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紅幔帳
雖然霍川身份尴尬,但依舊有許多官員前來賀喜。來往傧相絡繹不絕,前院熱鬧不凡,都想借此機會與廬陽侯攀附關系。
前二十年從未聽過霍川的名字,在嫡子霍繼誠過世之後忽然從天而降,對外稱是庶子,其中真情又有誰猜不到。他的身份衆人心照不宣,卻都諱莫如深,面色如常地上前敬酒恭賀,寒暄道喜,談笑風生。
霍川因為眼睛緣故不能應酬酒席,只在周圍兩桌走動一番,象征性地敬了幾杯酒。
衆人見他模樣不免詫異,到底是見慣了各種場面的人,很快從震驚中回神,面色如常地賠笑端酒。待人離開後禁不住同身旁官員嘀咕,“這位的眼睛……”
身旁那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這才心有餘悸地住口。
霍川離開不遠,明朗擔憂地觑了他一眼,只見他臉上無波無讕,似乎沒聽見兩人對話。
少頃他坐回座位,低頭詢問:“方才敬酒的那二人是誰?”
在座泰半官員他素未謀面,半生不熟的關系,卻要勉強挂着笑臉應付,着實累得很。是以霍川只撐了一刻鐘,便耐心盡失,薄唇抿着不大愉快,臉上凝了一層寒霜,以至于不少舉杯的人瞧着他都望而卻步。
果然還是聽見了,明朗低嘆一聲:“小人亦不清楚,待婚宴結束後再去問一問。”
霍川低嗯,他方才雖喝得不多,但頭腦已有幾分昏沉,暈暈乎乎地不大清醒。他不嗜酒,是以酒量向來不深,饒是如此仍有熱情的人向他敬酒恭賀,說了幾句早生貴子永結同心的好話,霍川一時高興,便舉杯一飲而盡。
喜房門窗貼大紅雙喜字,彩紙剪得精妙絕倫。屋內布置一派喜慶,條案上擺放五谷,壺門床榻四角挑紅羅幔帳,寬敞的大床上安安靜靜地坐着一個穿大紅喜服的姑娘。
宋瑜如坐針氈,前頭的熱鬧喧嚣似乎與她并無關系,屋裏頭候着她的丫鬟和府裏的一個婆子,饒是她坐得渾身酸疼也不敢移動分毫。從清早到現在便沒吃過東西,目下肚子餓得厲害,她悄悄地捂着,不發出任何聲音。
不多時外頭傳來聲響,只聽婆子低喚了一聲“郎君”,皂靴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漸次靠近。
宋瑜混沌的思緒陡然清醒過來,只覺得腸胃痙攣,攪在一塊兒般地疼痛。蓋頭下的小臉皺得像苦瓜,手足無措加上心慌意亂,使得霍川走到她跟前都恍若未覺。
婆子遞上一柄玉如意,“請郎君揭頭紗。”
聲音平平緩緩,毫無波瀾,似乎對霍川的情況了若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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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川接過玉如意,循着方向面對新娘子,卻一動未動。他唇角翹起,許久緩緩:“三妹。”
宋瑜心口一窒,不知他此舉何意。
俄而他低沉的聲音水一般流淌,潺潺涓涓,“從今往後,我便是你的夫主。”
下一瞬喜帕掉落,眼前驟然湧入光線,宋瑜恍惚擡頭,對上他漆黑幽深的雙眸,猛然一頓。
他似笑非笑的模樣俊極無俦,身上喜慶的紅色添了幾分明豔。褪去鋒芒畢露的尖銳刻薄,只剩下溫潤美好的顏色,他看着漂亮得不像話。可惜她能看見他,他卻不能看到她的顏色,宋瑜頭一回覺得遺憾,好不公平。
新嫁娘露出花容月貌,連一旁婆子看了都要惋惜,如此精致的一雙碧人兒,可惜了可惜。
接着便是喝合卺酒了,霍川吩咐了聲:“都出去。”
話是對着丫鬟婆子說的,明朗也不例外。他一步三回頭地行至門口,知道這種時候不好有人打擾,是以沒多言語。倒是那個婆子一臉為難,她是侯府多年的老仆婦,在下人面前有些聲望,“這……郎君,恐怕不大妥當……”
霍川偏頭,“有何不妥?”
婆子惕惕然看了他一眼,又觑了觑床榻一臉不知所措的宋瑜,“夫人交代過,郎君的眼睛不便,需得寸步不離地在跟前伺候。”
果真是陸氏身邊的人,聞言霍川反倒笑了,陰森森透着幾分寒意,“如此說來,我跟妻子行房,你也得在旁觀看?”
話說得太直白,連宋瑜都忍不住紅透了臉。若真如此,那這侯夫人的手也伸得太長了些。
誰知婆子非但不走,反而低頭答道:“按照規矩,确實應該如此。”
好個不識好歹的人,也不看看今日什麽日子,非要觸人黴頭!
霍川的臉色陡然陰沉,聲音冷冽不容置喙:“滾出去!”
他前一刻還是笑模樣,眨眼便變得面目可怖,別說宋瑜,連那婆子都被喝住。曾聽過這位新入府的郎君不好伺候,目下一看果真如此,他是将來世子,婆子不敢真正惹怒了他,道了聲是便恭敬退下。
屋內恢複寧靜,方才還熱熱鬧鬧的,頃刻間只剩下他和宋瑜二人。
不明白他為何非要支開下人,宋瑜傻乎乎地坐在床頭,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沒了丫鬟,難不成要她伺候他?
未料想霍川正有此意,成親只差最後一步,他順勢在宋瑜身旁坐下,手裏是兩杯合卺酒。宋瑜正要伸手去接,誰知他卻沒有遞給自己的意思,獨自飲下一杯,“你……”
阿母曾經教過她,合卺酒是兩人相互挽着手臂喝的,他怎麽一個人就解決了?
霍川聽到她困惑的一聲,挑唇解釋:“三妹,我教你另一種喝酒的方法。”
宋瑜偏頭,好騙得很,“什麽方法?”
話音剛落,便見他飲下另一杯酒,不疾不徐地将空杯子放在一旁桌幾。一手捧住宋瑜的腦袋,一手婆娑她粉嫩唇瓣,在她猝不及防之時,俯身吻了上來。
宋瑜下意識嗚咽一聲,烈酒順着他口腔渡了過來,辛辣的滋味溢滿口中,她攢起眉尖十分不好受。酒從喉嚨滑過,一路灼燒到她的心扉,被霍川攪弄得措手不及。
他喂罷酒後卻舍不得離去,在她唇上輾轉纏綿,與她糾纏不休。粗粝拇指在她細嫩的臉蛋上拂過,唇舌的力道禁不住更強烈了些,想将她吞吃入腹,想再不放過她。她入了霍家的門,從此便一輩子與他脫不了幹系,這下可好,她再也沒地方躲藏。
日後他們天天都在一起,即便她再不甘願也沒辦法。多好,他等候許久,終于等到這日。
宋瑜承受不住他的孟浪,嘤咛一聲做出抗拒的姿态,嬌聲婉轉,惹人憐愛。霍川終于離開,卻是抵着她的額頭,“方才吓着你了?”
宋瑜被他吻得氣息不順,愈發不好意思看他,水眸柔柔泛出潋滟光澤。半響才知道他是指呵斥仆婦一事,緩緩搖頭細聲:“沒有,我都習慣了。”
他又不是沒對她兇過,板起臉來比剛才可怕的多,她都硬生生承受了過來。不過他卻從未如此柔聲細語地說過話,宋瑜一時不大習慣,心中卻絲絲縷縷滲出蜜來,抿起粉唇彎出一個淺淺弧度。
然而聽在霍川耳中卻多了幾分埋怨,他不禁好笑,一低頭就能咬住她挺翹的鼻頭,“覺得委屈了?”
要說委屈,确實算不上。這門親事原本就是她高嫁,霍川的身份擺在這裏,整個宋家都跟着沾光。可是……雖然他力道很輕,但宋瑜依舊被咬得一驚,下意識便要退開,奈何被他牢牢掌控着腦袋,動彈不得。
察覺她的抗拒,霍川非但不放開,反而愈加放肆。
宋瑜長睫毛一顫一顫,刷子似地掃在他臉頰上,使人心癢難耐。
案上點燃龍鳳巨燭,室內光線昏昧氤氲,映照着床榻交纏的兩個人影,燈芯搖曳,暧昧不明。
宋瑜一顆心仿佛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大隆寺那夜是個例外,她幾乎昏死過去,全然不知發生何事。然而現在不同,她盯着頭頂重重疊疊的幔帳,大抵霍川給她的感覺過于強勢,她第一反應竟是逃跑。
可惜才碰到床榻邊沿,便被整個逮了回去,霍川壓着她低嗯,“跑什麽?我都沒嫌棄你醜陋,你反倒嫌棄我瞎了?”
這是哪兒跟哪兒,宋瑜欲哭無淚,腦子全然懵住,“我才不醜……”
她确實不醜,她是隴州出了名的美人,人長得标致不說,周身上下無一處不完美。霍川是故意拿這件事揶揄她,手下是她因掙紮而露出的瑩潤細腕,光潔嫩滑,纖細無骨,仿佛稍微一碰便要破碎。
霍川不放開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那是什麽模樣?我娶了妻子,至今卻沒見過她。三妹,你告訴我她是什麽模樣?”
不知是因為他的近在耳畔的呼吸,或是因為他泰半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宋瑜有些喘不上起。
怎麽有這樣的人!說好了不欺負她,可是才成親不久便這樣戲弄,教她無地自容。
宋瑜将臉整個埋入身下繡百子千孫錦被中,聲音極低,“她……她眼睛好看,鼻子也好看,比你好看得多了。”
頭頂是霍川低啞的笑聲,沒見過這麽誇自己的,“我若是生得好看,三妹為何不看我?”
宋瑜悄悄露出一雙妙目,側頭往後看去,誰想一回頭便是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精致無暇,黑黝黝的瞳仁深沉有如寒潭。她連忙收回視線,勉強穩住思緒,“光線不好……我、我看不大清。”
好蹩腳的謊話,霍川這才起身将她放開,因方才喝了酒的緣故,整個人與往常不大一樣。具體哪裏不一樣,宋瑜又說不上來。沒了桎梏,她迅速坐起身縮在角落,心知今晚必定逃不過,是以很有些視死如歸。
霍川眯起眸子平添幾分魅惑,人生得好看,無論如何都賞心悅目。他張開雙手懶怠道:“替我更衣。”
大紅喜袍穿在他身上,俊逸挺拔,宋瑜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就是将下人全部支開的下場,他眼睛不便,洗漱更衣全得交給她。宋瑜雖不滿,仍舊磨磨蹭蹭地走下床榻,擰幹淨巾栉遞到他跟前,“你先洗一洗臉。”
她動作很慢,天真以為如此便能逃過最後那事。
霍川卻不伸手接,她沒得辦法,本想将巾栉整個甩他臉上,但一對上他空洞無光的眼眸,便霎時軟下心來。她耐着性子一點點給他洗臉擦手,末了還要為他更衣。
從來都是被人伺候的,宋瑜何曾做過這種事情,況且一靠近他,便想到他強硬的手段……
宋瑜臉色通紅,纖白柔荑解下一顆顆盤扣,手指頭止不住地顫抖,笨得讓人于心不忍。霍川不再折騰她,親自動手褪下外袍,露出裏頭白绫中衣。
他一伸手便将宋瑜撈到懷裏,“還記得我紙上寫過什麽嗎?”
宋瑜撞入他懷中,不明所以地眨了眨大眼。原來他是指別院那次,立字據一事,宋瑜如何不記得,那張紙她放在妝奁中一并帶來了永安城。
紙上的內容很簡單,寥寥數語:“宋瑜吾妻,傾心相待,攜手白頭。”
那時候兩人婚事八字都沒一撇,他便坦蕩蕩地往她身上扣了“吾妻”的稱呼,實在是不要臉,難怪宋瑜當時就紅霞遍布。
宋瑜不吭聲,他不悅地沉下臉,以為她忘記了,便逐字逐句複述一遍,“這回可記住了?”
宋瑜固執地搖了搖頭,故意同他唱反調,“沒記住。”
便見霍川危險地眯起眸子,摟着她腰腹的手緊了又緊,旋即天翻地覆,将她壓在床頭。
直棂窗半開半阖,被風吹得搖搖晃晃,間或撞擊在窗棂發出輕微聲響,很快便被室內聲音淹沒。
宋瑜咬着粉嫩櫻唇,黛眉可憐兮兮地蹙起,疼痛中夾雜着難以忍受的折磨。
她不住地搖頭讨饒,霍川全都置若罔聞,幾乎渾身的力氣都使在她身上,教人承受不住。好像一路沉沉浮浮,被抛至雲端又狠狠墜落,恍惚之間似乎聽到霍川低啞的聲音,“宋瑜……”
他貼着她的耳畔,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宋瑜力不從心,根本沒法回答,哽咽着搖頭,“夠了,夠了呀……”
他不是從來不近女色嗎,怎的這種事情卻做的如此熟悉?況且目不視物,卻能精準地尋到位子,這究竟是什麽本領?
宋瑜暈乎乎地胡思亂想,被他得知分心後,着實狠狠地懲罰了一頓。
平常不能欺負她,自然得在別的地方讨回來。霍川尋着她唇瓣細細吻啄,将她所有的嗚咽啜泣吞入腹中。真是喜歡她到了骨子裏,嬌嬌的軟軟的,周圍萦繞的都是她恬淡馨香,此時尤甚。
一直過了許久,宋瑜幾近昏迷之際,被他再一次喚醒,再也禁不住低泣出聲,他才肯罷休。
她往後退了退,渾身上下都不自在極了,想去洗澡,可是卻軟綿綿地無力動彈。
霍川将她攬入懷中,頭埋入她散落的發絲中,啞聲似乎說了一句什麽。
可惜宋瑜累極,咪嗚一聲蹭了蹭他的胸膛,轉瞬便沉沉睡去。
成親一天都沒吃東西,宋瑜是被餓醒的。肚子咕嚕作響,有痙攣抽搐的趨勢,她捧着肚子翻了個身,迷迷瞪瞪睜開雙眸。
入目是一片瑩潤似玉的胸膛,昨晚光景魚貫而入,兩人親密無間的場面映入腦海,她登時雙頰紅成一片,迅速閉目假寐。可惜遲了,霍川已然察覺她的動靜,更把她肚子打鼓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手掌自然地探入,“昨天可有吃東西?”
宋瑜刷地睜開眸子,連連往後退去,直到挨着床沿,“沒有,只有早上出門時吃了一塊豌豆糕。”
吃得少就算了,還要被迫與他折騰一整夜,難怪渾身上下一點兒力氣也無。手臂腿腳更是酸軟得很,她稍微一動便察覺不妥,粉雕玉琢的臉頰比身下錦褥還紅,簡直能滴出血來。
外頭天色尚早,院內被青黛色掩映,薄霧蒙蒙,晨曦微露。
霍川不着痕跡地蹙了蹙眉,不喜她離得如此遠,冷聲命令:“過來。”
這回宋瑜無論如何不敢聽從,以為他又要……強撐着坐起身,在丫鬟到來之前穿好中衣,她将衣裳扔給霍川,別過頭羞赧道:“你快穿上。”
霍川絲毫不見慌張,因宋瑜身子不便,便沒讓她幫忙。然而憑借他一己之力卻又不能成事,是以在澹衫薄羅到來時,見到的便是宋瑜手忙腳亂給他穿衣裳的場景。
兩人都是黃花閨女,當即尴尬地低下頭去,“姑娘,郎君……卯時到了,可要婢子伺候?”
宋瑜被人看了正着,惱羞成怒,當即将自己裹在被褥中甕聲甕氣道:“不起了,不起了。”
引來霍川低笑,宋瑜只當他在嘲笑自己,不滿地哼了一聲一動不動,蟬蛹似地包得嚴嚴實實。
霍川亦不勉強,他不習慣丫鬟近身伺候,便讓人找來明朗。
恰好明朗早已在外頭候着,聞聲進屋。床榻紅紗幔帳垂落,掩去其中盛景,霍川穿戴洗漱完畢,宋瑜仍舊沒起,“去準備些早飯來,盡快。”
明朗應聲退下,踅身步出正室。
成親第二日本是要到正堂敬茶見公婆的,然而洞房花燭夜,難免睡得晚些,無傷大雅。是以廬陽侯特準兩人可以晚去半個時辰,不急過于着急。
宋瑜恍然想起今時不同往日,不能由着她任性,趕忙從床上坐起,招呼丫鬟起床梳洗。
奈何身子太不争氣,腳才沾地便輕飄飄地落在腳踏上,澹衫薄羅忙上前攙扶。兩人多少知道昨夜發生何事,“姑娘可還能走路,不如婢子去前頭說明情況,改日再去……”
宋瑜搖搖頭,“這可怎麽行,那是多大的不敬。”
這裏非比宋府,出嫁前阿母一遍遍敲警鐘,叮囑她凡事小心,處處謹慎。
室內動靜傳入外頭,霍川走到跟前,二話不說将她抱起走到室外。澹衫在後頭寸步不離地提醒,看得心驚膽顫,他終于平安地将姑娘放在繡墩上。
“先吃些東西緩一緩,不急着過去。”霍川的手放在桌面,碰到一個繪蘭草青瓷碗,裏面盛着香蕈雞粥。他端起來舀了一勺,放到嘴邊吹涼再遞到宋瑜面前,挑唇意味深遠:“昨日累着你了。”
他掌握的方向不對,瓷勺正對着宋瑜的鼻頭,她癟癟嘴雖為嫌棄,但也擡頭乖乖地吃了下去。
她吃一口,霍川便喂一口,不一會兒整碗雞粥便見了底。
宋瑜本就胃口不大,再加上昨日餓過頭了,目下已經有七八分飽。她滿足地舔了舔嘴角,“我吃飽了。”
她的胃是鳥兒大小不成?
昨日抱着便覺得手臂腰肢細得緊,仿佛輕輕一折便能斷,對此霍川很不滿意,讓丫鬟往她面前碟子裏添了幾塊糕餅,“将這些吃完。”
宋瑜哪還吃得下,她搖頭不疊,“不要了,太多了。”
這種求饒讨好的聲音,免不了讓人想起昨夜光景,她也是這樣糯聲懇求,可惜沒有效用。霍川噙着笑意,以手支頤笑了笑,“三妹想讓我喂你嗎?”
他的喂法跟平常人不一樣,宋瑜可不敢領教第二次。況且有丫鬟在場,裏頭定有侯夫人的人,她不想成親第二天便被另眼相待,連聲拒絕:“多謝園主好意,我自己就行。”
霍川蹙眉,“你叫我什麽?”
宋瑜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習慣了如此叫他,一時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少頃她恍然大悟,兩人都成親拜堂了,再這麽叫實在不妥。只不過要她喚出那兩個字,實在有些困難,她抿唇不語。
眼瞅着霍川臉色越來越差,她才細如蚊吶:“夫君。”
霍川面容稍霁,仍舊很不痛快,“大聲一些,我聽不見。”
真是典型的得寸進尺,宋瑜鼓起臉頰瞪他,反正他也瞧不見,是以一時間氣氛很有些微妙。兩人僵持不下,許久她才洩氣般豁出去道:“夫君。”
底下丫鬟吃吃地笑,唯有她紅了一張俏臉。
偏偏霍川還理所當然地回了句:“嗯。”
只是嘴角漸次上揚,那弧度想掩藏都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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