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1)

“阿瑜, 莫氣……”

反倒是張太後出言安慰。

張太後比他還氣, 這個混蛋名正言順坑了她十萬兩銀子,竟然還敢癱着一張臉坐到她面前, 都不帶叩個頭, 告個罪的,最後還要她出言安慰……

有那麽一剎那, 張太後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為什麽拉攏一個人要做到如此地步?

氣歸氣, 擡手又給謝瑜倒了一盞茶, 苦口婆心解勸道:“哀家也沒料到皇帝會如此向着師荼,只是可惜把你的心意給糟蹋了。”

謝瑜從戶部搬出十萬白銀送給小皇帝,其實并不難想透其中緣故,他想要輔佐皇帝, 自然想将皇帝從師荼等人的把控中搶出來, 可誰料到小皇帝這麽不争氣,轉手就将銀子獻給了亂臣賊子, 這回可真是他自己作死。

你不知道為什麽, 我卻是知道的, 小昏君為了師荼, 連皇位都舍得, 何況十萬兩銀子?

謝瑜一口飲盡盞中茶,情緒好不容易平複下來,這才言歸正傳。

“今日之事,是我欠了太後一個人情, 他日必還。”

直到此刻張太後才捋清,謝瑜不是不能給她用,但絕對不是她的下屬,唯她命是從,這位也并不打算依附任何勢力,但卻是願意跟她以條件交換,達成共贏的。

這樣用起來看似不如以前順手了,但是,說不定效果會更好。

“哀家還真有一件事要麻煩阿瑜,這不,哀家的萬壽節就要到了麽,各地藩王皇親國戚都會差人來祝壽,此事本該由皇帝和長公主操持,但哀家與他們不合,難免會有不盡心的地方,所以屆時少不得要阿瑜照顧着些。”

張家的勢力可不局限在上都京畿,地方上也有不少,這是怕攝政王和小皇帝再度聯合起來把她地方上的勢力都給乘機鏟除了。

“照顧着些”,其實就是為這些人保駕護航。

“好。”

一個字,簡單得教人無從揣測其用心,倒教張太後突然有點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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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要正面跟小皇帝師荼作對啊,她以為謝瑜會考慮一翻,沒料到他竟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腦子一轉頓時明了,定是今日小皇帝的作為讓他徹底斷了要輔佐小皇帝的念想,那麽另一個計劃倒是可以提前實施。

“筆墨伺候,哀家要給臨淄王寫封信……”

“太後這是……”

“謝瑜想要個明君輔佐,小皇帝一心向着師荼,他必定失望至極,你說,若哀家這個時候給他挑個明君人選會怎麽樣?”

紅袖恍然大悟,如今小皇帝還在龍椅上,龍椅之側又有攝政王虎視眈眈,要把這個皇位搶過來,只是挑個人出來只怕泡都沒冒出一個,就被各方勢力打沉入湖底了。

必須得有人将這個人選推出來,融入各方勢力,而謝瑜,就是最好的敲門磚。

“娘娘英明!”

銀子被搶了元霄能甘心?

師荼前腳走,她後腳便帶了千牛衛沖進昭陽殿。

師荼把銀子剛放進內庫,就見桓煊跑過來說,昭陽殿被小皇帝洗劫了。

他的東西,誰敢搶?

果然,回到昭陽殿,東西被搬出來的是不少,千牛衛來的人也不少,但只有小皇帝一個人在偌大的宮殿裏挑挑撿撿。

見她墊着腳去夠壁櫃最高處一盞玉石屏風,怎麽夠都夠不到。

師荼彎腰,保住她的腿,将人送了上去,玉石屏風入懷,元霄那叫一個滿足啊,“謝謝,有勞……”

看到身後那張臉,後面的話卡在喉嚨裏。

師荼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陛下不必客氣。陛下拿我昭陽殿的東西,應該沒人敢幫你搬?要不要臣送你一程?”

草!

師荼,你不要太嚣張!

事實證明,師荼不是嚣張,而是淡定,竟然自己煮了一壺茶,在那兒慢悠悠地品,根本不管她将昭陽殿搜刮成什麽樣子。

搜刮的這些寶貝怎麽也值個幾萬銀子,可就被他這姿态襯托成了一堆破爛,到手的寶貝突然它就不香了啊。

忙活了半天,元霄口幹舌燥得很,蹲過去,“給朕也來盞茶。”

師荼随手給她倒了一盞,元霄咕嘟一口就喝完了。

“這是上等的雲峰毛尖。”

“……”

“十兩銀子才能買到一兩。”

“再給朕倒盞來品品。”

這次入口,含在嘴裏,慢慢品嘗,十兩銀子的茶葉,果然格外甘冽爽口,“好茶。”

“謝瑜送陛下銀子,應該是想取代臣在陛下那裏的股份吧?”

元霄讪笑:“阿瑜沒那麽大的野心,呵呵……”

“他的心思,臣比陛下更清楚。他的骨子裏就有他父親的愚忠。當年謝家幾乎被滅門,謝丞相還抱着他說,不要反叛,不要報仇,讓他一定要輔佐出一代明主,讓謝家悲劇不再重演。”

十兩銀子的茶水放在唇邊,香濃依舊,元霄卻突然有點喝不下去了。

“我離開上都時,曾問過他,如果某一天,我率兵回京,篡位稱帝,他會怎麽做?你知道他說的什麽?”

元霄能想象到那個答案,但不想說。

“亂臣賊子,必誅之!”

“那時,他還未滿十一歲。”

“他想要守護大齊,繼承他父親的遺志,這本身沒有錯。他愚忠,卻不昏聩,知道孰好孰壞,孰優孰劣,他不遠去依靠任何勢力,這就注定他會是一個獨行俠,也許能游走于各方勢力之間,但最後終将會被人毀滅,我只是不希望,自己會是毀滅他的那一個。”

但按原著走向,你的确就是那個人。

元霄放下茶盞,心情有點沉重,“攝政王跟朕說這些,想朕怎麽做?”

“不要給他機會上朝堂。”

雖然元霄也是這樣打算的,但是看謝瑜對朝堂很執着啊。

“萬一把他逼急了,他真的不管不顧投向張太後……”

“不會。”

“為什麽?”

“只要你這個皇帝在,他就只會為你所用!”

這就是愚忠!

但總有一天我這個皇帝會不在,你總不能一直當攝政王不篡位?

不過這話,元霄不敢問。

喝完茶,師荼在旁邊撫琴,也不知道是想起什麽事,那琴聲透着些憂郁,元霄聽着琴聲睡着了。

臨近傍晚,常桂過來接人回去。

師荼看看還在睡的人,沒讓常桂叫醒她,彎腰将人抱起,放到步辇上,小皇帝還翻了個身,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這些東西也搬上去。”師荼指着小皇帝搜刮的那堆東西。

“真搬?”桓煊懵了。

師荼沒跟他廢話,看到案頭的一只香爐,也放到了步辇上。

傍晚時分,馮彧聽說了此事從政事堂過來,看看空蕩蕩的昭陽殿,“攝政王還真讓皇上把昭陽殿搬空了?”

政事堂就在宮城,立政殿和昭陽殿都在外朝地界,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傳得人盡皆知。這兩位在太極宮相愛相殺,多少人津津樂道,連今日禮部尚書都調侃說皇上跟攝政王的關系意外地好呢。

一個敢搶,一個敢搶回去,簡直一對歡喜冤家。

馮彧心裏梗得慌,這才來昭陽殿走一趟,結果看到的就是這幅光景。他們王爺根本就是心甘情願被搶的。

“無妨,昭陽殿的東西都打着本王的烙印。不管他是拿去當也好,喝花酒也罷,沒人敢收。” 師荼頓了一下,“何況,不讓他洩了這口氣,指不定怎麽作妖呢。”

小皇帝作起妖來,錦華宮的老妖婆都扛不住。

元霄醒來時,步辇都快到立政殿了,看到那麽多寶貝,有點傻眼,還真讓自己帶走了?

“去千秋殿。”想起今日師荼那些話,元霄多少有些在意,又說,“在立政殿備好晚宴,今晚朕要請客。”

于是,一大堆東西被搬進了千秋殿,謝瑜聽到動靜出來,元霄趕緊賠笑道:“那十箱銀子是搶不回來了,但朕也把昭陽殿搬空了,阿瑜你看看,想要什麽拿什麽,這些都是你的了?”

謝瑜原本氣郁的臉突然被憋住了,昭陽殿的東西,他才不稀罕呢,但視線掃到一只香爐時,他卻伸手拿了出來。

這只香爐是紫砂所制,并不值什麽錢,自然不是元霄搜刮的,不是她拿的,那就是師荼拿的。

那個男人,竟然也有心思細膩的時候。

“今晚朕備了筵席,你和阿姐都來?”

謝瑜脖子梗了梗,“看看吧,如果吃得下的話。”

這分明是松動了啊。

“那朕就當你是答應了。”

這頭元霄跟謝瑤打了個招呼便屁颠颠去張羅了,到了時間,謝瑤去叫謝瑜出門,這位弟弟看起來不甘不願,但還特地換了一身新衣,這件新衣還是她前日裏才給他做好,這可是頭一回穿。

謝瑤覺得,她家弟弟應該是有點高興的吧。來到立政殿,剛進門,就看到某人已經率先在這裏大馬金刀地坐好了。

六目相對,俱是一震。

“怎麽連他也來了?”謝瑜惱怒。

“原來陛下還請了長公主和謝狀元?”師荼星目微眯,小皇帝不是說有話跟他說麽?

這是個什麽情況?

元霄左右看了看,解釋說:“朕就是覺得,你們有必要坐下來好生談談。”

之所以不敢跟對方說,這不是怕不來麽?

師荼進京多久了,不僅沒跟謝瑤好生說回話,更別提謝瑜了,這心結若不解開,遲早得爆發。

師荼瞬間明白了元霄的用意,只怕,今日她這心思要白費了。政見相左,哪裏是一頓飯就能解決的?

“來來來,都過來坐,今兒得閑,就當是咱們一家人聚聚。”

一家人?

一個是致力于篡位的攝政王,一個是曾經數次差點弄死小皇帝害得他不舉的長公主,一個立志當保皇派把攝政王趕下馬的狀元郎,還有一個人人不待見的小皇帝,何時湊成一家人了?

一個詞,幾乎膈應了所有人。

謝瑤有些羞愧,但她知道元霄為什麽将他們召集到一起。

她一直害怕這個愚忠迂腐的弟弟遲早會跟師荼起沖突,偏偏這個弟弟還一心想要入朝為官,她還真擔心元霄會給他在朝堂謀個官職,誰知道,元霄如此善解人意,死死地卡住了他。

若真讓謝瑜上了朝堂,她簡直不敢想象會有什麽後果。

“攝政王,陛下還沒入席,你為何先坐下?”謝瑜忽然說。

謝瑤都已經坐下了,元霄的屁股也快挨着凳子了,生生被他這話給吓得腳下一滑。

下一秒,兩雙手從兩側同時扶住了她,師荼和謝瑜一人抓住了一條胳膊。

大眼望小眼,四目相對,空氣中似有電火花閃爍。

一個要将小皇帝拉來當傀儡,一個一心想要将小皇帝輔佐成一代明君,兩個人的戰火一觸即發。

謝瑜終于沒忍住,怒吼:“你們夠了!都給我松手!”沒看到小皇帝臉都被你們扯綠了麽?

兩個男人果然聽話,同時松手,“啪嗒”一下,元霄一屁股墩子摔在地上,謝瑤趕緊過來扶她起來,将凳子拉到她屁股底下。

兩個罪魁禍首,屁都沒放一個。

酒菜上桌,元霄剛提起酒壺,準備倒酒,又聽得謝瑜在那兒說:“陛下還沒動筷,攝政王就先吃了?”

元霄膽兒顫了顫,似乎,不是師荼願不願意接納謝瑜,而是謝瑜壓根就不打算放過師荼。

元霄趕緊笑着解圍:“都是一家人,這又不是朝堂,沒那麽多講究。”

謝瑜橫了她一眼:就你慫!

誰知反倒是師荼渾不在意,“阿瑜對我這個攝政王似乎頗有意見?”

謝瑜挑眉:那可不?

“本王等着你來把我拉下馬!”

卧槽!師荼,你會不會說人話?

元霄聽得冷汗都出來了:“阿瑜啊,你幻聽了,攝政王不是那個意思。”

“本王給你三次機會,你若能将本王拉下馬,本王認,若不能,你就乖乖不要攪這趟渾水!”

少年意氣哪裏經得起他這般挑撥?謝瑜氣得毛都炸開了。

“師荼,你等着,我今生若不把你拉下來,謝瑜兩個字倒着寫!” 謝瑜撂下一句話,拍屁股就走。

“阿瑜——”這特麽一個比一個脾氣爆啊。

謝瑤也氣急,“阿荼,你非得這樣嗎?陛下好不容易設下的酒局,你就不能忍忍?阿瑜他年少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師荼捏着一杯酒,看似漫不經心,元霄卻分明能感覺到他的滔天怒火。

“阿瑜是不想我坐這個皇位,你也不想?”

這一問,倒把謝瑤問住了。

若是兩個月前,她肯定恨不得師荼立刻篡位,甚至連師荼篡位失敗的退路都給他鋪好了,但現在……

她看看元霄那張玉白的小臉,天真又無辜,還帶着幾分只有在師荼面前才有的慫氣,心疼得不得了。

“師荼,這個皇位,你非要坐嗎?”

咔嚓!

師荼手裏的酒杯碎成了渣渣,猶如元霄捧着的一顆小心肝。

我說,女主大大,你千萬別這樣,我只是一個炮灰啊,承受不起你如此厚愛!

“當個輔政權臣其實也挺好……”謝瑤也不是太有底氣地說,但在師荼面前絕不認慫。

她若慫了,還有誰能護小皇帝?但她也真的很心虛,畢竟,師荼篡位,她也占了一半原因,現在師荼這亂臣賊子都當了,若不掌權,那就只能被其他人弄死的份兒,要師荼退是不可能的,但也可以只掌權,不篡位,給小皇帝一席之地,至少這樣她心裏能安樂一點。

她知道這種想法很自私,對師荼而言不公平,但卻又不能不說出來,她想每個人都能有個好結果,人生短短幾十年,為什麽非得為了個皇位拼個你死我活?

師荼看着謝瑤,眼神陰郁:“瑤兒也通歷史古今,自古權臣哪個能善終的?”

要麽上位稱帝,要麽被抹殺,從來不會有例外。

騎虎難下,這條路已經由不得他來選。

謝瑤臉色頓時煞白,眼眶忽然紅了。

元霄心驚膽戰,“那個,你們是不是忘記了,朕好男色,還不舉,注定不會有後代,這皇位也注定是坐不長的……”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四道視線唰地殺過來,元霄趕緊閉嘴,慫得沒邊,“就、就當朕沒說……”

什麽好男色不舉,這都是謝瑤造成的,而這足夠斷送元霄的皇位,謝瑤那個心梗啊,恨不得腸子都悔出來給她看。

這酒終究是吃不下去了,她站起來,臉上連最後一點血色也褪去,“我去看看阿瑜……”說罷走了。

元霄想追,一只酒壺卻推到她面前,“給本王斟酒!”

你一個王爺命令我一個皇帝,合适嗎?

但下一刻,元霄卻給他斟滿,苦口婆心道:“攝政王啊,好不容易長公主願意跟你坐下來談,你就不能壓着點那爆脾氣麽?”

師荼橫眼瞥她,這是談就能談通的麽?

仰頭,一飲而盡,将杯子放她面前:“繼續。”

于是元霄又給他倒滿,師荼再飲,還順道吃了幾口菜。

元霄嘴巴有點癢,又說:“女人都是要哄的,要不,你追上去,哄哄阿姐,阿姐別看外表強硬,其實心軟得很,只要……”

“你倒是了解她?”

這話怎麽聽都透着一股醋酸味,元霄不敢說話了,男主的占有欲什麽的,最好別去挑釁!

“斟酒!”

是夜,師荼喝了很多酒,喝醉了也不鬧,直接爬上龍榻就睡覺,元霄那個郁結啊,你睡這兒我睡哪兒去?

秦放要進來扛人,明明已經睡過去的人突然拔劍出鞘,眼睛都沒睜,那劍尖竟然分毫不差地抵上秦放喉嚨。

事發之突然,連秦放都猝不及防,那劍尖離他喉嚨不足一寸,稍稍遞進一分就能刺進去。縱使秦放也是千軍萬馬中厮殺過來的,但絕對沒見過這等身手,冷汗都給逼下來了一滴,更是一點不敢動彈,怕激怒了這只沉睡的雄獅。

元霄默默抹了一把汗,先握住了師荼的手腕,也不管他聽到見聽不起見,用她特有的慫得沒邊的聲音說,“那個哈,這是秦将軍,不是壞人,他只是要送你回昭陽殿……”

感覺到師荼手腕緊繃的肌肉松懈下來,她才又小心翼翼将劍移開,沖秦放使了個眼色,讓他下去。

秦放的研究精神可不容他放過這個機會,他仔細觀察,方才自己離師荼剛好三尺距離,他有心想試探一下,腳再次跨進三尺範圍。

原本已經放下的劍,唰地又擡了起來……

卧槽!

元霄吓了一大跳,你特麽這是詐屍啊,能不能打個招呼先?

她憤憤地将師荼的手臂壓下去……呃,沒壓動……

秦放這次有防備,但那劍尖依然十分精準地抵向他咽喉位置,只是這次離了近五公分的距離。

聽息?

腳退出去,又進來,師荼的手放下又擡起,在秦放要再度确認時,師荼手中劍脫手而出,擦着他臉頰飛出去,插在他身後柱子上,發出刺耳的震顫聲,秦放驚魂未定,下一秒劍突然被隔空拔出,繞了他一圈,從他另一側飛回去,秦放馬上匍匐在地,飛起的一段頭發竟然在空中突然斷了……

直到此刻,他才看見有一條非常細的絲線纏在劍柄一端,而那頭發就是被絲線快速切割而斷的,如果自己不趴下,那位置剛好是脖子……

冷漠爬上背脊,秦放坐在地上,再不敢試探師荼的聽息能力,回頭看時,小皇帝一張臉慘白慘白的。

我是誰?我在哪兒?剛才發生了什麽?

自己不能靠近師荼三尺內,那麽小皇帝是怎麽坐在龍榻上還抱住他一只手的?

“陛下,以前你到底對攝政王做了什麽?把他的聽息能力練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這關我什麽事?

不關她的事,但關小皇帝的事啊!

元霄記得原著裏,師荼被小皇帝派的人暗殺了不下百次,養成了他即便睡覺也帶劍的習慣。那些年,他經歷了多少磨難才活下來她不知道,但一個人的鐵石心腸也的确不是一朝能養成的。

猶記當年,師荼還是個孩子時,也會像哥哥一般背着小皇帝到處玩耍,可這樣的關系最終竟然落得個反目成仇的結局。

常桂打水進來,剛要靠近,師荼手裏的劍再次動了,秦放趕緊将人拽出三尺開外。常桂吓得一哆嗦,“怎、怎麽了?”

我端個水而已,怎麽就動劍了?

元霄也有些無語,現在就她一個人在獅子圈出的地盤裏面,只能親力親為。

“你們都退下去吧,這裏朕來照看。”

常桂拘着一頭冷汗出去,疑惑地問秦放:“怎麽就陛下能靠近?”

秦放想了想,“大概是……她弱……”

有一個大将軍這樣形容自己的皇帝陛下的麽?

常桂非常不滿:“秦将軍,就算你仰慕攝政王,但你現在還是皇上的千牛衛中郎将!”

秦放一張刻板的臉毫無情緒,反而顯得有些誠懇地問:“那常桂公公覺得是什麽原因?”

常桂:……

“還有,我并沒有仰慕攝政王,只是認可他的為人和能力。”

這有差?

元霄擰了帕子給師荼擦了一下臉,這才靠在美人榻上休息,睡到半夜,師荼突然翻身起來,要上廁所,一般宮殿裏是有馬桶夜壺之類的東西的,元霄趕緊扶他過去。

“站穩,朕要松手了!”

誰知道她剛要回避,師荼卻一把抓住她,“來看看,本王這只鳥可比得上陛下那只絕世好鳥?”

神特麽的絕世好鳥,這個梗是過不去了是吧?

看着師荼要掏鳥,元霄臉紅得滴血,趕緊喊常桂進來幫忙,乘機脫身。

師荼卻一把推開常桂,站得穩穩當當,鄙睨她說:“陛下不敢看,可是怕被我給比下去了?哈哈哈……”

元霄:……

“陛下不舉沒關系,本王舉……”

卧槽!

“朕要弄死他!”元霄上手就要搶劍,吓得常桂趕緊拉住她,就攝政王那睡覺還能聽息辯位的功夫,你這劍只怕還沒拔出來,自己的腦袋就先搬家了。

“陛下息怒!攝政王醉了,陛下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

小皇帝不願意照顧攝政王,他們又不能近身,那能怎麽辦?只能去找馮彧啊,這位攝政王曾經的長史大人。

自從雷雨夜,馮彧就沒睡好過覺,宮裏來請,他正好醒來,疾步匆匆趕去立政殿,就見師荼四仰八叉地躺在龍榻上,小皇帝卻不知所蹤。

“皇上呢?”

“陛下去了千秋殿。”

半夜三更去千秋殿做什麽?

這邊剛要啓口,那頭就聽見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夢中那個人也聽見來腳步聲,嘟哝了一句:“水。”

馮彧倒了水要端過去,元霄卻搶過來,“馮侍中你歇着,朕來。”

馮彧眼睜睜看着她丢了一粒藥進去,紅色藥丸在水裏迅速化開,傳出淡淡的薄荷香。

“陛下,攝政王雖然醉了,但但凡讓他嗅到一點不同尋常的氣味他都不會……”

“喝”字未出口,元霄已經将整碗水全灌進師荼肚子裏了,回頭,問:“馮侍中說什麽?”

“沒什麽。”馮彧有些氣郁,“陛下給他喝的什麽?”

“提神醒腦的神藥,哈哈哈。”

提神醒腦而已有必要笑成這樣?

有詐!

元霄趴在龍榻上觀察,果然如謝瑤所說,不到一刻鐘,耳朵就紅了,呵呵,罵朕不舉是吧,朕就讓你瞧瞧,什麽才叫不舉!

“陛下到底對攝政王做了什麽?”

元霄爬起身,拍拍馮彧的肩膀,嫩白的小爪子不經意掠過馮彧臉頰,帶起一片粉紅。

“看在以前的交情上,別怪朕沒提醒你,三日內不要靠近攝政王,更不要與他單獨相處。”

說罷,叫所有人退出立政殿,直接跑去甘露殿。

馮彧滿腹心思還來不及說,人就跑沒影兒了。

常桂和秦放也莫名其妙,“陛下為什麽要逃去甘露殿?”

“朕哪裏是逃?他占了龍榻,朕總得找個地兒睡覺。”

辰時初刻,師荼突然從榻上坐起。

“終于醒了?”

師荼轉頭看來,聲音明明是馮彧的,可臉怎麽是元霄的?

師荼晃了晃有些昏脹的腦袋,元霄的臉又變形了馮彧,難不成昨晚喝多了,被人灌了迷藥?總感覺身體怪怪的,躁動得很,仿佛有個什麽東西脫離了束縛,随時都準備沖出來,把誰吃幹抹淨。

“本王怎麽在這兒?”

“攝政王昨晚喝醉了。”

“那你又怎麽會在這兒?”

“攝政王醉酒,口不擇言,觸怒龍顏,是常桂公公叫我來的。”

師荼突然有些心虛,“本王把他怎麽了?”

馮彧裝得淡定得很,“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跟皇上比了一下誰的鳥大誰的鳥小……”

師荼突然笑了,“所以,陛下輸了,惱羞成怒?”

馮彧:……

你好好一個攝政王為什麽要去跟小皇帝比鳥?

相對于鳥大鳥小,他更好奇,小皇帝為什麽能在攝政王熟睡時進入三尺內。

但這話他沒有問出口,打來水,侍候師荼洗漱。

師荼接帕子時,無意碰到馮彧的手,那一剎那,心頭湧起的竟然是觸碰到小皇帝的觸感,腦海裏不知怎地嗡地一聲響,有種叫做谷望的東西突然就蘇醒來。

啪!帕子掉在地上,師荼臉黑如鍋底,到底怎麽回事?自己該不會又遭了小皇帝的道吧?

“怎麽了?”馮彧沒料到師荼突然會變臉。

師荼很清楚面前的是馮彧,可為什麽現在連聲音都變得魅惑起來?

氣急敗壞地走出立政殿,看到路過的宮女,腦海裏浮現的是小皇帝,看到行走的太監,眼前浮現的依然是那張臉,血脈在奇經八脈炸得噼啪作響。

終于到了昭陽殿,桓煊迎過來,“王爺……”

卧槽!

他知道這是桓煊,但為什麽他依然能看到小皇帝的影子,還婀娜多姿,扭腰擺臀朝他走來?明明很扭捏做作的姿态,竟然還能調動他心中的渴望……

桓煊剛靠近,就被師荼推開了,“別在我眼前晃!”

桓煊委屈得很,看到馮彧跟進來,問:“王爺這是怎麽了?”

馮彧搖頭,肯定是小皇帝昨天喂的藥起作用了。小皇帝到底喂的什麽藥?為什麽會這樣?

平時你不是慫得沒邊麽?不就說了你一個不舉,就這樣不要命了?

此刻元霄悠哉悠哉地躺在甘露殿,謝瑤給她的藥叫“相似斷腸紅”,啥意思呢,就是喜歡一個人怎麽都得不到,愁斷情人腸,至于為何得不到,不就是舉不動嗎?哈哈哈……

這個藥絕就絕在像春、藥能激起人的谷欠望,可那裏就是軟塌塌的起不來,這就跟一個脹滿的氣球一樣,不停有人吹氣,越吹越大,大到超出其承受範圍,沒有放氣口,就只能在體內爆炸。

“常桂,宮裏應該有春、宮圖吧,給攝政王送去幾本。”

那頭,師荼也感覺到自己很不妙,正閉門謝客,坐在榻上打坐,心中的躁動剛壓住,常桂的春、宮圖送了過來。

艹!

血液再次炸了,打坐這麽久,前功盡棄。

小皇帝絕對是故意的!

師荼生生将自己在昭陽殿關了兩天,大門不敢出,二門不敢邁。

元霄在立政殿每天樂不可支,世界都感覺變得美好了,穿越過來那些氣郁全都一消而散。

她這正在榻上笑得打滾,常桂進來,弱弱提醒了一句:“陛下有沒有想好,明日,攝政王能出門了,您該怎麽應對?”

“……”

元霄笑不出來了。

為此,馮彧親自走了一趟千秋殿,終于把這藥打聽清楚了。

謝瑜這時才得知小皇帝給師荼下了那種藥,氣得臉都青了,這是不是得不到的永遠在躁動,以前是他阿姐,現在是師荼?

馮彧回到昭陽殿,站在門外,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這才說:“我打聽清楚了,這藥叫相思斷腸紅,不會傷害身體,只是會讓王爺無論看到誰都會想到你心底最想要的那個人,熬過這三日就好了。”

“我最想要的那個人?”

殿內,師荼嘀咕,最想要那個人為什麽會是小皇帝?

“你确定沒加什麽移情別戀散?”

尼瑪……有這東西?

什麽移情別戀?你移情別戀誰了?

“沒有,皇上只問長公主要了相思斷腸紅。長公主還說,只有聞到那個人的氣息才能平複心中躁動,攝政王,要不要我去把長公主請過來?”

“不必,本王能熬!”

只有他知道,他心底想的根本就不是謝瑤。

怎麽會這樣?

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馮彧走後,元霄終于上門告罪了。

“那個啊,你看,攝政王,是你先罵朕不舉的,還說你舉就行,這種話多傷人自尊?朕是一時沖動才給你下了藥……”

門忽然打開,元霄被一把拽了進去。

“攝、攝政王,你、你要幹什麽?”

也許是被那藥給折磨的,此刻師荼臉上發黑,雙眼暗沉沉的,像從哪裏爬出來的幽冥厲鬼,人似乎還瘦了一圈,越是慘烈,元霄便感覺自己罪孽深重要大難臨頭,小身板都有點抖。

然而師荼将她堵在牆角,猛吸了好幾口氣,又伸手握住她的手,就是這一剎那,有什麽東西沿着他的手臂一路泛濫至全身,轟然一身炸開,那一瞬間,風輕雲淡,原本堵塞在全身的不安因子,全都被打通了,渾身從未有過的舒暢……

竟然,真是……

師荼狐疑地看着元霄,元霄完全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麽,正想問,門再度被打開,她被丢了出去……

卧槽!

這個混蛋男人幹什麽呢?

只是離開小皇帝的氣息一會兒,那股躁動再次掀起……

師荼知道,這次,自己怕是栽了。

師荼身上的藥效當天晚上就消了,元霄得到消息,直接躲進了千秋殿,堅決不一個人回立政殿。

“這不可能啊!”謝瑤嘀咕,回頭一想,似想起了什麽,問:“今天誰見過他?”

玉蔻老實回答:“馮侍中去過,但只是外面說了幾句話,接着皇上也去過,好像激怒了攝政王,被拖進去,但不到片刻就被丢了出來。”

謝瑤的臉色複雜了。

千秋殿有兩座偏殿,謝瑜住了一座,元霄便霸占了另一座。

謝瑜提着一盒糕點去看她,看到縮在美人榻上的人就來氣,叫你作,這下知道怕了吧?

将糕點拿出來,拖了張凳子放她跟前,“聽說陛下吓得晚飯都沒吃,吃點這個吧,阿姐親手做的,你最喜歡的。”

其實,那糕點是他自己做的,照着他阿姐的手法,模仿出來的,味道有差,但模樣至少是一樣的。

元霄捏起一塊塞嘴裏,謝瑜緊張地看着她,“味道如何?”

“跟以前一樣好吃。”

謝瑜臉黑,這是根本就沒品出啥味道來。

元霄心慌得很,哪裏有心情吃什麽糕點,“阿瑜,你說,攝政王出來會不會把朕給砍了?”

“能砍早砍了,還等到現在?”

謝瑜沒好氣地說,你不就是仗着這點才敢作麽?

元霄可沒那麽自信:“不砍腦袋這不是還可以剝皮抽筋啥的麽?”小皇帝剝的師荼那張皮可還一直被師荼珍藏着呢,就等着什麽時候按那尺寸剝十倍回來。

看她那驚惶模樣,謝瑜終究有些不落忍,“秦将軍和阿姐都在,常桂也會拼死護你,陛下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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