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溫顏冷目以對,語聲壓抑地質問:

“你這話是在說誰?”

“自然是說斷枭。”

祁沉星沉着冷靜地道,“溫姑娘,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

唐依再次:?

為什麽事情又在我不知道的空間裏開始了千變萬化,這兩個人不是剛剛才和緩了關系、準備同仇敵忾嗎?

現在是怎麽回事?

……是我的智商問題嗎?

溫顏一口氣梗在胸口,卻也知道祁沉星說的是事實,重新将視線定在對面的斷枭身上,握着鞭子的手蓄勢待發。

斷枭的表情十分煩躁,前爪不安地在地上磨蹭了幾下,随即,身上的毛都炸了起來,張大嘴露出了尖銳的獠牙。它準備撲上去,卻看到了唐依手足無措的樣子,斷枭歪了歪腦袋,微眯着眼睛,望着唐依,輕輕地“嗷嗚”了一聲。

唐依:“嗯?”

這是什麽路數?書裏有過這段嗎?

溫顏側首怪異地打量唐依:“這回是撒嬌還是示威?”

唐依連連搖頭:“我不知道。”

她覺得像撒嬌,但這聯想過于無道理了。

斷枭擺了擺尾巴,模樣十分委屈,前爪在草叢間蹭了蹭,擡起來送到唐依跟前,發覺唐依沒能體會它的意思,便再次重複這個動作。

祁沉星下颌微擡,眼神清淡:“唐姑娘,它的毛色不對,是不是沾到了什麽東西,想讓你幫忙?”

“嗷嗚!”

斷枭聞言,激動地往上躍了一下,它朝祁沉星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固執地望着唐依,重複磨蹭爪子的動作,“嗚……嗚嗚……”

唐依這次可以斷定,它是在撒嬌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溫顏擒住她的手腕:

“是不是陷阱還未可知,據說斷枭智力頗高,人類的陷阱詭計它都能識破,想來自己使用應該也不會差。”

斷枭眼中可憐的情緒瞬間轉變為仇視的陰毒,死死地盯着溫顏。

溫顏“啧”了一聲:“諾,你看,就像現在這樣,變臉得是不是很快?”

唐依:“……”

這話你沒資格說啊溫姑娘!

兩難之下,唐依決定将主動權交給本世界的最大外挂——男主:“祁公子,你覺得呢?”

祁沉星看了她一眼:“讓我來抉擇?”

唐依忙不疊地點頭:“嗯嗯,我聽你的!”

跟着男主選準沒錯,就算看上去錯了最終也一定會是對的。

溫顏不快地甩開唐依的手。

祁沉星蹲下去,望着斷枭,攤開左手:“你是誤食了果子——”

又攤開右手:“還是純外力沾上的灰色。”

斷枭點了點他的左手。

“有解決的辦法,但你自己做不到?”

斷枭點點頭,腦袋上一雙毛茸茸的耳朵跟着不停搖擺,看得唐依手指蠢蠢欲動,想去rua一把。

祁沉星無動于衷的表情完美地闡述了何為“郎心似鐵”:

“我們可以幫忙,作為交換,想要取一些卻靈花,可以嗎?”

斷枭沒怎麽思考,再度點頭。

祁沉星起身,道:“可以一試。”

溫顏:“??”

她沒好氣地質問:“你随便問幾句就信了,這算什麽?”

祁沉星頗有禮貌地答:

“溫姑娘應該能想明白。”

溫顏:“……”

唐依看他們針鋒相對,又想起之前和祁沉星的對話,覺得自己似乎應該适當地“無知”一下,她誇獎道:“祁公子,你好厲害啊,居然猜到斷枭久是守着這片卻靈花的靈獸。”

祁沉星彎腰去抱斷枭,一邊道:“靈獸的領地意識很強,我們在這裏這麽久,除了斷枭沒有任何其他靈獸的可能動靜,我只是順勢做了猜想。”

本以為祁沉星不會回應,唐依很捧場:“棒!非常——咦?!”

斷枭避開了祁沉星的手,猛地往唐依懷裏蹿去,打斷了她的話。

唐依措手不及,好歹是将斷枭接住了。

“……這麽突然的嗎?”

祁沉星收回手,望着唐依,嘴角略略彎了一下:“你抱着它吧。”

!!

好看!

男主笑起來怎麽這麽好看!

祁沉星見她不動:“唐姑娘?”

唐依回神,抱着小狐貍往前蹿了兩步,顯出一點興奮的樣子:“祁公子,你笑起來真的特別好看!”

溫顏翻了個白眼:“愚蠢。”

祁沉星伸手摸了摸唐依懷中的斷枭,眉眼間的冷淡疏離竟然消去了不少,多了幾分溫和:“唐姑娘更甚,不自知罷了。”

唐依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男主的潛藏屬性:他是個毛茸控啊!

碰到毛茸茸的小動物,不僅笑了,連态度都變了。

唐依抱着斷枭rua了個爽,順着斷枭的指引,三人一同朝東南方走去——溫顏原本打算分道揚镳,看了唐依數眼後,莫名忍了下來,只是臉色非常臭,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

溫顏這個人,脾氣确實不好,除去本性問題,和她本身所練的烈性功法也有關,大多時候她總在說傷人、別扭的話。平心而論,對唐依雖然沒多少好臉,總體算來卻是在幫助唐依的。

唐依明白這點,主動抱着斷枭靠過去,以學渣的向上熱情發出邀請:“溫姑娘,你要不要摸摸它,很暖和很舒服的!”

溫顏用看智障的眼神與她對視。

唐依:“……打擾了。”

她還是安靜龜縮好了。

溫顏陡然出聲:“你就那麽相信祁沉星?”

“?是啊。”

唐依錯愕一瞬,回答卻很順暢,“祁公子又聰明又可靠,沉着冷靜還風度翩翩,我覺得——”

“好了你閉嘴吧。”

溫顏猛地閉上眼,單手按在太陽穴處,眼皮還跳了跳,“你要是哪天被騙去賣了,我都不會覺得稀奇。”

唐依沒懂為什麽這位工具大手又開始對自己發起進攻,思索了一下這位大佬帶她來的行動和其他事情,她選擇性忽視了這點,誠懇地建議道:“你真的不要試試摸一下斷枭嗎?心情真的會變好。”

斷枭:“……”

溫顏:“……”

最終,溫顏擺着一張臭臉,看上去不情不願地rua了斷枭數十下,結束後的斷枭已然是一只廢枭,了無生趣地縮在唐依懷裏,唯有尾巴處輕微地抽動能表示它仍然保持着生機。

溫顏rua夠了,還非要補充一句:“別以為你長得可愛還會賣乖就沒事,如果真敢耍花招,我一定把你的皮做成觀賞用的鞭子。”

斷枭委屈地一抖,擡首用耳朵去蹭唐依的臉,爪子僅僅扒着唐依的手臂不放。

唐依又發現了溫顏的潛藏屬性:口嫌體正直。

斷枭引他們去了一處泉水前,入口處被細密的荊棘叢擋住,斷枭跳下去,做了個上蹿下跳都進不去,還容易被劃傷的演示,做完後,一下竄回唐依腳邊,抱着她的腿小聲地“嗷嗚”。

唐依點點頭,上前試圖将荊棘叢撥開,發覺這叢荊棘……很重。

鋒利是一方面,看上去輕盈枯瘦的枝幹卻有超乎意料的重量,唐依搬弄數下,險些把自己的手劃破。

祁沉星主動走上來:

“唐姑娘,我來吧。”

唐依往旁邊讓了點位置,是想齊心協力。

後方溫顏不善的聲音傳來:“唐依,你過來待着,我去。”

荊棘叢前的位置只能容納兩人。

唐依停了停,心想果然,看上去是在相殺,還是擋不住感情的萌發嘛。

她往後退開。

溫顏又道:“你站遠點,免得打到你。”

唐依又往後退了幾步,給足了他們私人空間。

原本在地上待得好好的斷枭又竄到唐依懷裏,娴熟地找了個姿勢,安心舒适地眯起眼,享受地窩着。

溫顏與祁沉星并排站在荊棘叢前,兩人差不多同時伸出手。

溫顏率先開口:“上元真人并不知道今天守在機關瓊處的人是我,你是如何從上元真人哪裏得知我的身份?”

“我似乎并沒有說過這句話。”

祁沉星動作不停,手指在一根荊棘上尋找合适的角度。

“是,你是沒有說過。”溫顏的語調低下去,“既然你是猜出來的,為何面對唐依的提問,你非要說出模棱兩可的答案?你是什麽意思,你想騙那個傻姑娘什麽?”

“……”

祁沉星無聲地嘆了口氣,像是無奈到了極點,“溫姑娘,從見面開始,你便對我滿滿惡意,我不知是何處惹你不快,且不論你背後偷聽的事,我的回答難道不是被你所打斷,現如今你卻要指控我欺騙唐姑娘。”

從見面開始,這應該是祁沉星說過最長的一段話了。

溫顏蹙了蹙眉,嘴唇抿緊。

片刻後,她道:“可你為何要說出那樣模棱兩可的話,一開始直接回答不就好了。”

她聽見了。

在唐依那個傻姑娘沒有意識到那種模棱兩可的答案,從而被誤導時,她清楚地知道上元真人并不知道今日在此處的是她溫顏,她下意識地對這樣的誤導産生了警惕與厭惡,進而覺得祁沉星所作的一切都帶着不懷好意,希望能隔開他和唐依。

祁沉星垂下眼,手指握住了荊棘上的空處,緩慢地使力:“溫姑娘總說唐姑娘笨,在思維方式上,唐姑娘确實不太擅長曲折的事情,如果要好好地跟她說,最好是從頭開始,就像是在講一個故事。”

他的聲音清透動聽,嗓音不急不徐,挾裹着微風,即便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也讓聽者不由自主地靜心凝神。

溫顏沉默了一會兒,道:“是我誤會你了,抱歉。”

“不用。”

祁沉星的聲音沒有什麽起伏變化,如他一貫表現出來的,過分沉靜冷淡,“只是,我也想問溫姑娘一個問題。”

溫顏:“什麽?”

“既然懷疑我會對唐姑娘不利,為什麽溫姑娘不當着她的面問出這個問題,而要和我單獨交談?”

溫顏:“這個……”

“是因為,你覺得唐姑娘太信任我了吧。”

祁沉星微微垂首,彷佛只在專心致志地對付眼前的荊棘,白皙修長的手指與荊棘的顏色形成強烈反差,“這件事本就是你的直覺使然,實際上你也知道漏洞頗多、理據不足,方才遲遲沒有發難,背後與我單獨交談,不過是試圖詐我。你沒有信心能用同樣模棱兩可的懷疑,使唐姑娘放棄我,若是像方才那樣被解釋清楚,唐姑娘不僅會對你失去信心,大概還會覺得你是在故意陷害我。”

“如此一來,溫姑娘就算之後真的被我設計,恐怕唐姑娘也很難相信你才是那個受害者。”

祁沉星擡起眼,那雙黑沉的眸中蘊着點點日光,将他一雙眼襯得潤澤透亮,含着安撫人心的內斂平和。

他就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溫顏,語調溫煦地說:

“畢竟,這裏只有我們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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