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本書
“哦,我穿了。”
宋澄清了清嗓子,非常淡定地道。事實上宋澄覺得自己應該尖叫着跳起來,然後扔掉這枚銅錢,再努力去尋找回家的辦法,可是他只是将這枚銅錢在指尖多轉了幾下,便将銅錢收進手中,塞進了被窩裏。
他摸索着起床,起身便看見了床頭的粗布長衫,想來這便是自己的衣裳了。宋澄将這粗布衫拿在手裏幾次想要放下,卻還是忍着心頭的嫌棄拿了起來。他只能在心裏不斷安慰自己,這是純天然的織物,現代想買都買不到。他邊給自己做思想工作,邊将衣物穿在了身上。
衣衫還有些長,宋澄将袖口微微卷起來了些。床下規規矩矩地放着一雙布鞋,宋澄把自己的腳并上去看了看,發現剛好合适,便蹲下身子将鞋子穿在了腳上。沒穿的時候還不覺得,穿上才發現這雙舊布鞋已經變小了,有些夾腳。可是看着家徒四壁的架勢,宋澄也不指望能給他有一雙适腳的鞋子。
宋澄剛走兩步,就被絆了一下,低頭才發現這地下是土,不是磚,自己絆在了土凹裏。宋澄在心中又是一聲長嘆,自己好好個富二代,竟穿成了窮光蛋,可是自己連衣服也不會洗,真的能在這裏活下去嗎?
“吱呀”一聲推開木門,外面的朝陽盡皆洩了了進來。宋澄擡眼望去,只見外面天空藍的像染料一般,天邊飄着幾朵雲彩,朝陽金光四瀉。農家的小院子裏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土牆木門,牆上生長着濃密的青苔,院子裏稀稀疏疏幾根竹子,宋澄卻覺得比自己家那個占了半座山的仿制品更有古韻。
宋澄伸了個懶腰,正打算擡步好好考察一下這裏的環境,想想自己要做什麽,便聽見一扇窗子打開,一個蒼老的聲音中氣不足地厲聲喝道,“還不過來!”
宋澄下意識的轉身,只見一個長得精瘦的老頭,滿頭花白,隔着窗戶向着自己怒目而視。
宋澄低着頭走了過去,進門便看見祖孫四人在圍着桌子吃餅,桌上還倒着一壺涼茶。桌子四周只有老頭一人坐着一把舊板凳,其餘三個小豆丁都站在老頭子的身旁,大的約莫五歲,小的看似剛剛學會走路,還穿着開裆褲。
他磨磨蹭蹭走了進去,站在老頭子面前,老頭子吸了一口氣喝道,“快吃!吃了我送你去城裏。”
宋澄不解為何老頭要送自己去城裏,卻默然伸手從盤子中取過那塊餅,塞進嘴裏。三個小豆丁都眼睛黑汪汪的看着他,不,是看着他手中的餅。宋澄下意識将餅快速塞進了嘴裏,因為他發現,這家估計真的窮的揭不開鍋了。自己現在也是饑腸辘辘,再将這塊餅讓給這三個豆丁,肯定會被餓死的。
老頭子看似憐惜地拍了拍宋澄地頭道,“澄,你是家中長子,便要擔起長子的責任。你父與繼母為這家操碎了心,你看看眼前這三個弟妹,澄啊,咱們家養不起這麽多孩子。”
宋澄擡眼看了老爺子一眼,老爺子似是抹了一把老淚,他續道,“你年幼喪母,癡呆寡言,又生的軟弱,以後也不能為家裏做什麽,與其拖累家中,不如、不如為這家盡最後一份力。澄,你說祖父說的對不對?”
宋澄未來得及回答,便見老爺子又嘆了一聲道,“你幼年玩火,累及親母命喪火場,罪孽深沉,如今為家中賣身,也算是贖還罪孽。今日出了家門,一身罪孽洗淨,好好做人去吧。”
宋澄将最後一口餅塞進了嘴裏,抹了抹嘴看着看向祖父,心中澄明,不過是要賣了自己罷了,迂腐這麽半晌,說給誰聽?嘴裏倒是說的好聽,偏心便直說吧。自己好歹是家中長子,這說賣就賣了,怎麽不見賣這三個小豆丁?
宋澄心中明白,自己這算是遭了後娘,親爹不疼,祖父偏心!賣自己這麽大的事,他爹有可能不知道嗎?再說這家中窮的家徒四壁,自己不被賣也是要想辦法出去的。他索性沉默,看着事态如何發展。
宋澄正在沉默間,那個五歲的小豆丁突然開口道,“祖父,我娘說大哥這件布衫是留給我的,不能讓大哥穿着出門。”
老頭子看了一眼宋澄,宋澄一聽這還了得,賣身竟然連衣裳也要留下,讓他光着身子去?這絕對不行,他忙擠出了幾滴眼淚,癟着嘴看向祖父,滿眼孺慕之情,看似對這家中極為不舍。祖父目光在兩個孫兒之間轉了半晌,最後為難嘆道,“游,這件衣裳便讓你大哥穿了去吧。”
宋澄聽到此處,心中長出一口氣。宋游聽了此言,登時不高興了,他走近拽着祖父的衣襟哭道,“我娘說這件布衫是大哥去歲過年新做的,還能給我們穿,若是讓大哥穿出家門,來年家中便又要為我做一件,又要花錢。”
老爺子心疼地将宋游抱進懷裏放在膝上,宋澄一看就心中冷笑一聲,這才是親孫子的架勢嘛。宋澄心中冷笑,面上卻垂淚,自己還要保這件衣裳呢,可千萬不能輸了。宋澄正在想辦法,便聽見老爺子道,“待今日把你大哥賣了,祖父回來的時候,定為你們扯一丈布,做新衣服。”
宋澄:……
宋游躲在祖父懷裏,看着宋澄應了一聲,“游和弟妹多謝祖父。”
宋澄偷偷翻了個白眼,怎麽不謝我?好歹是我的賣身錢。
“祖父,宋澄身上還有一枚銅錢呢,我親眼見過,就藏在他的鞋裏!”宋游窩在祖父懷裏指着宋澄道,“小妹也見過!”
老爺子皺眉看了一眼宋澄,卻向小妹問道,“小妹,你見過?”
小妹忙點頭,卻不敢說話,只睜着眼看着祖父。老爺子隔着桌子摸了摸小妹的頭,厲聲向着宋澄喝道,“孽障!還不拿出來!你偷了誰的錢?我只當你癡傻,沒想到竟是個賊!”
宋澄似是被吓得一抖,他默默脫掉鞋,光着腳丫子站在地上,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半晌吐出來兩個字,“沒有。”
宋游見宋澄将鞋子脫了下來,忙從祖父懷裏跑了出去,将宋澄脫下的鞋子裏裏外外翻了個遍,嘀咕道,“怎麽可能,我明明見過。”他又将宋澄的身上拍拍打打,仿佛搜身一般,宋澄心中吐槽,沒想到自己賣身還要過安檢。
老爺子似是瞪眼看了一眼宋游,他喝道,“好了,游!你在家中好好帶弟妹,我與你大哥便去了。”
宋澄默默穿上鞋,老爺子起身,喝完了碗中的最後一口茶,他伸手牽過宋澄,出了大門。宋老爺子牽着宋澄站在了門前,他拍了拍宋澄的肩膀道,“澄,拜別吧。”
宋澄擡眼看了一眼這個簡陋的院子,默默跪下磕了三個頭,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土,跟着宋老爺子揚長而去。身後的青山茅草院再與他無關,他悄悄摸了摸挽起的袖子裏藏着的那枚銅錢,他要去找祁钺。宋澄有一個直覺,他是為了這個人來的。
下山的路異常遠,宋澄邁着小短腿跟在老爺子身後連連跑,老爺子走了約莫大半個時辰,終于停下來歇息。他将宋澄抱到了山道旁的一棵大柳樹下席地坐下,看着宋澄道,“只可歇息片刻,待會兒日頭大了山路更難走。”說話間又戳着宋澄的腦袋恨恨道,“都是你個小孽障,燒了我們家祖上傳下來的宅子,若不是你燒了宅子,我們如今還住在汴京城外,哪會進個城,還要走這麽遠!”
宋澄默默低頭不說話,老爺子似是歇息夠了,伸手在手邊摘了一根蓬草,插在了宋澄的頭上。他伸手牽着宋澄,一言不發,繼續趕路。直到午間,兩人才到汴京城外。這剛一到達汴京城外,宋澄就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現代人的狗眼,原來這就是十世紀世界上最為繁華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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