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建平鎮

伴随他話音落下的,是一道驟然降落的閃電。

映照了霍川半張面容,明潤光潔的臉龐緊繃着,眉峰壓得極低,一雙眸子漆黑如墨。他身上業已濕透,袍子濕漉漉地貼在身上,伸出的手掌有被磨破的紅痕。模樣分明是狼狽的,卻又讓人覺得無比從容,仿佛他在做的事情極為平常。

宋瑜确實躲在假山底下,此刻正呆愣愣地盯着洞口,懷裏是躁動不安的糖雪球。她身邊是一只母貓和三只小貓,均是一臉警惕,毛發被微微打濕,更有晶瑩的水珠。

外頭雨還在不停地下,宋瑜下意識地向他伸手,耳旁驀地傳來雷聲轟鳴——她心中驚懼,才觸到的指尖猛地縮回,可惜已被霍川緊緊握住。

宋瑜往後跌坐,卻因慣性被霍川牢牢壓倒在地。糖雪球早已趁機從兩人中間溜走,尋找它母親去了。

耳畔是他輕輕淺淺的呼吸,宋瑜擡手無措地推了推他,毫無反應。

良久霍川緩過勁來,撐起身子捏住她下颔,抿唇不悅地問:“你在做什麽?”

宋瑜被迫看向他俊逸臉龐,他身上散發的潮氣不斷傳染給自己,臉上頭發上的水珠滴到自己臉上,冰涼卻又灼熱。宋瑜緊緊盯着他面容,聲音不自覺有些發軟,“下雨了……糖雪球的母親非要往這裏跑,我沒辦法……”

假山內別有洞天,空間足以容納三五人,是以霍川壓着宋瑜毫不費力。外頭雨聲綿綿不斷,裏頭卻寂靜得緊,是以霍川冷厲的聲音分外清晰,“宋瑜,你是不是傻子?”

宋瑜默不作聲,她當然不是。

彼時霍川也問過她同樣的話,帶着些許無可奈何的縱容,哪有今日這般嚴厲苛刻。宋瑜登時便有些委屈,憑什麽他能這樣理所當然地兇自己?兩人之間的地位一定要如此分明?

霍川低頭毫不客氣地咬住她臉頰,果真是氣急了,留下一排紅紅牙印。

他壓抑着低聲責罵:“傻子。”

如若不傻,怎能瞧不出他對她的心意?怎能瞧不出他有多憤怒?

不需要她有多聰明,足夠全心全意相信他足矣,關鍵時候不鬧脾氣足矣。霍川真個惱極了她,咬完卻又覺得不舍,細心的舐過那排牙印,将她的恐懼顫抖一點點撫平,耐心地像對才出生的羊羔。

宋瑜委實被他問得有些害怕,連自己都情不自禁地認真思考起來,她當真這麽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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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吧,阿母還時常誇她聰慧機靈。

可是霍川不止一次地說她傻,難道真這麽嚴重?正在她惘惘不知所措,又有些憤怒的時候,霍川忽然蹦出一句:“不是我。”

宋瑜握住他的衣裳又松開,一雙水潤明眸不解地眨了眨,不多時眨出淚花。

她大概明白了霍川所講何事,鼻子泛起酸澀,眼前的光景漸次模糊。她有些看不清霍川模樣,別開頭咕哝了句:“你那時這樣好好同我說話,不就好了?”

偏偏一張臉陰沉得吓人,讓她根本不開口,說些模棱兩可的話惹人誤會。

宋瑜吸了吸鼻子,囔囔地帶着哭腔,“我不是要懷疑你,我只是沒法安心……你別兇我,我雖然傻,但還是有脾氣的。”

說罷當真閉緊嘴巴不再說話,眼神堅定地盯着假山一隅。

霍川無奈地扯了扯唇角,話都說到這份上,便沒有退縮的餘地。況且他确實說過日後都不兇她這種話,但真要做起來哪那麽容易,他天生便一副惡人面相,更是急躁果決的脾性,稍不留神便能吓着她。

被他咬的地方仍舊有些疼,宋瑜擡手碰了碰,還在沒有破皮。餘光瞥見他手上的掌心,大抵是被粗粝的石頭劃傷,紅紅一片滲出血絲,他渾不在意。

外頭大雨沒有減小的趨勢,逐漸積深的雨水順着洞口流入,一直到宋瑜背部。霍川起身将她抱在懷中,貼着她耳畔故意緩緩:“那三妹要如何原諒我?”

兩人成親第一夜,霍川便發覺她左耳異常敏感。只消在她耳旁說話,半邊身子都會軟綿綿地發麻,毫無招架之力。

那晚他故意在宋瑜左耳邊喘息,低低的氣息吹拂過耳朵,宋瑜簡直要被他折磨得昏死過去。敏感的身子被一遍遍挑逗,饒是她低聲啼哭都無用,如同現在這般,霍川壞心眼地戲弄她,她卻身子發軟無力。

宋瑜打了個激靈,搓了搓身上泛起的疙瘩,意欲起身離開他的懷抱,“我不知道。”

霍川卻按着她不肯撒手,依舊是在她的左耳邊呢喃,“霍繼誠過世時我正在隴州,彼時在忙着料理你阿耶的病情,是三日後才知道的,根本沒機會動手腳。”

說話便說話,偏偏他故意放得緩慢,一句話拉得極長。宋瑜精神緊繃,待他說完已然全無抵抗的能力。身子酸酸軟軟,更是想起羞臊難當的畫面,她擡手捂住耳朵,“那大嫂為何懷疑你,說得煞有其事?”

霍川直身腰背,擡眸若有所思,“原來是她。”

話音将落宋瑜悔恨地捂住嘴,霍川說得不錯,她果真是個傻子,怎麽輕易就把人供出來了。饒是後悔也毫無辦法,宋瑜松開手攀住他袖子,怏怏地垂下眼睫毛,“昨天我去音缈閣看望大嫂,聽見了她跟菁菁談話……原來蟬玉竟然是她指使的,她為何要這麽做?”

霍川靜了靜,外頭忽然傳來明朗喚聲,他握着宋瑜的手起身,“大約是走投無路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言罷他若無其事地道:“領我出去。”

宋瑜想想好像有些明白,年紀輕輕便成了孀居少婦,夫主更留下一位遺腹子。生下來便是不太平的開始,侯夫人虎視眈眈,她幾乎能料想前途坎坷。與其生來受苦,不如趁早了結在腹中,她是抱着這種想法,卻沒想中途被人奮不顧身地救了。

外頭明朗拾起霍川掉落的油紙傘,舉目四望,便見宋瑜牽着霍川小心翼翼地從假山底下出來。兩人模樣難免狼狽,尤其身後還跟着一排小貓崽,情景頗有些好笑,卻又異常地協調。

統共只有一把傘,明朗遞給他倆打着,獨自走在兩人身後。

宋瑜一手抱着糖雪球一手牽着霍川,根本騰不出手打傘。是以霍川接過傘柄,順勢将宋瑜摟在懷中。傘沿其實很大,他和明朗兩個男人打着綽綽有餘,可霍川偏要将她抱得如此近,不留一絲空隙。

霍川哪裏都生得精細,唯有一雙手微微有些粗粝,起着薄弱的繭子。宋瑜盡量避開他掌心受傷的地方,牽着他四根手指頭前行。

霍川毫無預兆地問:“好了嗎?”

宋瑜怔怔,不明其意地嗯了一聲,仰頭只能看到他下颔流暢的弧度。

霍川便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原諒我了嗎?”

宋瑜收回視線,看向湖中栽種的菡萏,“沒有。”

她平白無故受了委屈,這回斷不能稀裏糊塗地便原諒他。否則有一便有二,日後他更不将自己放在心上,動辄打罵,那該如何是好?

宋瑜定下決心,腳步益發地快了。

兩人來到正堂已是一炷香後的事情,蓋因身上濕透,唯有到一旁換身幹淨衣裳。宋瑜跟其中一位庶妃身量相差無幾,便随着她到了院子換衣裳。

松花色織金蝴蝶紋大袖衫穿在身上,顯得身姿益發纖長娉婷,更是尊貴十足。宋瑜鮮少穿如此張揚的衣裳,偶爾一次竟意外地好看,十分适合她。同樣的衣裳穿在不同人身上,效果也有幾分區別,庶妃臉色僵了一僵,旋即面色如常地領着她回到正堂。

霍川換了端王的便服,瞧着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原來是袖口略短了一些。

端王笑道:“成淮便先湊合着吧。”

宋瑜和庶妃進來後,他稍稍擡眸,眼裏一閃而過的驚豔之色,稍縱即逝。是不摻雜任何情懷的贊嘆,這端王果真如同外頭說的一般,對女人提不起興趣。宋瑜對他的妃子頗有些同情,貓都比自己珍貴,一定很受挫吧。

宋瑜彎眸輕笑,偏頭對上一道灼灼視線,微一滞,同對方颔首示意。對方似乎是侯府侍衛總管,名叫許盛,宋瑜不着痕跡地別開目光,與霍菁菁談話。

合着今日家宴是辦不成了,天氣實在不趕巧。衆人便在正堂擺了小宴,端王帶頭小酌幾杯,直到未時才肯放人回去。

霍川本就不勝酒力,兩杯下肚輕易被人撂倒。

他身子斜斜地倚靠在宋瑜身上,白皙臉蛋泛紅,喉嚨地咕哝了句不大清楚的話。宋瑜偏頭,眼前正好是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心中猶有不甘,反正他現在是睡着的,遂壯着膽子學他咬了一口。

豈料霍川沒有征兆地偏頭,堵住她櫻唇,順勢将人摁倒在榻上,認認真真地吻噬起來。

他口中帶着灼熱的酒氣,幾乎要将宋瑜燃燒殆盡。毫不客氣地肆虐闖蕩,極其強烈的感覺傳遍四肢百骸,分不清他究竟是醉着抑或清醒,将宋瑜吻得七葷八素。他意猶未盡地輕咬宋瑜唇瓣,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專心致志。

宋瑜悄悄睜開眼打量他,雙目阖起,每一根眼睫毛地瞧得清清楚楚。

他的手不安分地解開衣帶,從一側探入握住宋瑜纖弱腰肢,手心滾燙的溫度瞬間便傳染給了她。宋瑜恍然醒神,匆匆阻止他繼續往上探索的動作,“不行,這、這是馬車!”

霍川沒聽清,在她耳邊不解地嗯了一聲,下一瞬已然握住她柔軟的胸脯,兀自低笑,“三妹……好軟。”

宋瑜一張臉燒得通紅,沒見過這麽耍流氓的,偏偏他說話的氣息灑在耳邊,宋瑜軟了半個身子,撼動不了他分毫。他手上動作不安分就罷了,宋瑜咬着他肩頭隐忍,未料想他竟然低下頭去……

宋瑜嗚咽一聲搖頭抗拒,她不想發出任何聲音,外頭是駕車的仆從,傳到侯夫人耳中一定會被耳提面命。難怪說女人都是水做的,稍微一碰便幾欲融化,宋瑜眼睛濕潤,恍惚間似乎聽到霍川問了句:“原諒我,三妹?”

怎麽會有這樣狡猾的人!

宋瑜憤恨不平,原來他是故意的,如此一來更加不能輕易原諒他了。宋瑜倔強地搖搖頭,貝齒緊咬十分堅決,“不要,我在生氣。”

音落霍川睜開眼眸,着力咬在最脆弱的那處,用牙齒緩慢地碾磨。宋瑜果真收不住,細細地叫出聲來,小貓一樣撓在人心頭。她又驚又懼,疼痛夾雜着難以言喻的愉悅,她自己都覺得不對勁,羞怯地咬住手背不再發聲。

霍川将她逗弄了一遍,酒已醒得差不多,不遠處便是廬陽侯府。緩緩将她松開,平息了心虛才道:“想回隴州嗎?”

宋瑜退避一旁快速整理好衣裳,難眼睛不住地瞪他,聽聞此言動作微頓,很快點了點頭,“想。”

他不再出聲,舒展雙腿倚靠在車壁上,兩手交疊,不動聲色。宋瑜焉能猜不出他是何意,不就是想讓她原諒他,他才肯帶自己回去?

車辇停在侯府門口,宋瑜率先走下馬車,澹衫薄羅早已在門口等候,目下忙圍上來伺候。

原本成親後便要回家省親的,但是兩地距離遠,是以延後幾日也無大礙。

宋瑜确實是想家了,這些天她越難過,便越想龔夫人的疼愛,和家人的關懷,就連宋琛那張面目可憎的臉都變得親切起來。

丫鬟拿了藥膏要給霍川上藥,他攢眉避開,十分厭惡旁碰觸,“宋瑜呢?”

丫鬟面色尴尬,如實相告,“少夫人在裏頭逗糖雪球……”

從一回來她便不說話,做足了要冷戰的準備。霍川冷聲一笑,面色沉沉,“請少夫人來,若再不來,就一輩子別想回去隴州。”

宋瑜抱着糖雪球立在落地罩下,正好聽見這一句,她急匆匆地辯駁:“為何!”

霍川受傷的手攤開放在膝頭,另一手支頤,好整以暇地開口:“因為我不答應。”

真是要氣死人……宋瑜将糖雪球塞到澹衫手中,牽裙上前。其實她沒跟糖雪球玩什麽,泰半時候都是在想心事,看着它發呆罷了。既然霍川如是開口,她義憤填膺地奪過丫鬟手裏巾栉,不就是上個藥而已,反正也不止一回。

宋瑜若要做什麽,便是極其認真的。她将霍川的傷口清洗幹淨,挑出裏頭細小的砂礫,旋即再上藥。

她正認真做着這些時,霍川在她頭頂問道:“糖雪球好玩嗎?”

宋瑜動作微頓,不解地看了看他,只見他仍是方才那副模樣,眉宇之間不大愉悅,甚至有些陰沉。

她低頭随口應付了句:“嗯。”

霍川張了張口,明顯有一句話沒說出口。直到宋瑜給他上完藥,他順勢倒在宋瑜肩頭,深深地瞧不見臉上表情,“我們過兩天就回隴州,作為條件,你原諒我。”

宋瑜沒有反應。

他擡手按在宋瑜頭頂,煩躁地撥拉兩下,語氣不善,“日後不兇你了,有事一定同你好好說。”

過了好半刻,宋瑜才小聲地“哦”了一聲。

回隴州省親的日子定在六月初三,宋瑜每日掰着手指頭盼那日到來。

廬陽侯近來不斷地給霍川找郎中,迫切希望治好他的眼睛,很有些急功近利。反而霍川對此事平平淡淡不以為意,必要時刻配合一番,瞧不出喜怒哀樂。

郎中的法子不知有無效用,他是因為嘗試得多了,是以才不抱任何希望。這些郎中口碑都不錯,卻對霍川的眼睛束手無策,一來時候确實常了,二來尋不出病因。廬陽侯備感失望地将那些人送了回去,各付了一些診金。

上回宋瑜半路退縮,将食盒轉交給了丫鬟,沒幾日陳琴音身子無大礙了,便親自前來道謝。

宋瑜見到她頗為驚訝,不知該作何反應。她大抵是恨霍川的,面上卻僞裝得很好,這種人讓宋瑜敬謝不敏。

然而面子工夫卻要做足,她将人請入屋中,伺候茶水。“嫂子身懷六甲,理應我去看你才是,卻要勞煩你走此一遭,實在慚愧。”

陳琴音淡笑,“不妨事,郎中也說了讓我常走動,對肚裏孩子好。”

她比前幾日瞧着紅潤了些,氣色也好。說罷真心誠意地對宋瑜一笑,像寒冬臘月裏綻開的一株梅花,“那日的事多虧了弟妹,我心裏感激,若是沒有你……”

不知其中多少真情實意,宋瑜輕易不敢揣摩,她跟着一笑,“大嫂不必放在心上,擱在旁人身上想必也會如此。畢竟你身子珍貴,萬萬不能出了差池。”

陳琴音笑容淡去,她勉強撐起唇角,“這侯府中,又有多少人真正盼着他降生……”

宋瑜默聲,這好像不是她能随意接口的話。她斂了斂心神,溫婉有禮,“大嫂說的什麽話,侯爺和夫人,還有太夫人必定是十分期待的。府裏人丁本不就不旺,大嫂若是能添個一兒半女,該是莫大的喜事。”

聞言陳琴音這才正視她來,瞧着纖細柔弱的姑娘,骨子裏似乎有無盡的力量,固執堅強。

她分明不适合侯府,卻要強迫自己适應其中,已經做得格外好了。陳琴音對她并不厭惡,相反的還很感激敬佩,末了牽唇,“怎麽不見成淮,聽聞這幾日侯爺四處找人為他醫治雙眼,不知結果如何?”

宋瑜微頓,抿唇低聲:“他有事不在府中。”

旋即看了眼陳琴音,手指不自覺地攪弄,“尋了許多郎中,但都沒有辦法,恐怕醫好的幾率不大。”

這幾日跟霍川在一起,她也被感染了那份豁達,對此很是看得開。他自個兒都不介意了,她跟着瞎操心也無濟于事。索性順其自然,前面幾年都順順當當地過來了,日後也不成問題。

陳琴音微沉吟,少頃舒展眉心,“其實我今日來便是為了此事,我家在梁州建平鎮,那裏世代以醫藥營生。其中一個老先生專門給人醫治眼睛,對此很有研究,若是你們得空,可以前去看看。”

說罷從袖中掏出一個桃木墜子,“這是老先生幼時送我的吊墜,你們拿着他便會認得。”

宋瑜接過時有些恍惚,想了想仍舊忍不住問:“大嫂為何要幫我們?”

那日聽她所言,語氣憎恨,本以為她是恨極了霍川,可今日态度為何急轉直下?

陳琴音起身,是時候告辭,她走到門邊頓住,“就當是感謝弟妹救我一命。”

說罷踅身離去,一如來時那樣匆忙。

宋瑜捧着桃木墜子惘惘,她走到內室,美人榻上躺着一人。

霍川雙手枕在腦後,漆黑的眸子睜着,仿佛在看頭頂梁柱,可他其實什麽也沒看到。聽到宋瑜腳步聲,頭也不回地問道:“愣着做什麽?”

宋瑜慢吞吞地走到跟前,将手掌送到他跟前,末了想起他看不見,便将墜子放入他手中,“大嫂給了我這個。”

霍川面無表情,方才兩人談話就在外頭,他如何聽不到?

只是有些意外罷了,他反手握住宋瑜将她帶到懷中,抵着她頭頂挑唇,“我的三妹真有本領。”

宋瑜被他說得一愣,原本沒打算往自己臉上貼金,他這麽一說反倒教人不好意思起來。

“那你去嗎?”宋瑜攢着他的袖緣問道。

霍川沉吟片刻,“待我将侯府事情處理完,便同你一起去。”

若真有此等高人,不妨再相信一次。他的三妹長如何模樣,若是看不到委實可惜。

宋瑜動了動,欲言又止。

日子轉眼進入六月,沒幾日便要回隴州省親。侯府無論如何不能失了面子,是以廬陽侯命人準備了回禮,金钏發簪,布料玉器,無不珍品,給足了宋家面子。

馬車緩緩駛出永安城,因前一日才下罷雨,路上十分不平整。車轱辘不甚陷入泥坑中,正好是承載物品的車辇,重量不輕,馬兒筋疲力竭仍舊沒能拉出來。

遠處漸次駛來另一輛車辇,瞧着他們似要幫助,便在路邊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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