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大禮

沁陽城四面環山,故此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屏障。

阿丙前來給蕭晴送茶水時,神色頗有些複雜:“将軍可有了什麽打算?”這裏的地形她也瞧過,群山防護滴水不漏,更甭談大軍攻入沁陽主城。怕是還未曾進城,便被沁陽士兵拿羽箭射成了刺猬。

蕭晴身穿甲胄,長發高挽,挺直脊背端坐在幾案前,英姿骨氣不語而露。她伸手斷起茶杯,眼尾得意向上一翹,纖長如蔥的十指用勁兒在地形圖上敲了敲;發出“噔噔”地聲響,敲擊聲铿锵有力,如同她此時的心情,慷慨激昂。

“物極必反。”她的聲音十分幹脆,食指在地形圖上戳了戳:“沁陽城雖四周環山,天險相互,卻也另他們陷入死局。他料定我們進不去沁陽,那我們便送他一個大禮!”想說服陳澤,讓他同薛辰逸結盟,不是件簡單事。反之,困難之極。

若她攻其不備,先進城将他擒住,屆時再威脅之,憑借二人從前的兄妹情誼,陳澤定會同她合作。阿丙雲裏霧裏:“将軍的意思,是要潛入沁陽?可沁陽城四面屏障,我們如何進得去?”

“調虎離山。”蕭晴眼角笑意很淺,對于此次計劃勢在必得;她擡手将茶杯擱置在沁陽城邊城地帶,說道:“據我所知,這裏是沁陽最大的養馬場,鮮少有人居住。我曾經勘探過沁陽的地勢,對這裏的地形十分有把握。從沁陽後山山頂投擲火石,剛好滾落于這裏。火石滾至馬廄,屆時裏處千百匹馬躁動而出,沁陽城內,必亂,我們便趁亂潛入沁陽。”

阿丙健碩身軀一震,對蕭晴的計劃将信将疑。待他召集來各營将軍,聽了蕭晴的計謀頗為反對;皆認為,蕭晴不過是紙上談兵,沁陽城地勢哪裏有她說得那般簡單?不可置否,她的确有當年女将之風,委實也有大将之才;若真的策謀布陣,還不得靠着他們這群身經百戰的老将?怕是如今帝主薛辰逸親臨,也不敢草率攻城。

蕭晴嘴角一揚,擦拭着手中寶劍:“此番出征,我為主将;此番沁陽之戰,目的不是要去同陵王争個高低;而是要同他達成協議,一齊對抗其它諸侯國!若能結盟,雙方便是共贏。”

在座各位被蕭晴繞的雲裏霧裏,既打算結盟,如何又要去偷襲沁陽?蕭晴解釋道:“陳澤與我有段兄妹情誼,亦是同門。昨日我差人送去書信,他并未回信,大抵是想瞧瞧我用什麽法子去打動他。對方既打算與我來一番較量,我何不順着他的意思去?”

在座諸位又是一陣雲霧,卻只有阿丙能理解蕭晴。此番不打算調遣多少兵力,分別從軍營中挑選出十名善于制作火藥武器的士兵、十名水性較佳的士兵同行。各分成兩路,一隊由阿丙帶去山頂制作火石,投擲城中;一隊則由她帶隊,等城中火光一起,她便帶人由地下暗河潛入城中。

沁陽城下地下暗河直通沁陽郡守府,恰那也是陳澤等人的暫時居所。暗河之下異常寒冷,漆黑無光,且到郡守府的距離不進反遠;于常人來說,想要從地下暗河潛入沁陽郡守府,實在不大可能。

然蕭晴自有她的法子,給每名士兵分發一支無節竹竿,含着嘴中;當他們潛入水下時,便将竹竿頂端的孔留于睡眠之外,一次補充空氣。水下不能燃火,為防止士兵中途掉隊,她則用麻繩将十名士兵同自己綁在一起,朝着一個方向游。

逮到亥時,沁陽城中忽的火光漫天,城中即可調遣兵力前往,導致守城士兵松懈;借着這個空擋,她帶領士兵跳入水中,朝城內游去。水中寒冷刺骨,偏他們為節約體力,皆是簡裝下水;男人皮糙肉厚倒不要緊,倒是蕭晴一個女子,在水下受冰水刺骨之苦,委實讓同行的士兵心酸,也不免對這位女将軍佩服起來。

為了能早日讓國家安寧,為了早日能平息戰事同薛辰逸厮守,這些付出當真是值得的。游了一段距離,頭頂的光線微微亮了起來,恰在此時有人腿腳抽筋,無法再繼續前行。十名士兵包括蕭晴在內,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此時若是貿貿然上岸,定會被人發現;若不上岸,便只有将受傷的士兵棄下。

衆人皆是在戰場上打過滾兒的,踏過死屍,也知這其中殘酷。然讓衆人出乎意料的是,蕭晴竟對在水中的諸位做了一個手勢,決絕下令:帶上他,一起走。

受傷士兵眼中燃起希望,燃其餘士兵皆因在水下耗費了太多體力,皆不願帶着傷者;在水下,蕭晴也不好下令,亦不為難他人,取出備用井繩,将自己的腰痛傷兵的腰綁在一起,吃力地拖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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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她的兵,只能死在敵人的刀下。

蕭晴神色淩利,其餘士兵皆是軍營中挑出的水下精兵,在蕭晴面前,他們才意識到,堂堂七尺男兒,竟敵不過一個女人;也變相明白,這女将軍,不僅是曾經戰神、如今齊帝結發之妻,自身更是有過硬的本領和才智。

比起薛辰逸,當真半點不差。

待蕭晴帶兵游至郡守府時,已是精疲力竭;她率先探出頭,将周遭環境一收入眼,四周樹木山石環繞,假山之後隐約顯出一條抄手游廊;廊道上挂着幾盞昏暗的燈籠,瞧這番景象,應當是後院無疑。借着山石遮擋,蕭晴帶人跳上陸地,将傷兵安置在假山石後,将自身攜帶的短兵遞給他,囑咐道:“你有傷在身,不便同我等前往,你且在這裏躲好。”

傷兵頗為感激地道謝:“謝将軍搭救。”

蕭晴不敢耽擱,沖着傷兵微微颔首,便率領餘下士兵輕巧躍過假山,劫持住幾名巡邏的侍衛,将其服飾脫下,穿在各自身上,大搖大擺去了前院。越往前走,巡邏侍衛便越為頻繁,這便也說明陳澤就在前院。

因城中馬廄大火,陳澤同劉汛芳料想蕭晴會有所動作,卻未想到,她已經帶人潛入了郡守府。蕭晴一幹人實在惹人矚目,她側身吩咐道:“我等這般過于招搖,且分散于前院各處,以哨聲為號,三聲哨響則是在方才出水的地方回合,兩聲哨響則是支援,你們可明白?”

衆士兵拱手道:“卑職明白。”說罷,便各自如黑夜魅影般,消失在了幽深僻靜的宅院中。她朝前院最大的意見房靠近,礙于門前有三層守衛,她委實不敢靠近,索性躲在樹後等待時機。

大抵一炷香的時間,門外士兵換崗;蕭晴掐準時機,飛身躍于圍牆之上,足下輕巧,輕緩地停留在了屋頂。她趴在屋頂上,小心翼翼揭開一片明瓦,只見房中燈火通明,裏處坐了一十幾人;坐于上位的,是陳澤;緊接着便是劉汛芳、林銘聰、黎子盛,以及身着戎裝的陳七巧。

陳澤身着一襲銀色甲胄,長身玉立在地形圖前,指着地形圖分析當下局勢。

“敵方從後山投擲火石,目的昭然若揭,是想造成城中慌亂,以此掩人耳目潛入沁陽。”倒也分析的對,可這會兒分析出來又如何,是否已經晚了?

陳七巧不屑道:“我不信她一介女流帶兵,還敢硬闖我沁陽城?現在還無動靜,想來是想進沁陽,卻不得其門,回營去了。”

“非也。”劉汛芳蹙眉,他身穿一件月白色十樣錦錦袍大氅,腰間綁着一根藏藍色鳥紋寬腰帶,一頭烏發中隐約有了幾根青絲,一雙深沉睿智的眸子有着異于常人的穩重;劉汛芳也不過而立,卻已頭染青絲,歲月苦樂可想而知。“小晴兒丢了招,定不會白白浪費這麽個機會。想必,她已經帶兵入了城。”

陳七巧不願相信,嗔怪他:“軍師,蕭晴雖是你得意弟子,你大可不必如此高看她。若她進了城,哪裏還有活路,只怕剛進城,便已被我軍射成了刺猬。”

關于這點,陳澤贊同師傅的話:“憑借她的實力,怕是已經到了郡守府。”

蕭晴一抿嘴角,取出特質*香,點燃,丢了進去。這種*香藥效極大,吸食之人必定四肢發軟,混身無力。果不其然,不過片刻功夫,陳澤驚呼道:“有毒!”

劉汛芳、林銘聰、黎子盛反應極為敏捷,迅捷掩住自己口鼻;其它人卻沒那般幸運,連帶着陳七巧在內的要将,紛紛雙腿發軟,癱軟在地。陳澤幾人因及時止住呼吸,情況倒沒那般糟糕,勉強支撐了一會兒,便軟在了原地。

陳澤氣息微微一沉,說道:“小晴兒既來了,便現身吧,這場仗,我認輸。”

蕭晴躍下屋頂,從窗格進入,一襲簡裝打扮十分利落,恰如一道薄煙,輕飄飄地落于衆人跟前。劉汛芳一見是他的小晴兒,喜憂參半;陳澤表面而像是吃了悶虧,心裏頭卻清明的很。

指不定誰笑到最後,小晴兒能螳螂捕蟬,他偏要來一招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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