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射鳥

“攝政王的密信?”

宮廠和宮學之中, 謝瑤和謝瑜幾乎同時接到消息, 佯裝鎮定的心再也冷靜不下去,徑直往上林苑趕來。

上林苑。

“這是攝政王下令刺殺陛下的密信, 本該燒掉, 但小的怕死,于是留下來保命, 以備不時之需。”

此話一出,所有人再次變了臉色。

“如果諸位大人不信, 可以看看字跡, 這的确是攝政王的字跡,小的不會認錯!”

表面看,這就杜絕了別人假冒攝政王名義陷害他的可能,但事實真是如此麽?

小皇帝剛否定了刺客的身份, 刺客就拿出這麽一個重磅炸彈, 炸得滿朝文武都懵了。

張太後笑了,“皇帝要不看看, 這封密信上寫的什麽?”

“秦放, 別用手碰!”

元霄及時阻止了秦放拿信的動作, 叫人取來兩根筷子, 将那信夾起, 用筷子小心取出裏面的信紙,抖開。

上面就一行字:皇帝游上林苑,殺之!

字字刺目,句句驚心, 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若要說朝中熟悉師荼字跡的人,非馮彧和王文啓莫屬。兩人上前辨認,這字跡,的确跟師荼的幾乎一模一樣。

馮彧看師荼,這回是真的連他都被震驚了,若非他了解師荼,莫非當時他也在場,差點連他都要信了。

“師荼,你該當何罪?!”張太後大發雌威。

師荼看她,臉上毫無情緒可言,更不要說哪怕一點心慌意亂了。

“太後莫非認為,我故意設計刺殺皇上,再在關鍵時刻跑去救駕,還讓自己連受三處傷,處處傷口深可及骨,血流了三碗……”

要不要這麽誇張?馮彧幽幽看了一眼,這種時候着重提什麽傷?師荼肯定是故意的。

再看小皇帝,果然眼睛珠子全粘在師荼身上。

傷勢原來這麽重的麽?是自己疏忽了。

朝臣們也看向師荼還包紮着的手,此刻白绫上還有新鮮的血漬。

“是啊!攝政王為了阻止刺客,為了救皇上,在千鈞一發之際,只能空手接白刃!若非為了救人,三個毛頭小賊,哪有機會傷到他?”桓煊氣憤得很,但口氣又有些得意有些驕傲,這就是他們的王爺,悍勇無敵。

連秦放也點點頭,對當時的情形記憶猶新,“若非攝政王及時出手,皇上和馮侍中,命危矣!”

桓煊可能護攝政王說慌,但秦放是小皇帝的護衛,刺客又是他審理的,敢把那樣的結果往上報,誰都不會懷疑他有私心。

師荼只用眼角餘光瞅着元霄,見她看着自己的傷露出擔憂和愧疚,這才滿意地繼續說道:“傷都是小傷,姑且不論……”

馮彧:小傷還特別提,還說什麽深可及骨,說什麽流了三碗血?

再看某些朝臣那幅嘆服的表情和某只小皇帝幾近崇拜的眼神,馮彧很心梗。

然而師荼大義得很,“我只問一問,在場的有哪位是覺得我很蠢,蠢得故意留下一個活口,還落下這樣的把柄,等着人來興師問罪?”

“那、那是秦将軍來得及時小人才僥幸活了下來!”

“哦,是麽?你是在質疑本王一腳踢不死人?要不再試一次?”

刺客吓得一抖,是的,他能活着,的的确确是這位故意要留他一個活口的。

衆朝臣也發現了,刺客身上根本沒受什麽傷,師荼就算一腳踢不死人,還不能一腳踢斷你一根骨頭?你能站在這裏,那就足夠說明他腳下留情了。

只是,朝臣們更知道,他們相信這些都沒用,這次栽贓陷害本就是沖着師荼和玄風軍來的,若不能将證據洗幹淨,這弑君的大帽必然會扣下來。

“留你活命,只是因為你手頭那些弓箭短刃,本王也很想知道,到底有誰竟然能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栽贓陷害!”

視線幽幽淡淡落到張太後身上,張太後沒來由地一陣心虛,但面上卻鎮定得很。

“師荼你不必狡辯,證據确鑿,容不得你抵賴!”

“哦,是麽?”

一道煞氣在空氣中迸裂,雙方劍拔弩張,連勳衛府跟玄風軍前鋒營都有磨刀霍霍的架勢,戰事一觸即發。

元霄這才回了神,“太後,別急着問罪,這事兒還沒完呢?”

“沒完?皇帝還想怎麽查?人證物證俱在!刑部尚書,大理寺卿,京兆尹,你們來說說,按大齊律令,這足不足夠定罪?”

三人抹汗,但他們都很聰明地沖元霄拱手:“請陛下定奪!”

今天的查證可是小皇帝親自主持,他們有什麽資格說話,何況,一個太後一個皇帝一個攝政王,他們之間争鬥,他們就算是朝廷大員,也不夠塞他們牙縫兒的啊,他們只想老老實實辦案,掌管刑獄,或者維護一下上都秩序。

元霄點點頭,算你們識趣。

“方才朕就在想,房間裏的指紋的确是可以擦掉的,那哪裏的指紋是擦不掉的?”揚揚手裏筷子夾着的密信,她笑了,“這裏的指紋就是擦不掉的,而且這封信還沒別人碰過,這上面的指紋查出來,那才是真的容不得任何人抵賴。”

衆人皆驚,“這上面也有指紋?”

“當然!衆愛卿該知道,人手是會出汗的,尤其是在天熱或者緊張的時候,汗尤其多。汗中不僅有鹽分,還有人體油脂,而紙吸附汗漬油脂很強,即便現在看不到上面有什麽印記,但只要用碘熏一下,印記就能出來。”

張太後臉色驟變。

“竟、竟然可以這樣做的麽?”刑部尚書等三人,掌管刑獄這麽多年,第一次聽說這種方法。

“當然可以!兵器可以偷,身份可以僞造,甚至連字跡都可以模仿,但獨獨指紋,是做不得假的!”

“如果這封密信真是攝政王寫的,必定會有他的指紋在上面,但若這上面是別人的指紋,那也說明,那人就是僞造密信栽贓嫁禍攝政王的真兇!”

元霄視線再次落在刺客身上,此刻這位臉上已經完全沒有血色。

“朕給你一次翻供的機會,只要你供出背後主使,朕可以網開一面,饒你一命!”

刺客看了一眼張太後,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再看向元霄時,頭一回挺直了脊梁骨,嘴角扯出一抹釋然的笑,好像所有的束縛枷鎖都嫩放下了。

“陛下,不用查了。密信是我僞造的,弑君栽贓嫁禍也是我設計的,我們三人都是孤兒,當初只是想投靠玄風軍,但玄風軍卻嫌我們沒用,我們只是氣不過,發誓要幹一件大事,讓攝政王後悔,只是沒想到……”

刺客忽然拔出旁邊千牛衛的腰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走上這條路,小的便注定活不了了!但願來生,不要生在這亂世!”

手用力一拉,頓時血濺三尺,正好一滴落在張太後臉上,張太後吓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快叫太醫,救人!”元霄的第一次看見人抹脖子,吓得聲音都在抖。

“不必了。”師荼開口,“他不死,他家人便活不了。”

元霄:……

不是說是孤兒麽?

但元霄清楚,其實,這是死侍,衆朝臣更清楚,這位若不死,的的确确會死更多人,甚至會給朝堂社稷帶來更多麻煩。

所有,幾乎所有人都眼睜睜看着刺客血液流盡,看着他的生命在眼前消失。

刺客并沒有立刻咽氣,看看元霄,又看着師荼,他們眼中都有憐惜,他做夢都沒想到,最後給與他溫暖的竟然是他要刺殺的人和要陷害的人。

“對、對不起。”他也想做一個光明正大的人,可是,這個世道不允許。

刺客的眼緩緩合上,終究是沒了氣息。

張太後松了一口氣,“看來,攝政王的确是被冤枉的,是哀家偏聽偏信了,這個案子就這樣結了吧。”

她想息事寧人,元霄可不想!

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刺客,看樣貌跟她年紀相仿,如此年輕的生命卻葬送在這些陰謀詭計之中。

這就是亂世,人命如草芥!

元霄長吸一口氣,在常桂的攙扶下站直了身子。

“刺客雖然畏罪自殺了,但他最後的招供卻未必能采信。”

小皇帝這是還要繼續追查的意思?

朝臣面面相觑,就權力鬥争來說,适可而止是個很好的詞,什麽叫做狗急跳牆?當權者都想維護自己當前的利益,自然不希望發生大的變革。

“怎麽,衆卿覺得,朕活該被人刺殺?随便一個無名小卒都能拿朕的性命做文章?”

“噗通!”群臣立刻跪了一地,“臣,不敢!”

“都起來吧。朕就是想知道,這太極宮到底藏了多少腌臜事,也想知道,到底誰能僞造攝政王的筆跡。你們應該也不想某一天自己成了別人眼中釘,被人随便借個身份就要了性命吧?幕後之人敢借一次就敢借第二次!”

群臣紛紛抹汗,只有王文啓老感欣慰了,小皇帝竟然能堅持己見,把群臣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很好,很好!

“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和京兆尹,麻煩三位愛卿,将能自由出入宮城和上林苑的人的指紋都拓下來,明日,朕要親自比對寫這封密信的人。”

三人趕緊領旨。

“那就先拓下本王的指紋吧。”師荼率先站出來,給大理寺卿拓印,接着,馮彧、桓煊等人紛紛上前。

王文啓也當了保皇派的表率。

元霄看向張太後,語氣浸染了絲冷意,“太後,麻煩您和您身邊的人指紋也都留下。”

“什麽?你敢懷疑哀家?”張太後怒不可遏。

“太後若是心虛的話,不留也行,只是到時找不到人,那不留指紋的就是最大嫌疑人!弑君之罪呢,還有陷害朝廷命官的罪名,應該沒人擔得起!”

張太後:……

這絕對是□□的威脅!

“京兆尹!”

皇帝都點名到自己頭上了,京兆尹只得硬着頭皮上前,“太後娘娘,得罪了。”

有了小皇帝這番話,其他人再排斥拓印指紋,也不敢再有異議。

元霄最後看了一眼躺在血泊裏的屍體,“秦将軍,将人擡出去埋了吧。”

小皇帝離開時,有些頹靡,像是累着了,又像是吓着了。

師荼看了好久,直到那背影消失,視線也沒收回來。

小皇帝在保護他……

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真好……

“攝政王別想多了,皇上只是公事公辦。”馮彧眼看着師荼的眼神朝着詭異的方向變化,趕緊提醒。

師荼:……

謝瑤和謝瑜趕過來時,勳衛府的人都已經撤了,張太後也已經回了錦華宮,就剩幾個人還在取指紋,他們也很配合取了。

謝瑜聽完桓煊添油加醋一翻說道,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回去的時候,他問謝瑤,“阿姐,我是不是很沒用,我說過要幫他的,關鍵時刻卻什麽忙也幫不上。”

小皇帝越是将事情處理得妥妥帖帖,他便越是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謝瑤心疼了,“阿瑜,如果你真想去朝堂上幫他,阿姐再找他說說。”

謝瑜卻搖搖頭,“要幫他并非一定得上朝堂。我說過,我要長成一棵大樹,為他遮風擋雨……”

元霄回到立政殿便閉門謝客,任何人不得出入,自然也沒任何人能窺探到她的消息,這可把錦華宮的老妖婆給逼瘋了。

“陛下真能讓密信上的指紋顯形?”

她哪裏提取得出來碘?這不是開玩笑麽?

元霄懶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上,“做不做得出來不是關鍵,關鍵是,有人冒不起這個險!”

所以,你方才在文武百官面前虛張聲勢,純粹是忽悠人的?

元霄轉頭看過來,眼中露出一絲狡黠,“秦将軍,你說,他們是會來偷這封信,還是趕緊去殺人滅口?”

秦放:……

原來小皇帝在這裏等着幕後黑手呢。

當天夜裏,元霄還在立政殿裝模作樣,秦放突然來報,葉青承失足掉進了太液池。

失足?

哪有失足得如此巧合的?

“葉青承?”這名字怎麽有點耳熟?

“就是陛下宮學的教習,也是他教宮學生秋辭踢了那一鞠,差點砸中陛下。”

元霄恍然大悟,“竟然是他?這麽說,他十有八、九就是僞造密信的人咯?”

秦放點點頭,“他的确有模仿字跡的能力,而且他的房間的香爐裏還有未燃盡的模仿的草稿,看起來非常倉促。”

元霄一呆,“該不會他們原本根本沒打算設計密信這個陷阱吧?”

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刺客,要硬生生說是攝政王的人,這個的确容易被找出破綻,所以有人想要将師荼一舉置于死地,才有了密信。

葉青承能模仿是一回事,但他的身份卻沒資格拿到師荼的筆跡,所以,他還是只是一顆棋子罷了。

這個讓他僞造密信的是誰?估計他做夢都想不到,也因為這封密信,留下更多線索。

也因為這個,葉青承才不得不死了……

“這個葉青承,攝政王本還想留着釣臨淄王這條大魚呢,就這樣死了,臨淄王那邊的線索便也斷了。”

“不急不急,這回上京,他們的狐貍尾巴想藏未必藏得住。”

錦華宮,張太後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是的,那封密信就是她出的注意,本來該一舉能将師荼拿下,屆時師荼不認罪伏誅,必然起事,他們就有了将他趕盡殺絕的理由。

結果現在……葉青承那麽好的一顆棋子,既在宮學,又跟玄風軍交好,就這樣死了,着實可惜。

小皇帝怎麽突然變得如此聰明?敢在十萬禁軍面前栽贓張懷玉弑君,還用什麽滴骨法給張懷玉那麽大的罪名,還能一個算計把整個尚宮局給端了,現在還有這個什麽指紋……

張太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小皇帝除了那張臉,其他都讓她覺得好陌生,連性情也是。

“那封密信,你們都沒碰過吧?”

張太後将幾個心腹招過來,衆人紛紛搖頭,她這才放心,“給臨淄王飛鴿傳書,告知宮裏發生的一切,記得用密語!”

然而,鴿子剛飛出錦華宮,便落了地……

立政殿,元霄突然問,“攝政王他們現在在做什麽?”

群狼環伺,臨淄王的線又斷了,師荼肯定會有其他對策吧?沒猜錯的話,臨淄王該還有幾萬大軍正往京畿潛伏等待時機,也不知道師荼他們能不能搞得定。

“攝政王帶着近衛軍在錦華宮外射鳥。”

“哈?”

元霄疑惑了一下,忽然笑了,“我們去看看。”

錦華宮外,師荼帶着近衛軍堂而皇之地在錦華宮外的廣場豎起靶子練兵。

只是,他們就是不射靶,專門射天上飛過的鳥,尤其是飛入和飛出錦華宮的,不管鴿子也好,麻雀也罷,一只都不肯放過。

天色很暗,天空飛鳥就是個黑影,要在這種條件下射中飛鳥只怕沒幾個做得到,但從那一地的鳥來看,近衛軍簡直個個神射手。

錦華宮裏那位氣得跳腳,她不知道臨淄王那邊有沒有給她傳信,若傳了,這信是不是已經落在師荼手裏。

只能說,幸好他們都是用密語傳書,就算被截獲也拿不到什麽證據,但是,師荼這一射,他們傳遞手段就斷了啊。

張太後從來不是一個服輸的人,她一次傳了十只鴿子,十只,這大晚上的,總該有只漏萬之餘吧,結果……

嗖嗖嗖幾箭,再啪啪啪幾聲,一箭不多,一只不少。

張太後差點氣得厥過去。

而錦華宮外,某兩個無恥之徒還在比誰射得多,誰射得少。

“我十只!”

“我十二只。”

馮彧看了看師荼比自己多出來那兩只,心頭有點憋。

若論武功,他也就射箭還拿的出手了,可就連這也沒法跟師荼比。

忽然,天空一個小小黑影掠過,兩箭齊發,一支射頭,一支射腹,飛鳥遭受重擊,從天空墜下,正好落到來湊熱鬧的元霄跟前。

元霄拾起,兩個人的箭,一個紅羽一個綠羽。

兩個男人一起回頭看她,馮彧說:“陛下來得正好,這一箭,陛下覺得是綠羽勝還是紅羽勝?”

紅羽在頭,綠羽在腹。

雖然馮彧沒說明箭分別是誰的,但元霄知道,師荼打獵都用紅羽箭,而馮彧好綠色。

這誰都得罪不起啊。

“朕看兩支箭都是致命傷,就算平手吧。”

馮彧看師荼,師荼張弓搭箭,瞄準天空,元霄都走到跟前了都沒看她一眼。

元霄莫名就有點皮癢,你說,今日朕好歹是幫了你一把,你這樣不理不睬的算怎麽回事?

“陛下可要玩?”

馮彧已經将自己的弓箭遞了過來。

“這個麽?朕、不太會。”

“無妨,臣可以教你。”

師荼:……

他眼睛雖然看着天上,眼角餘光卻瞟到馮彧将小皇帝堂而皇之地環進懷裏,氣息倏地一涼,就在這時,一只飛鳥掠過,師荼的箭晚了一瞬,那只鳥便被人捷足先登了。

“攝政王,承讓。”秦放隔了丈餘距離拱了拱手。

師荼氣郁,之後再有鳥飛過,嗖嗖嗖,射得好不利索,秦放看天,沒鳥射,桓煊看天,也沒鳥,元霄姿勢擺了許久都沒等到一只,像是所有飛禽都被攝政王的暴戾吓壞了。

“那個,桓侍郎,你去問問太後還有鴿子沒?”

元霄沖桓煊喊,她姿勢都擺好了,不給射一只,過分了哈。

衆男側目,小皇帝這樣,是不是太過嚣張無恥?

然而,桓煊這個少根筋的,還真跑去拍錦華宮的門。

沒多久,紅袖報上去,張太後一口心血差點沒憋住。

“給他放兩只!”

張太後已經懶得去跟一幫無恥之徒計較了,只想早點打發了人走。

結果兩只放出去,元霄的箭就射出不到十米遠就掉了下來,毛都沒射到一根,師荼兩箭齊發,兩只同時斃命。

元霄抿了抿嘴,朝桓煊喊:“還有麽?”

桓煊拍拍緊閉的大門,也喊:“再來兩只!”

卧槽!

這些混蛋,不把她的信鴿射完是不是不準備走?

“紅袖,帶人去白鳥園抓些鳥來,越多越好!”

就在所有人都看着空蕩蕩的天空發呆時,突然錦華宮萬鳥齊飛,所有人亂了手腳。

看到這陣勢,張太後終于笑了,将信鴿夾雜在這數百只鳥裏,她就不信還出不去一只。但結果……

師荼、馮彧、秦放,眼尖得很,盯着信鴿射。

而剛趕來看熱鬧的謝瑤和謝瑜也一人拿起一柄弓箭,專撿跟信鴿體型差不多的射。

最後,噼裏啪啦,鳥被射下來一大堆,元霄也終于如願以償,射到一只孔雀,不,與其說是射,不如說是抓,還生生扒掉了人家一根漂亮的尾羽,因為這只白孔雀被從錦華宮的圍牆上趕下來,摔傷了腳,才給了她這機會。

再看看別人刷刷射的鳥,連同為女兒家的謝瑤那彎弓搭箭的姿勢都從容不迫,不一會兒便三只鳥落地,再看看自己手裏的孔雀羽毛,元霄突然有些失落。

“常桂,把這只白孔雀抓起來,這是朕的戰利品!”

師荼聽得,手驀地一滑,射空一箭,秦放一箭補上,沒讓鴿子逃脫一只。

師荼冷眼瞥他,明明天很黑,隔老遠都看不清對方的臉,但秦放就是知道自己好像被攝政王嫌棄了。

這次一清點,師荼惡意地笑了,“告訴張太後,鴿子有十七只!”

桓煊立刻叩門報數,十七只,剛好是她放的數量。

張太後一個趔趄摔坐在坐榻上,捶胸頓足,“這些混賬東西,欺人太甚!”

整個錦華宮,大氣不敢出。

元霄得了白孔雀,心中歡喜,問師荼:“你們就打算這樣一直守着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天上的飛禽,只能守一時。

師荼沒料到小皇帝會忽然來找他說話,不知怎地,渾身肌肉突然就繃緊了,心頭還有些說不出滋味的緊張,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臉頰耳垂在泛紅,幸好現在是晚上,就算紅,小皇帝也該看不出來。

就在師荼準備好啓口時,馮彧過來了,說道:“守是守不住的,攝政王只是出口氣罷了。”

“哦。”元霄有些失落,她總覺得師荼不想搭理她,今天在朝堂上她就有這種感覺了。

“陛下,天晚了,臣送你回立政殿歇息吧。”

“嗯,好。”元霄又看了師荼一眼,最終都沒引來師荼一個正眼。

直到她的身影隐沒入黑暗,師荼才轉身看過來,心跳緩緩恢複平穩,身上的熱氣還完全未散去,看着并肩離去的兩人,心裏隐隐有些悶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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