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紅事變白事

“我詛咒你們，我詛咒你們這群賤人，不、得、善、終。哈哈哈哈。”

“秦盈盈，你別得意，你很快也會下來的。我等着你，等着你！”

尖利的笑聲溢滿整個空間，一聲凄慘過一聲。

然而很快，周圍便安靜了下來。潔白的大雪飄了下來，掩埋了一切。

秦盈盈猛地睜開眼睛，耳邊仿佛還萦繞着女子帶着恨意的話語，入眼處卻盡是鮮紅。連擋着她視線的那塊布下的穗子都是。

這裏……是哪裏？

她動了動僵硬的脖子，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動靜。

男女的呻吟聲，低吼聲，聲聲不斷。似乎到了興致最高的時候，女人的聲音逐漸高亢了起來。

“來人。”秦盈盈吹了吹落在面頰上的穗子，輕聲喚人。

同樣一身喜慶的丫頭快步走了過來，“姑娘有什麽吩咐？”

“那邊……是怎麽回事？”秦盈盈擡起手來，指了指聲音傳過來的地方。

這滿眼的鮮紅，她應該是在喜房吧？怎麽屋子裏會有其他人在上演春宮？

聞言，丫頭菊煙的眼眶立刻就紅了起來，“他們欺人太甚！姑爺進屋不揭蓋頭也就算了，居然還将那個狐貍精帶到喜房來。現在，現在……”

到底是沒有出嫁的閨女，說到最後，菊煙臊紅了脖子，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那裏的人，是誰？”心中閃過一絲清明，秦盈盈突然覺得有些不好。

菊煙皺了皺眉頭，“是最近正得将軍寵愛的徐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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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徐姨娘……這不是她剛剛看完的小說裏的人物嗎？

不是吧，難道她……

“現在幾點了？”

菊煙傻眼。“什麽點？姑娘想問的可是時辰？”

秦盈盈點點頭，心又沉了些。

“戌時三刻。”菊煙趕緊撫了撫秦盈盈的後背，“姑娘可不要氣壞了身子。”

氣壞？她是要急壞了。又是繞口的古文，又是新嫁娘，她可不是那個書中和她同名同姓的惡毒後母麽？

那貨就是個悲劇啊。

以前她看的時候只覺得幸災樂禍，但現在變成自己的命運……

“快找人拉開那位姨娘！”只要兩個人分開，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吧？

然而，她動作到底慢了一步。

“大爺，大爺，您怎麽了，大爺？”尖銳的女聲劃破屋子，“來人，快來人。大爺，您醒醒啊，別吓婢妾，大爺！”

秦盈盈臉色慘白。書中最後的結局，是後母被火燒死。單是想想火焰在身上肆虐的場景，她就忍不住打冷顫。

她才不要打醬油打得那麽悲慘！

“姑娘，好像是姑爺那邊出事了。”菊煙彎下腰來，小心詢問道，“可要過去看看？”

過去？

聽了菊煙的話，秦盈盈立刻抽回神思。她深吸一口氣，搖搖頭，拉住了菊煙想要往偏房走的腳步，“別動，就留在這裏。”

這是一趟渾水，她們最好不要沾身。

“可是……”菊煙張了張嘴，有些猶豫，“姑爺那兒……”

“照我說的做。”秦盈盈有些不耐煩了，語氣也變得強硬起來。

聽姑娘這般說，菊煙自然不敢再亂動。

倒是新房外的奴仆，聽到徐姨娘的叫聲，紛紛湧了進來。更有甚者，撲着跑着朝着老太太的院子沖過去。

在此期間，秦盈盈一直都安靜地坐在喜床上，沒有邁出過一步。她快速在心中盤算着。

記得小說中的原主這個時候是自己揭了蓋頭，跑出去指揮，雖然控制了局面，最後卻被老太太挑着說了一頓。

想來也是，她現在還算是妾身未明，擅自指手畫腳難免會讓府中的人不服。更何況，将軍還是在她新房中去的，就算不是她的原因，有心人也可以借此機會抹黑她。

所以，現在，她最好是什麽都不做，以不變應萬變。

很快，老太太就帶着丫頭婆子趕到，還沒有進屋便是一陣斥責。“吵吵鬧鬧的，成什麽體統？”

原本嘈雜的屋子立刻就安靜下來。

“徐姨娘，你怎麽會在喜房中？”老太太走進屋子，先看了一眼連蓋頭都還沒有取下來的秦盈盈，這才皺着眉頭看向衣冠不整的徐姨娘，“一點規矩都不懂。”

徐姨娘鼻涕眼淚一起下來，也不敢辯駁老太太的話，只回身指着偏房的方向，“婢妾甘願領罰，但是，大爺，大爺他……”

驚吓太過，徐姨娘說話就有些颠三倒四。

老太太越發不耐煩，“行了，這兒沒你的事兒了，下去吧。”

徐姨娘還想說什麽，但是這一次她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便被兩個粗壯的婆子押着下去了。

“媳婦兒，這是怎麽一回事？”處理了徐姨娘，老太太這才重新看向秦盈盈。

秦盈盈慢慢站起身來，沖着老太太福了福身，斟酌着模仿這裏人的語氣，“回母親的話，媳婦兒不知。”

她蓋頭可還在頭上呢，屋中發生什麽事情，她怎麽會知道。

老太太清咳一聲，朝前走了幾步，拉過秦盈盈的手，“可憐的孩子，讓你受委屈了。”一邊說，一邊親自揭開了秦盈盈頭上的蓋頭。

“多謝母親。”秦盈盈收回自己的手，偷偷吐了吐差點被咬到的舌頭，“母親還是去看看大爺的情況吧。剛剛媳婦聽徐姨娘的聲音，很是慌亂呢。”

老太太聞言，神色更是不虞，“那個賤婢，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你放心，母親一定給你找回公道。”

“還有老大，待會兒等他醒了，我一定幫你好好說說他。”

秦盈盈微笑着不說話，心中卻忍不住撇嘴。這老太太果然和書中描寫一般老奸巨猾。将所有罪責都推到一個姨娘身上，就想将事情揭過。

“媳婦沒事的，母親還是過去看看大爺吧。”

老太太心中本來就挂記，又見媳婦這般懂事，臉色就緩和了一些，也不再推辭，執了秦盈盈的手，就往偏房走去。

早在她過來之前，府中的大夫便被遣了過來。算算時間，正好可以知道結果。

果然，她們才走過去，大夫就站起身來，朝着老太太拱了拱手，“老夫人，夫人，請節哀……”

秦盈盈心中一顫。她悄悄垂下袖子，使勁擰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淚水一下子決堤，秦盈盈的臉上滿是哀傷。

老太太踉跄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然而，她失神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她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看了秦盈盈悲傷欲絕的臉龐，她甚至還掏出帕子來，輕輕為秦盈盈擦拭淚水。

“可憐的孩子。”

秦盈盈又捏了自己一把，她的淚水流得更急。“母親，我……”

“好孩子，我知道，我知道的。”老太太嘆了一口氣。

兒子去了，她白發人送黑發人，自然是極為悲痛的。但是，她身為将軍府的老太太，卻不能在這個時候露出軟弱來。她首先是将軍府的主母，其次才是一位母親。而且，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慮。

大兒和媳婦的婚事是聖上賜下的，按理來說，明兒個小兩口兒應該進宮去謝恩。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情，府中的消息她可以控制，但是宮中的那位卻不好糊弄。

“媳婦，這明日謝恩……”思來想去也沒有其他法子，老太太再次擡起頭來望向秦盈盈。

她這個媳婦家世不錯，在宮中也有一定的勢力，不然，老皇帝也不會讓她嫁入将軍府。若是媳婦肯幫忙的話……

“母親今兒也看到了，媳婦可不是克夫之人。”秦盈盈擡起淚眼，抽噎着說道，“若是傳出閑話，媳婦的臉面不要緊，反而是将軍府，以後可要如何自處？除非，給媳婦休書一封……”

“使不得，使不得。那可使不得。”皇上賜下的婚事，将軍府就算權利再大，就是再不喜歡這個媳婦兒，哪裏就敢随随便便賜休書？

“那這……”秦盈盈為難道，“若不抹黑媳婦的名聲，大爺明兒……”

秦盈盈記得，這晚過後，有人利用這件事情，給她貫了一個“克夫”之名。讓她之後在将軍府始終束手束腳。

現在，她就要完全鏟除這個可能。

老太太也覺得頭疼。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沉默良久，老太太終于出聲，“當初我兒為了聖上擋了一箭，身上一直都有舊傷。年年太醫過來，都告誡我兒不要太過激動。若是能夠利用這一點……”

秦盈盈心中皺眉，淚水依舊不停，小聲抽噎着，“這樣說倒也好，只是聖上若是會錯了意……”

這同樣的話，在不同的環境中，可是有不同的意思的。老太太雖然給了她一個法子，但這法子卻并不完全，最重要的那一半，老太太可沒有說出來。

若不是将小說完全看完，她此刻只怕就被忽悠過去了。

“唉，年紀大了，記性就是不好。”老太太嘆了一口氣。

又沉默了好一會兒，老太太才皺着眉頭，有些不确定地說道，“對了，好像太醫還叮囑過，大爺若是喝了酒，就不能再吃發物。”

終于說到重點了。

“多謝母親賜教。那明兒媳婦進宮，就這樣和娘娘說。”秦盈盈停下抽噎，“不過，呈酒給老爺的人……”

“就徐姨娘吧。”老太太揮了揮手，“這樣她也算對得起老爺這段時間的寵愛了。”

秦盈盈只當自己什麽都沒有聽到。最緊要的事情解決了，她的心也算可以放回肚子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