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情意濃

深春時候天氣逐漸轉暖,白絮紛紛揚揚,粉白牡丹争相綻放,美不勝收。

宋瑜回來隴州已有三兩天,幾乎日日都來別院照看阿耶。柳荀不愧為杏林高手,阿耶的病情在他的診治下大有好轉,短短幾日光景,下床已然不成問題。

為此宋家對他頗為感激,就連龔夫人都親自前來拜謝。因柳老先生是霍川安頓的人,是以他就暫居在城外別院,他一行人前來登門,是從未有過的熱鬧。往常此處只住霍川一人,他不常回來,自打宋邺移居後,倒是愈發地有人氣了。

屋內宋邺夫妻在同柳荀交談,宋瑜待在裏頭礙手礙腳,索性同宋琛一道出來外頭。

院裏姚黃魏紫争奇鬥豔,花香襲人,宋瑜想起出發前阿母說的事情,一時之間有些恍惚。她道林家郎君委實不錯,家境殷實,不出意外這門親事便就此定下了。

宋瑜深知此事無法逃避,她更不能反抗,只是多少有些抗拒。林家郎君她連面都沒見過,當真便要生活一輩子?

一陣涼風撲面襲來,拂亂了她耳邊鬓發,搔弄得臉頰發癢。宋瑜舉手別到耳後,披帛随着她動作揚起,遠處看去窈窕身姿越顯輕盈,端是萬花叢中的嬌葩嫩蕊。

宋琛頓在地上撥弄花瓣,無所事事地打探:“你同那霍園主一道去永安城,就沒發生點什麽?”

宋瑜被問得臉上一熱,只因想起兩人途中朝夕相處的時光,還有那晚客棧中他的無禮。她轉身假裝觀看牆上纏繞蜿蜒的地錦,聲音裏多了幾分遲疑,“他回到家中,我在客棧居住,能發生何事?”

宋琛嗤笑一聲顯然不信,手一用勁兒便将整個花骨朵扯了下來,嬌豔欲滴的花瓣上晨露搖搖欲墜,他毫不客氣地反問:“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點道理連我都懂,擱在眼前的嬌花他能會不采?”

好一番直白的話,說的宋瑜根本沒法反駁。

宋琛近來一直跟着大兄四處奔波,重新拾起荒廢多年的書卷,說話愈發文绉绉起來,透着骨子文人酸味兒。

宋瑜嫌棄他裝模作樣,高缦履微擡踢起一塊碎石頭,精準無誤地砸中他的小腿,“這些話你不許在阿母阿耶面前說。”

宋琛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探頭探腦不懷好意地問:“這麽說,便是有了?”

頭頂烈陽熾熱,連院裏空氣都變得煩悶,宋瑜臉上不受控制地騰起紅暈,映在白玉般的雙頰分外明顯。不消她有任何表示,宋琛便了若指掌,他低哼一聲揉了揉小腿,“不是我刻薄,我是當真覺得這人同你不合适。”

他這還不刻薄?每回遇見人家都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剝了,兇神惡煞的,幸虧霍川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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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瑜下意識竟然幫霍川說話,連自個兒都吃驚不小。思及霍川在廬陽侯面前那番話,她至今都有些怔忡,他真要來宋家提親?若他來後,她已經同林家定親了呢?

說不上來對他什麽感情,宋瑜身上似乎被他打上多處烙印,任何無足輕重的小事都能同他扯上關系。這一趟永安性确實将她改變許多,霍川的一言一行在她腦中揮之不去,他陰鸷跋扈的背後,是陽光下笑容溫潤的翩翩公子。

他的身世是宋瑜無法想象的悲戚凄苦,那樣環境下成長的人,難怪脾性會這樣陰沉古怪。

宋琛見她形容消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兩晃,“怎麽,你當真被他勾去了魂魄?阿母已經操心你接下來的婚事了,指不定過兩日便要同林家定親,你究竟怎麽想的?”

宋瑜回神,揮開他的手,“阿母讓我後日見他一面,若是滿意,這事就定了……”

她會滿意嗎?她對那林家郎君沒有任何感想,哪怕見面恐怕也不會有絲毫變化。

宋琛搖頭晃腦,頭頭是道:“我先前見過一回,确實是百裏挑一的模樣,只可惜不如謝昌。”他低嘆一聲不無遺憾,“我還是覺得你同謝昌最為般配。”

他才多大,就這般操心宋瑜的婚事,對此似乎十分熱衷。先前謝昌便是如此,他千方百計地撮合兩人,可惜最後無疾而終。目下同謝家退親了,他凡事都打探得清楚明白,事無巨細地分析給宋瑜聽,前所未有的貼心。

宋瑜作勢捂他的嘴,“這話也不許再說了,若是被阿母聽到,仔細你身上的皮。”

自打謝家提出退親後,龔夫人便再聽不得謝家半點消息,每每此時總會惱怒非常,氣息不順。兩家關系一直僵硬,直到龔夫人得知柳荀是謝昌介紹的郎中後,才有所好轉,但面對他仍舊沒好臉色。

宋琛悻悻住口,往內室觑去一眼。只見裏頭和樂融融,阿母阿耶對視一笑,好不密切。

多久沒有這樣高興的時候。

丫鬟在堂屋裏特意豎起一道屏風,隔斷內外視線,卻能聽得到兩邊談話聲。

今日阿母特意将林家郎君請到府上,為的便是讓宋瑜一探究竟。這已經是對她最大的縱容,旁的人家姑娘哪有這種待遇,可見宋邺夫婦對其有多溺愛。

宋瑜特意搬了杌子坐在屏風後頭,面前繡墩上擺着晶瑩剔透的葡萄。她端是看熱鬧的心态,一壁剝皮一壁豎起耳朵仔細聽外頭談話。

阿母請林畫堂入屋,令丫鬟端茶遞水,伺候周到。宋瑜瞧不見他的模樣,只能聽見他彬彬有禮的問候,不夠硬朗,聲音也不好聽。宋瑜下意識便拿他同霍川做比較,連自己都沒發覺,她自顧自唏噓,不一會兒大盤葡萄很快見底。

龔夫人試了一口洞庭君山,擡眼笑容親切,“不知郎君看上我們三妹哪一處?”

總算聊到讓人感興趣的話題,宋瑜接過澹衫遞來的絹帕擦了擦手,命人撤走跟前水果,雙手托腮全神貫注地聽着。

外頭林畫堂對答如流:“三娘溫婉純良,性子随和,又知書達理,孝敬長輩。不僅貌美,又有如此品行,委實世間難尋,若是錯過恐怕畫堂會遺憾一世。”

說得真是好聽,可宋瑜偏偏沒聽出任何誠意,沒來由地對他處處看不順眼。

其實他答的不錯,兩人素未謀面,只能憑借口口相傳得知對方消息。說得話又恰到好處,舉止有禮,龔夫人瞧着是挺滿意,唯有宋瑜對人頗苛刻。

她實在聽不下去,起身準備回屋,卻一不留神碰倒了身前繡墩,砸在地上發出沉悶聲響。此聲自然傳到外頭去,林畫堂疑惑出聲,擡頭向青松翠柏折屏看去。

龔夫人擡手無力地揉了揉眉心,這孩子真是太不争氣,淨會給她尋麻煩。事已至此,再解釋反而欲蓋彌彰,索性将宋瑜喚出來見上一面:“誰在裏頭?”

聲音從容,不見絲毫窘迫。

宋瑜定了定身,結果旁邊丫鬟手裏的托盤,裏頭是她吃剩下的葡萄。她抿抿唇索性剪了一小串,低頭認錯般走出屏風,“阿母,是我。”

兩人僞裝得天衣無縫,若不是丫鬟參與其中,恐怕也要被蒙混過去。

她踱步走到龔夫人跟前,獻寶似的托着一串紫葡萄,顆顆圓潤飽滿,煞為誘人,“這是清晨別院裏送來的葡萄,清甜多汁,我便想送來給阿母嘗嘗。沒想到阿母在會客,一時不查才碰倒了繡墩兒,阿母不要責怪我。”

說着露出腼腆笑意,水眸彎起好似一彎月牙兒。語氣誠懇,乖巧懂事,教人不忍責備。

龔夫人無可奈何地嗔她一眼,順水推舟向她介紹,“這是城南書畫閣的郎君林畫堂,前幾日便是他登門求親。今日恰逢你在,不如先見上一面。”

宋瑜擡眸朝林畫堂看去,不出所料對上一雙驚豔眸子,他怔怔然盯着宋瑜,看癡了一般。

向來只聽旁人傳言宋女郎貌美,世間絕色,但從未目睹芳容。今日一見,果真名副其實。她一颦一笑都包含萬千風情,舉手投足間有種嬌憨,卻使她顯得平易近人,益發可愛。

少頃察覺失态,低咳一聲掩去眼裏神情,林畫堂起身施禮,“畫堂見過三娘……”只說這句好像不大妥當,然而他嗓子堵住一般再說不出其他話來,禁不住暗罵自己愚笨,連腦門都急出汗來。

宋瑜仍舊瞧不上他,無非又是個看模樣說話的膚淺之人。若是有一日她年老色衰,不知會是何種下場……似乎想的多了,她目光再回到林畫堂身上,展顏一笑:“方才失禮,讓郎君見笑了。”

林畫堂并不以為意,若非如此他怎有機會見她,一切都是緣分罷了。

他越想越覺得滿意,好似明日便能成親一般,又陪着龔夫人說了半柱香的話,期間目光間或落在宋瑜身上。宋瑜全程低着頭,他以為是害羞,是以回去時心情可謂暢快愉悅,有七八成把握能将宋瑜娶進家門。

然而一待他走後,宋瑜便央求龔夫人:“阿母行行好……我不願意嫁給他。”

龔夫人卻對林畫堂頗為滿意,掰開宋瑜手腕将她仔細看一遍,“我瞧着林郎君倒是不錯,會說話又懂得為人處世,況且林家生意需要咱們照拂,你嫁過去後不會受委屈。”

宋瑜只不住搖頭,期期艾艾,“我不願意……”

她心裏頭着了魔似的,控制不住地想起另一張驕傲自大的面容,無論是他狂妄或是溫和,都給宋瑜留下極深的印象。他分明對她很過分,從未對她有過好臉色,可她就是不斷地拿林畫堂同他比較,越比越心寒。

林畫堂未必處處不如他,但宋瑜心裏的秤砣已然有失公正。意識到這點,她心亂如麻,更是惶恐不安。

她這麽怎麽了,被欺負還能上瘾不成?

自打上回意識到一個事實後,宋瑜已足有三日沒出門見人。

她一天裏泰半時候都将自己裹緊被子裏,悶悶不樂,連丫鬟問起都絕口不提。澹衫以為她生病了,請了郎中前來查看,短短幾日光景,她便形容憔悴倦怠。吓得澹衫以為她得了不治之病,郎中診治之後才知并無大礙,不過是憂思過度罷了。

“姑娘究竟怎麽了,何事讓您如此憂愁?”澹衫給她穿上鞋襪,扶她到鏡前梳發穿衣。

宋瑜已經好些天沒看見外頭太陽,委實憋悶過頭了。她梳洗穿戴完畢,便想去別院一趟,一來可以看望阿耶,二來去城外更能散心。

她踏上出府的車辇,将宋琛一把推到外頭,“你跟着大兄出去。”

宋琛跟她打的一樣主意,實在不想東奔西走,便借着看望父親的借口偷閑。他的這點兒小心思很快被宋瑜識破,毫不留情地撇下他離開,獨留他在門口氣得跳腳。

一炷香後車辇在別院門口停穩,薄羅上來攙扶她走下車頭,“姑娘仔細腳下。”

宋瑜倒沒她想的嬌弱,沒有腳凳索性攀着她縱身一躍,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渾身的重量好似随着這一跳煙消雲散,她眉眼彎起朝前頭一笑,含笑模樣動人俏麗。

正欲提起裙擺進門,餘光瞥見遠處有一輛車馬駛來,一路揚起沙塵無數。宋瑜怔在原地,直到車辇停在她前頭,看清從裏面走下來的人後,她才後退一步惶惶不安。

京城事情尚未解決,他原本無從脫身,然而只要想起那封信裏內容,便控制不住地要趕回隴州來。

若是宋瑜當真同旁人定親,他前頭所做的一切皆成幻影。

明朗下車後首先瞧見臺階上立着的娉婷身姿,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擡起小臂為霍川引路。

霍川因有事在身,步伐緊湊,“去見宋老爺。”

前頭幾步遠便是宋瑜,她這才回過神來一般,拽着兩個丫鬟躲到一旁。他也是來找阿耶的,那她只能等會兒再去,省得兩人碰頭又惹尴尬。

可他不是在侯府好端端的,偏又回來做什麽?

宋瑜正在思量,便見前方已經走出幾步的身子停下,使得她心跳驟然加快。果不其然,霍川踅身往她這邊緩緩行來,因身後有風,是以她的香味能輕易傳入他的鼻息。

霍川一頓,“三妹。”

宋瑜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她忘了這人的鼻子很靈敏,每一回都精準無誤地認出她來,除卻侯府那回。她讓薄羅澹衫并排而站,躲到兩人身後,天真以為如此便能不被發覺。

霍川仍舊未走,低眸沉吟片刻,“你身上香囊掉了,可是這個?”

宋瑜好騙的很,當真探出頭來,果見他手上靜靜躺着一個織金錦繡香囊,模樣頗有幾分熟悉。她下意識摸了摸腰間,一時之間竟想不起來今日究竟有無佩戴,想到跟前查看究竟,但又怕被他識破,手指交纏十分糾結。

許久,她低聲悶悶地說:“不是我的……”

霍川扯起唇角,情不自禁地一笑,“确實不是你的,這是我拾到的。”

這個香囊還是上回宋瑜遺落大隆寺的那個,宋瑜一直沒敢問他要回來,再加上平時鮮少佩戴,是以便不曾放在心,目下想不起來實屬正常。她若是知道這個香囊他一直留着,并且随身攜帶,不知會是何種情緒。

澹衫薄羅都是極有眼色的人,依照霍園主這窮追不舍的架勢,再加上他背後的侯府勢力,不出幾日姑娘便是他囊中之物。兩人相視一眼,十分默契地轉到宋瑜身後,不願意做兩人之間的絆腳石。

得到宋瑜回應,霍川心情明顯松快許多,他明知故問:“三妹來看望令尊?聽聞今日他身體大好,實在是再好不過。”

宋瑜雙手絞着絹帕,粉唇抿了一下如實回答:“應當多謝園主才是,待家父痊愈之後,此中恩情必定不會忘記。”

霍川朝她走了一步,話裏有話:“你若是想報恩,多的是方法。”

他笑了笑,繼續道:“三妹不如考慮以身相許如何?”

真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宋瑜警惕地觑着他,言辭更是一本正經,“園主說話請放端正,阿母已經為我定下親事,此話說來甚為不妥。”

音落便被霍川猛地擒住手腕,他上前一步逼問:“定下親事?是那林家?”

他變臉的速度堪稱迅速,前一刻還光風霁月,下一瞬便是陰雲密布。手腕子被他握得生疼,宋瑜嗚咽一聲,攢眉喚痛,卻絲毫不見他松手。

她愚鈍的腦瓜子轉了轉,這才想起來問:“你如何得知?”

這麽說便是承認了,霍川的臉色愈發難看,陰沉好似立刻會落下疾風驟雨,“我不過遲來了幾日,你便已經同別人定親了。三妹,你當真一點不把我放在心上?”

宋瑜愣愣地看着他,口不能言。

她要怎麽說,他那樣逼迫她,教她如何對他生氣好感?況且他有什麽資格問這句話,說得他心裏好像有她似的……宋瑜說跟林家定親全是謊話,目的是為了讓他知難而退,沒想他竟反應如此激烈。

從她這裏得不到反應,霍川便松開她,喚了聲明朗到跟前:“帶路。”

明朗是他心腹,跟前伺候了許多年,自然知道他此刻心思,是以熟門熟路地帶着他到宋邺房門前。宋瑜在原處望着他背影,因他那一番話帶來沖擊太大,以至于仿佛從心頭裂開了一道口子,冷風熱風交雜着呼嘯灌入。

霍川來到時,宋邺正由丫鬟伺候着吃藥,如今他已能自己動手端藥,不必旁人一口一口地喂着。今日他精神頭兒不錯,打眼乜見霍川到來,忙要起身相迎:“成淮何時回來的?”

原本宋邺喚他霍園主,但因兩人之間差了一個輩分,聽着總有幾分別扭,霍川便請他改口稱自己為成淮。經過這一段時日的叨擾,讓宋邺對他益加看重,常常在龔夫人面前稱贊他年輕有為,更生一副熱心腸。

其實他哪裏熱心,不過是因為宋瑜才想幫助。可惜最後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心情難免郁卒,“方才回來,在院內碰見了宋女郎,同她說了兩句話。”

宋邺疑惑出聲,作勢便要起來往外頭看去,“怎麽不見她人來?”

霍川眉梢微擡,心如明鏡。這時候她必定不會前來,巴不得躲得遠遠的,霍川一陣氣悶,言語之間帶了幾分譏诮:“大抵是女兒情态,今非昔比,女郎同林家定下親事,與我待做一室唯恐不妥。”

嘴上說的好聽,實則心裏煎熬,偏偏還要做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霍川抿了下唇,臉色漸次轉陰。

他一番變化沒能讓宋邺察覺,宋邺哦了一聲了然,因早已将他歸為自己人,是以便沒避諱:“我同內子确實有這個打算,前些日子特意見了對方一面。各方面瞧着都好,是個能托付的人,可惜三妹瞧不上人家,是以這事才一直擱淺。”

霍川扶着桌幾的手微滞,他面無表情,回味宋邺方才那一番話,旋即挑唇道:“此事急不得,終身大事,應當慎重考慮。”

宋邺尤為認同地點了點頭,不知想起何時,重重地嘆一口氣。

若無意外,便是林家郎君無疑。

在這要緊關頭,偏偏又出差錯。不是宋家出事,而是那林家傳出流言,林家郎君生性殘暴,喜愛虐打婢女。前幾日無緣無故失蹤的丫鬟,便是被他殘害致死,屍首至今仍未找見。

聽聞此事龔夫人心中膈應,瞧着人模人樣的孩子,怎的背地裏是這樣品行?好在尚未同他家定親,否則若是三妹嫁過去,該是何等的悲苦。

宋瑜才及笄,年紀不大,按理說婚事本不必着急。可龔夫人就是為此操心不已,三妹條件這樣好,斷不能委屈了她……算來算去,還是謝昌最合适,一想到這個她便氣惱,低頭不住按捏眉心。

正苦惱之際,前頭有丫鬟來報,道是霍園主邀請她道別院一趟。

看模樣非同小可,龔夫人還以為宋邺身體又出了偏頗,忙不疊起身出府,匆匆趕往別院。

待到屋中才知是她多慮了,宋邺氣色尚佳,正斜靠在迎枕上笑眯眯地看着她,心情似乎頗好。龔夫人坐在床頭,他舉起袖子為她拭了拭汗珠,“做什麽急哄哄的,路上摔着了怎麽辦?”

龔夫人嗔他一眼,霍川還在一旁站着,多大了還如此不正經。“還當你又發病了,你說我是為何?”

見他沒事這才放心,邊說邊問:“既然沒事,你二人尋我來是為何?”

宋邺眸中含笑,許久沒這樣高興過,“讓成淮同你說。”

真個稀罕,好像兩人達成了什麽共識一般,龔夫人偏頭觑向霍川:“這是……”

霍川一直立在床頭,這才從陰影處走出,在她的驚詫目光中撩起長跑,雙膝下跪。

“請夫人将宋瑜許配成淮,若幸成佳偶,必定此生不辜負她。”

作者有話要說:送個小劇場:

大家都知道了吧,宋琛他就是個隐藏姐控……

有一天宋瑜挑選夫婿,宋琛拉着她到一邊竊竊私語:我覺得這人跟你不合适,這個品行不端正,那個模樣生得不好……還是謝昌最好。

霍川聽到後,若有所思:如此甚好,祝你二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宋琛:……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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