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算計
阿霖往裏處縮了縮,緊攥着衣襟,抿着嘴唇,頗有誓死為薛辰逸守護貞操的意思;見小姑娘吓得瑟瑟發抖,蕭晴笑她:“堂堂建安公主,竟是手無縛雞之力麽?”
建安王年輕時,一身武藝也是威懾一方的;他膝下就這麽一朵花兒,怎的也要學一些防身的功夫罷?蕭晴嘆了一聲,對她道:“你的辰逸哥哥不會來了,難道你不知他已有夫人麽?”
阿霖一雙翦水秋瞳甚惹人憐愛,偏偏聲音也是柔得要酥了人骨頭;濃密的睫毛微微撲閃着,她擡眸觑了一眼蕭晴,這才微聲道:“我知道,你是辰逸哥哥派來試探我的。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再者,他如今貴為一國之君,後宮三千也不為過。 ”
蕭晴粲然一笑:“公主竟是這樣無私麽?也不介意和其它女人瓜分一夫?”
“我雖介意,可又能如何?若能嫁他,替他生個一兒半女,也是知足了。”阿霖眼神堅定,倒是讓蕭晴異常頭疼,這位公主當真對薛辰逸情深。
她開門見山道:“你願意同其它女人共侍一夫,我卻不願;此次你雖是以和親為名,接你進齊國,然真正目的是将你囚于深宮,拿你去同你父交換我們的家人;你也別覺得着對你不公平,你貴為公主,應當有所犧牲;你父親恩将仇報,我們學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阿霖望着蕭晴,眸中水光流轉,她訝然道:“你是……你便是蕭晴?”
這名字如雷貫耳,同十幾年前在渭水河邊逝去的那一位同名同姓,且同樣是威名遠揚的女将軍;阿霖自是很佩服她的,本以為她會是皮膚粗劣的、且壯如男子的女人,卻不想本人生得這樣的俊俏;肌膚如白玉凝脂,兩頰一抹紅暈,一雙杏子眼尤其吸人;
只是她眉宇間的那絲英氣,讓人望而生畏。阿霖咬牙,低頭沉默,好半晌才道:“如此,也好;能為辰逸哥哥做些什麽,我也知足。”
美人一番大度,讓蕭晴很是驚訝,不免為阿霖的癡情幾分動容;待她從林水閣回到自己寝宮,薛辰逸恰好處理完國事,過來了;見薛辰逸踏進門檻,她抽出寶劍刺了過去,劍光流轉、利刃嘯嘯,薛辰逸朝後一退,被逼出門外。
蕭晴衣袂一翻,坐在門檻上,将劍握在手中,說什麽也不讓他進來。薛辰逸站定身子,頗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的阿晴,疑惑:“我的好阿晴,為夫可是做錯了什麽?”
她目光堅定,道:“沒,我只是想囑咐你,待我前往沁陽後,不可對那位阿霖公主有非分之想!若無重要之事,不許去林水閣!”薛辰逸坐在這等高位,心性難免會有變化;正如陳澤,當年是何等明朗之心,如今不也為了權勢諸多算計麽?他們可算青梅竹馬,到頭來,竟連她也要算計了。
權勢熏心,她也不敢保證薛辰逸心性不會發生變化。她目若朗星一般,璀璨生輝,語氣頗狠:“若你敢負我,我定會刮了你的皮骨!”
薛辰逸頗為委屈的一撇嘴:“為夫一言,當如磐石一般,不可輕易摧毀。”
林水閣的那位阿霖公主,斷不同尋常女人;生得是如花似月,心性又十分豁達,哪個男人見了不會喜歡呢?當年薛辰逸不喜歡這位公主,只怕是因小公主未曾長開;如今幾年過去,小公主出落得亭亭玉立,美人皮骨好若毒藥,當能讓男人中毒。
她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當年陳贏對她不也是甜言蜜語麽?而後,卻什麽也變了。無論重生幾次,她的性子不會變;更不會因為陳贏負她,而去恨全世界的男人。這份豁達也是她在軍隊之中參透的,人人皆不同,她實在犯不着将怨恨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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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大軍去沁陽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蕭晴此行目的不為勝,只為能讓雙方結成盟約;如今各國都觊觎着齊國這枚肥肉,若陳澤能同他們合作,利必大于弊;若能同陳澤結盟,齊國也能安生整頓。她以将軍身份出征,薛辰逸不舍、也不願。
自己拿在手心呵護的小媳婦兒,要為了這江山穩固率兵去戰場,他是又憂又怕;那戰場如同修羅地獄,別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的清楚;遙想當年頭一次上戰場,他當夜吓得腿軟,為戰場無情的厮殺而恐懼,為戰場堆積成山的屍體而恐懼。
那份恐懼是對千萬條亡靈的懼怕,薛辰逸也時常會想,自己手上沾滿鮮血,死後定會下阿羅地獄,受盡苦難。
蕭晴率領大軍出征那日,薛辰逸特意穿上了自己久違的麒麟戰甲,騎馬将妻子送至渭水河邊。夫妻二人自是依依不舍,可國不定,家難安,他們亦不能安穩的長相厮守;蕭晴一向看得遠,她想和将軍長相厮守,就得先平定戰亂。
她逼着薛辰逸上了位,定不能讓他一人承擔這天下的擔子,應當替他分擔。齊國十萬大軍浩浩蕩蕩消失在路的盡頭,薛辰逸也不知在河邊站了多久,一旁的宮人催促他回宮,他才回過神。
皇帝禦用車輿雖坐着安穩,可他轉念一想,阿晴騎馬要走那般長一段路,他這點路又算得了什麽?當下跨身上馬,扔下一幹大臣,騎着寶馬絕塵而去。
蕭晴騎馬,率領鐵騎營走在最前。隆隆馬蹄,踏起塵煙滾滾,一眼望不到頭的軍隊,頗讓她久違。時隔多年,她終能再次回到軍隊,望着天邊落下去的夕陽,她很是感嘆;此一役,不成功,便成仁。
玄武将軍阿丙此次作為她手下副将,一路上對她頗為照顧。蕭晴到底是個女兒家,如今又是帝妃的身份,縱使大軍不紮營,阿丙也會為她搭一個簡易的軍帳;
并且明着下令:輕視大将軍為女人者,斬!當着大将軍面,衣衫淩亂者,斬!亵渎大将軍者,當斬!
對于如今的蕭晴,三軍之中鮮少有人不敬畏的;當日她奪得擂旗,提槍挾持前朝皇後,且率領神箭營将前朝三千精兵殺盡,這般能力,無人敢小觑。自然老老實實地,但凡蕭大将軍在的地方,他們不敢衣衫不整。
每晚紮營進帳篷時,蕭晴會命阿丙取火頭營取些馬奶來,給自己洗面、沐浴之用;前世因上戰場,日曬雨淋變得極醜,重生一世她定不能被軍中一群漢子同化,得好好愛惜這張臉才是;為了不讓自己的臉受到日曬,她特意讓阿丙給她做了一張面具。
手上又纏上軟布,一來防止劍柄摩擦,二來防止掌心出汗,用時滑了劍。每每需沐浴時,她會趁着夜色,讓人守在一裏之外。言而總之,在帶兵出征的同時,她沒忘記自己是個女人,也不敢忘。
十日後,大軍抵達沁陽;紮營在數十裏之外,等待攻城。出于比較心理,蕭晴想看看,到底是師傅、陳澤厲害,還是自個兒厲害。她在軍帳中同幾位将軍研究了沁陽周遭的地勢,大山盤繞,都城正好在山谷之中。有群山天險護着,想來陳澤他們躲在沁陽城裏必定發送戒備,夜夜笙歌也不無可能。
然在沁陽郡守府中暫住的陳澤,聽聞統領齊國大軍的是個姓蕭的女将軍;他嘴角一咧,收了書案上的東西,總算是來了麽?
他本以為,利用劉汛芳能引她過來,不想來的卻是薛辰逸手下的一個小将軍;陳澤也斷沒想到,小晴兒竟同薛辰逸聯手奪位,當真是近水樓臺先得月,給他們先一步奪了帝城平都。
自打蕭晴嫁給薛辰逸後,林銘聰果然收了心,對陳七巧也好了許多,亦讓七巧成了正妻;沒娶蕭晴,是他的遺憾,不過轉念一想,人生有缺憾才完美嘛。此番聽說蕭晴駐紮在郊外,只微微擡了擡眸,沒将此事放在心上;心道:來就來吧,反正也不是我媳婦兒。
陳七巧聽了蕭晴帶兵前來的消息,免不得有些心慌,試探道:“哥哥,此番她同我們為敵對關系;若她真的攻城了,你會手下留情嗎?”
陳澤未開口,一旁的黎子盛便搶先回答道:“她絕不會率先攻城。”
果然還是黎子盛懂他的心思,陳澤道:“齊國如今根基未穩,她不會貿然進攻;此番帶兵前來的目的,是想以沁陽作為禮物,讓我同齊國合作。若我不答應,她才會攻城。”
陳七巧道:“我們怎會同他們合作!看來,蕭晴早晚都會攻城的。”
陳澤自顧一笑,擡手道:“不,我會答應合作。”
見哥哥臉上笑意連連,陳七巧不免有些擔心,難道哥哥對這個蕭晴還是念念不忘麽?為了一個女人,放棄齊國這塊大肥肉?
顯然她的想法錯了,陳澤不僅想要齊國,也想要蕭晴。若能得蕭晴之力,統一諸侯國,豈不指日可待?
蕭晴看了整夜的地形圖,以及前世攻城的一些手劄,有了些眉目;大概到了夜半子時,她腦中思路明朗,臉上笑容散開。
此番,她要送陳澤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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