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好事近
這封信是在她手中,可霍川又從何得知?
宋瑜始終對他心懷戒備,沒法相信,“他為何要幫我,如今外面都傳開了,不是正中他的下懷?”
陳管事只笑笑,不答反問:“姑娘打算如何讓信裏內容面世?”
倒是問住了宋瑜,她确實沒深入思考過,只想着找個人散播出去便是了。至于找誰……她觑一眼薄羅,這姑娘手段多,人又靈活,堪當此任。
管家放佛能看破她心中所想,徐徐解釋:“姑娘若是淌了這趟渾水,日後不難被人追根溯源查到自個兒身上。不如交給我家園主來處理,他不會害了您的。”
宋瑜仍是那句話:“他為何要幫我?”
按理說霍川巴不得她聲名狼藉,如此謝家便有正經由頭退親,正好順遂他心意。宋瑜沒法相信他,手中攢着信紙捏出皺褶,掙紮猶豫。
若是不給她個滿意答案,她勢必不會輕易相信。陳管事輕聲喟嘆,“園主對您的心意,姑娘當真感受不到嗎?”
宋瑜登時懵住,“你胡說什麽!”
心意包含千萬種,若說霍川對她是捉弄欺辱的心意,宋瑜或許還能相信,可是偏偏這管家說:“他從未對旁的姑娘這般上心過。”
宋瑜吓壞了,忙讓人将他送出府,立在原地久久沒能回神。
不出兩日隴州流言便換了一種光景,有人親眼目睹譚绮蘭出入煙塵之地,與裏面的婆子糾纏不休。
原來行為不檢的并非宋女郎,那些空穴來風的話無非是人有心為之,刻意要誣陷她。
又有人道譚女郎跟她素來水火不容,譚绮蘭幾次三番口出惡言,都是宋瑜默默忍下的。兩人之間起了口角,譚女郎氣憤不過,是以才編造出這樣謊言欺瞞衆人,混淆視聽。
那些豪門商賈之家的是非,百姓素來津津樂道,如今出了這檔子事,自然成了茶餘飯後的消遣。聽說譚绮蘭聽罷氣得震天,揚言要将說閑話的人揪出來拔了舌根,毒辣言語令人心悸。
第二日陳管事又來求見宋瑜,笑意融融:“女郎可否願意将書信交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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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瑜不再如上一回那般抵觸,說到底他們幫了她,城內流言蜚語呈現一邊倒的趨勢,泰半的人都在幫她說話,道是譚绮蘭心狠手辣。她命薄羅回去取信,問出心中所想,“你告訴我,為何知道我手裏有這封信?”
管事越看她越覺得喜歡,一門心思要撮合兩人,“園主命人打探過,平康裏的婆子說被人要走了,再追問對方模樣,不難得出是您身邊人的結論。”
薄羅古靈精怪,模樣又生得好,走在人堆兒裏分外紮眼,無怪乎那婆子印象深刻。
書信轉交到管事手上,宋瑜忍不住詢問:“他這麽做,究竟有何目的?”
這個“他”指誰大家心知肚明,陳管事笑眯眯地東西收在袖筒裏,“園主不過想伸手拉姑娘一把,他不是您想的那種人。若是真想讓您跟謝家退親,多的是正經手段。”
感情還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宋瑜癟癟嘴目送人遠去,臉上明擺着不信他胡謅。
就在隴州人為譚绮蘭是否接觸平康裏吵得不可開交時,一封她與老媽子暗通的書信橫空出現,信裏內容一傳十、十傳百,很快譚绮蘭便被不堪的言語淹沒,再無名聲可言。
蓋因這次是有确鑿物證,即便想挽救也無力回天,任誰都知道譚家女郎自甘堕落,與那肮髒的地方來往,還拿了一瓶催情藥物。
原本近來譚家便事事都不如意,一場生意險些賠幹了所有積蓄,外頭更是負債累累,只剩下一個空殼子。再加上譚绮蘭這出事,更是家門不幸,流年不利,為此譚老爺一蹶不振,在床上躺了十來日沒能起來。
譚绮蘭咬牙切齒,她直覺是宋瑜将自己逼到絕境,可是卻又查不出任何與她有關的蛛絲馬跡。不甘心作罷,按捺不住到謝家拜訪謝家主母,即是她的姨母。
謝 家主母從小便将她視若己出,喜歡得緊,出了這事自然痛心,不住地數落譚绮蘭一時糊塗。譚绮蘭順勢匐跪在腳踏上,擠出幾顆淚珠做出可憐兮兮的模樣,伏在謝主 母身上哭訴:“绮蘭是被人冤枉的,我從未涉足那種地方……又、又怎麽能拿那東西……都是宋瑜要害我,她巴不得我身敗名裂……您要替我做主……”
謝主母擰眉深思,到底沒全信她的話:“宋瑜看着不像那樣心機深沉的人,可是你得罪了誰?”
譚绮蘭繼續哭鬧不休,一口咬定是宋瑜所作所為:“除了她還能有誰,她對我懷恨已久!”
說罷便将寺廟進香一事添油加醋地說了,說宋瑜在寺廟與人私通,恰巧被她撞見,從此便對她心懷芥蒂。與她私通的人正好是城外花圃園主霍川,兩人在別院經常來往,被謝昌撞見多回,饒是如此仍舊不曾收斂,“姨母若是不信,大可親自詢問謝哥哥。”
她見謝主母心有動搖,忙推波助瀾:“依我看這樣的人,即便成親了也不會遵守婦德!豈不讓謝家蒙羞,姨母不如趁早退了這門親事罷!”
謝主母抿唇一笑,只當她小丫頭不懂事,“這門親事哪是那麽好退的,當年宋家對謝家有恩,兩家祖父才訂的娃娃親。如今十幾年過去了,再說退親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說罷揮了揮手示意譚绮蘭先回去,容她再做思量。
近來店裏似乎出了亂子,近幾日謝昌都面露沉郁,瞧着比往昔憔悴不少。
他按了按眉心坐在黃梨木圈椅上,已經有兩天不眠不休,目下很是困乏,“母親尋我來是有要緊事?”
謝主母心疼他,親自給他遞了杯龍井到手上,坐在條案旁一本正經地問:“聽說你前幾日去看望宋老爺子了,他身體可好?”
謝昌喝了一口,免不了要想起那日不愉快,劍眉緊蹙:“不大好,伯父身體狀況日益變差。我正要同父親提及此事,家中有不少名貴藥材,改日可登門送往。”
謝主母自然同意,再三踟蹰終于認不出出聲詢問:“你那日去,見着宋女郎沒?”
小一輩的姑娘裏,她最喜歡的便是宋家的這個姑娘。人長得精致漂亮不說,禮節是一等一的好,懂事貼心,溫婉可人。她不止一次為自家兒子高興,能娶得這樣妙人兒。她當然也看得出來謝昌對人家上心,三五不時便要巴巴地往宋家跑一趟,滿心滿意地都是未過門的媳婦兒。
謝昌颔首,“她去照顧宋伯父了。”
說罷便不再多言,若是擱在往常定能滔滔不絕,此舉頗有些反常。
謝主母試探地問:“绮蘭方才來了,說她跟霍家園主有染,可是實話?”
言罷謝昌一沉,“母親不是不知,她的話能有幾句是真?您切莫聽信讒言,此事我自有主張。”
他起身走到門口,這幾日事情冗雜,連連出事,使得他精神緊繃,連帶着話語也不由得尖銳。他踅身向後看去,對上謝主母關懷視線,勉力舒展眉宇,“城內流言我已讓人壓制下去,最近讓绮蘭安分些,不是所有言語都是空穴來風。她若再如此,我不會再幫第二次。”
到底是一家人,顧念着親人情分,謝昌回房休息不多時,便有商鋪裏的人匆匆趕來。
這幾日商鋪出了大事,店裏的夥計失手打死了人,目下正在鬧官司。
那人在店裏買了一對青瓷纏枝靈芝紋落地花瓶,回去後竟發現瓶口有瑕疵,便送回店中理論。那店裏夥計也是火爆脾氣,非要說是對方自己磕壞的,兩人一言不合扭打一團,夥計失手将人推在花瓶上,撞破腦袋當場沒了氣息。
人命關天的大事,豈能善罷甘休。好巧不巧死者正是霍家花圃的仆從,買的花瓶正是要擺在霍家別院,目下已經報了官,夥計前兩日被關進了地牢,任誰都不能探視。
此事非同小可,真正內情被謝昌刻意隐瞞了,大家只知道是口角之争,失手殺人,沒有往謝家瓷器上面想。然而紙包不住火,大抵不出幾日城內百姓便俱已知曉,為此謝昌才焦頭爛額。
并不是沒有解決方法,只是謝昌不願意往深處想。
他不願意,不代表謝家二老也不願意。連日來看着唯一的兒子愁眉不展,他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翌日驅車趕往城外花圃。
他二人道明來意,“那仆從的身後事謝家定不會虧待了他,每月送去銀兩給他的妻子兒女,再有別的要求霍園主都可以提,只求您寬宏大量……”
霍川端坐在八仙椅上,手邊是一盞冒着騰騰熱氣的洞庭君山,他支起下颔若有所思:“那名仆從跟在我身邊有三五年,是個孤兒,并未娶妻生子,若要息事寧人并非難事。”
他調整了姿勢,牽起唇角緩緩道:“我可以不再追究,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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