本也是個憊賴的懶蛋,這回倒是給自己加了砝碼。

當然,他這麽想的那是學霸的思考方式,換做他人,大約早就要說他腦子不對了。

只是他哪裏知道,林黛玉這麽個要求之後,他學來的這些知識點,最後全都給了大觀園裏的姐妹們做了“消遣”,那治國齊家平天下的本事,全都到了這些姑娘們的身上,而林黛玉可謂是學得最好的,便是後來,即便是考上了文武雙狀元的賈環,也是不如黛玉的。

只是此時,大家不過幾歲的孩童,還沒到要規規矩矩的分男女的時候呢。

黛玉這到賈府來也不是因着自己爹媽不好了,而是走親戚,這裏面差出了十萬八千裏去。而賈環應允,若是她回到揚州,他在書院學到的東西,一個月給她寄兩次。

而賈寶玉一旁聽着,也覺得有趣,又覺得自己的林妹妹本來就鐘靈毓秀的,可謂是這天下的靈秀她獨得了七分,若是她再學問好,那他可是與她沒得好談的了,便也急吼吼的求賈環也給他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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