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本書
祁钺給宋澄擦了一把眼淚,向祁忱招了招手道:“沒事,我們去哪裏放?”
祁忱偷偷看了宋澄一眼,只見宋澄似是哭過了,鼻尖也紅紅的,但看祁钺的樣子,似乎不是自家哥哥欺負的,就乖乖沒有說話,他将炮仗分了祁钺一半,笑着道:“我路過的時候見路邊有個大雪堆,走,我們去給它炸了!”
祁钺說走就走,伸手攬起宋澄:“好啊,走!”
宋澄想家想的厲害,哭過了倒也輕松了些,在這麽陌生的時空裏,還有這群溫暖的人在不是?他跟着祁钺和祁忱一起去放炮仗,卻發現熊孩子果然是熊孩子,祁钺和祁忱兩個人将炮仗盡數埋在路邊掃雪積累的雪堆裏,甚至還擺了個大大的福字,宋澄默默扶額。
“澄子,站我後邊,待會兒雪濺起來打在臉上疼。”祁钺轉身向着宋澄吩咐道。
宋澄“哦”了一聲,就站在了祁钺的身後。祁忱向着祁钺比了個手勢,祁钺點點頭,祁忱便壞笑着點着了第一個炮仗。那些排列在雪堆中的炮仗仿佛多米諾骨牌一般争相爆炸,積雪被沖起來下了一場人工雪,夾雜着炮仗的殘屑紛紛落了下來。
宋澄不自主地捂起耳朵,縮着脖子從祁钺身後去看,只見祁钺和祁忱兩個哈哈大笑,捂着耳朵亂跳。宋澄忽而也就跟着笑了,仿佛半年來的紛紛擾擾,不順心的,不開心地,都随着這些炮仗煙消雲散了。宋澄擡眸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心中道:“郁慈,過年好。”
宋澄也不知是那幾口酒醉了,還是心醉,他抓着祁钺道:“祁钺,我走不動了。”
“哥,宋澄走不動了。”祁忱對着祁钺複述了一遍。
祁钺見怪不怪,給宋澄把衣裳扯了扯,将手都藏進了棉衣裏,他蹲在宋澄的面前道:“上來。”宋澄已經被祁钺幾次背的習慣了,熟門熟路地就将手搭在了祁钺的肩膀上,摟住祁钺的脖子,祁钺将宋澄背了起來,抖了一抖,向着祁忱道:“快點回去吧,明天我過去給奶奶拜年。”
宋澄這才知道,祁钺的祖母尚在,養在祁忱家裏。
祁忱點頭道:“好,我等你過來,那你娘……”
祁钺背着宋澄要走,回了句:“她不去。”
祁忱點了點頭,又強調道:“那明早上我等你。”
“知道了,你快點回去吧,路上小心。”祁钺催促道,“別磨叽了,明早上等我一起給奶奶拜年。”祁忱應了聲就轉身回去了。宋澄趴在祁钺身上與不老實,一直唠唠叨叨跟祁钺說話,祁钺也沒聽清楚他說什麽,只一股腦的答應。
沒掃幹淨的雪在祁钺的腳下咯吱作響,街上紅燈高挂卻行人蕭索,宋澄突然拍了一把祁钺的後腦勺道:“祁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對吧?”
祁钺想也沒想:“廢話。”
“那你從軍,我也跟着去。”宋澄嘟囔道。
“你去幹什麽?小胳膊小腿的。”祁钺道,“你就乖乖待在家裏,等着軍爺回來。”
“我小胳膊小腿怎麽了,你不要看不起人,我現在每天都跟着大哥練拳,遲早長大。”宋澄辯解道。祁钺聞言噗嗤笑了出來:“對,長大,長高!”
宋澄不說話了,祁钺也沒有搭理這個話題,遠處忽然傳來了幾聲鐘聲,萬家燈火裏爆竹四起,祁钺抖了抖肩,宋澄從祁钺的肩上擡起頭來,祁钺道:“澄子,過年了。”
宋澄點點頭:“新年快樂。”
祁钺笑了。
宋太宗太平興國六年,在一片年味中,來了。
從初一到十五,祁钺除卻轉親戚的時間,就帶着宋澄四處野,最後以十五燈會結束。過了十五祁钺宋澄等都開學了,徐覆之也背着行囊去了蘇州。臨走的時候徐夫人拉着徐覆之唠唠叨叨囑咐了半夜,衣服鞋子帶了一大包,還給自己素未謀面的小兒媳帶了見面禮。
徐覆之對着宋澄拍了拍肩膀,向着高堂拜別。徐夫子握了握徐夫人的手,給老伴遞了帕子溫聲安慰。
徐覆之有些激動,也暗自濕了眼眶,最後還是默然決然離開了家裏,宋澄見他走的決絕,心下便隐隐清楚,徐覆之這一走,怕是真會如同他說的一般,很久不會回來了。古代交通不便,路上舟車慢,怕是到了蘇州,都已經是春江消融的時候了。
“澄子,澄子!”祁钺站在門外的大柳樹下扯着嗓子吼,宋澄咬着饅頭慌慌張張跑了出來:“來了來了,別叫了。”
祁钺摸摸頭笑着道:“我這不是怕開學第一天遲到了嘛,你還沒吃完早飯?”
“吃完了,走。”宋澄回道。
開學第一日,來了不少新面孔,大多是家長新送來的孩子,宋澄突然覺得自己這是升級了,眼看着新來的都是學弟吶。祁钺也神氣了不少,他笑着向宋澄道:“聽說新來的都是孟夫子授課,孟夫子簡直刻板。”
宋澄點點頭,這點他非常認同,宋明理學不得了,這孟夫子身上便可看出不少,與孟夫子一比,徐夫子簡直民主。
“澄子你看,又是個新來的。”祁钺指着新進門的青年與小孩道,宋澄順着祁钺的手勢看了過去,卻登時愣住了。
“澄子,怎麽了?”祁钺看出了些不對勁,他推了推宋澄,宋澄轉身對着祁钺道:“是我爹和宋游。”
“什麽?你爹!”祁钺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父子倆,宋澄點了點頭。父親這個詞對于宋澄來說有些陌生,他和宋深的父親去世的早,小時候他跟着宋澈一起叫小叔叔爸爸,後來長大些,才知道那是宋澈的爸爸,不是自己的爸爸,只是叔叔。可是眼前的這個牽着宋游的男人,是小宋澄的父親,也算是自己的爹。
“爹,你說夫子會不會收我?”宋游有些膽怯似乎,眼中的喜悅卻一眼可以看出來,宋父笑着摸了摸宋澈的頭道:“我兒子這樣聰明,夫子肯定會收做學生的。”
宋游似是安心了,笑着與宋父一起去了孟夫子的書房。宋澄站在原地有些僵硬:“祁钺,夫子快來了吧。”
祁钺哪裏不清楚宋澄現在是怎麽想的,他一把抓着宋澄就離開了:“走,不看他們!誰稀罕!”
宋澄想自己還是稀罕的,他想問一問,為什麽都是親生兒子,宋澈可以由父親陪着上學堂,而自己卻要被爺爺帶下山,站在大街上頭頂蓬草賣身?或許終究是心難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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