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柯家

“你認識柯藍？”

原本準備走進樓道的白老板停下了腳步，雖然每三個月會來到幸福小區一次，雖然覺得眼前的年輕人有些眼熟，但白鬼從未意識到對方可能與柯藍認識。

“也不算認識，只是聽我媽說起過。”看見大美人為自己駐足，年輕人撓了撓頭，壯着膽子向前走了兩步後，發現近看之下的美人長得更好看，暗紅色的美瞳也很獨特，“我家住在隔壁那幢樓，正好和柯家同一層，所以那戶人家敲敲打打的聲音總能傳進我耳朵裏。”

“敲打？”白老板念叨着這兩個字，似乎能從中感覺到柯家這段時間的不平靜。

“是啊。”那年輕人雖然給人吊兒郎當的感覺，但本性倒是不太糟糕，“大美人你隔幾個月就來一次，和柯家丫頭的關系好像也不錯，應該是他家的親戚吧？”

“也許。”無論是對方所說的話，還是對方對自己的稱呼，白鬼只是笑一笑，不點頭也不反駁。

“那可以的話……你和那戶人家說說。”年輕人嘆了口氣，“好幾次我在小區裏看美女跑步的時候，都看到柯家那丫頭傷痕累累地坐在樓下。真不知道她父母怎麽想的，連我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既然你那麽擔心，為什麽不報警？”雖然眼前這個年輕人想要幫柯藍，但白鬼還是能夠覺察出一些別的。

“這都是別人家的事，随便報警不太好吧？”年輕人似乎因為白鬼的問題而有些窘迫，“而……而且美女姐姐看起來就很樂于助人的樣子，我……我可不是為了搭讪才這麽說的！”

“人之常情。”白老板向年輕人走近，近到對方幾乎能夠聞見白老板身上清淡的香味，“但若是下次有緣再見，別忘了對于男性而言，‘美女’和‘姐姐’這兩個稱呼都非常失禮。”

男……男性？！

在那個年輕人目瞪口呆手足無措的時候，白老板已經與他擦肩而過，走進了柯家所在的那棟公寓樓。

跟在白老板後面的小跟班，還向那個年輕人扮個鬼臉，表情超兇地說：“再用那種色眯眯的表情看老板，我就把你吃掉！”

不過年輕人顯然并沒有聽到這聲警告，只是在反應過來後，崩潰地抱住腦袋，大吼一聲：“這是欺詐！顏值欺詐！”

順着樓梯一層一層往上走，剛剛走到二樓，白鬼就已經聽見樓上傳來的碰撞聲，以及屬于柯藍母親歇斯底裏的喊聲。

奇怪的是，這棟樓裏其他的住戶卻毫無反應，不知是因為隔音效果太好，還是如那年輕人所說的一樣，不願摻合別人家裏的事情。

來到柯藍家門口的瞬間，白鬼就聽見重物砸在防盜門上，傳來一聲巨響。

“為什麽要彈藍藍的鋼琴？！”門內傳來柯媽媽的聲音。

“媽媽你別生氣。”柯藍的聲音卻依舊柔和，“只是練習了很久，希望可以彈給媽媽聽。”

想到砸在門上的可能是自己制作的那具人偶，白鬼又是一陣心疼。雖然給柯藍使用的人偶只是最普通的材質，但到底也是白老板的一番心血。

伸手敲了兩下門之後，門裏面的聲響立刻停下，卻仍然無人開門。

“老板，門不開。”雲綿綿小朋友從學校回來的時候是上午九點多鐘，所以這會兒肚子有點餓了。

白老板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己下身開叉的大裙擺，下一秒就直接伸腿，用上了常人所不具備的力量，直接将防盜鐵門踹開。

“呯！”

當鐵門被硬生生踹開時，雲綿清楚地看見鐵門上還留有靴印。

這一幕，正好落入從樓下趕來的年輕人眼中，那近乎完美的大長腿再次讓那小哥看呆，這大美人真的和自己同性別嗎？

想到自己一雙大毛腿，小哥掩面哭泣。

利落地收回腿，面對門裏一臉詫異的柯家人，白老板卻是面色如常。

“白……白老板？”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柯藍的父親，“您怎麽來了？”

“柯先生難道忘了今天是約定的日子嗎？”白老板看到縮在門旁邊的柯藍，伸手一拉就将比普通人輕得多的人偶少女扯入懷中，直接打橫抱起。

身材高挑的白老板一身紅色長衣，就這麽動作小心地抱着一身白裙的人偶少女，柯藍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有許多明顯的傷痕，雖然傷口在快速愈合，卻依舊留有血跡。

那樣的畫面，在旁邊的小哥看來，有些驚心動魄，又讓人挪不開視線。

“把我女兒還給我！！”看到無力躺在白老板懷中的少女，柯藍的母親卻如同被奪走了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一樣。

就在柯藍母親沖過來想要抓住少女手腕的時候，白老板暗紅色的眼瞳泛起光亮，柯媽媽剛觸碰到柯藍的皮膚，就如同被火焰燒灼一般，呼痛着向後退去。

“老婆！”柯爸爸立刻上去探看。

“一年前，因為柯藍在鋼琴考試中的失誤，柯夫人将她鎖在房間裏四十九天。”白老板平靜地敘述着一年前的往事，“每天必須有十二小時的琴聲，彈錯則必須加時。”

“那都是為了她好！”柯媽媽那尚有燒灼痕跡的右手和聲音一樣顫抖着，但似乎比剛才要顯得平靜一些，“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關系，疏通人脈，讓藍藍有複試的機會。”

“但是後來……”

“不要說下去！”剛剛冷靜了一點的柯媽媽再次大喊起來，“不要再說了。”

“後來我實在無法忍受那樣的訓練，就學着用床單被套之類做了繩子，直接從窗口逃走。”繼續述說的，是被白鬼抱着的柯藍，聲音清亮卻帶着哀傷，“但沒有想到媽媽在我房間裏裝了攝像頭，所以很快就發現了我逃走的事情。”

“你知道什麽？！你懂什麽？！你只是人偶而已！你只是和我女兒很像的人偶而已！”柯媽媽在丈夫的懷裏嚎啕大哭，卻因為剛才被燒灼的疼痛，而不敢繼續靠近白鬼。

柯藍也自顧自地往下說：“我原本想出去透透風就回家繼續練琴，卻沒想到剛剛從路口往外走，爸爸和媽媽就追了上來，大聲喊着我的名字。”

“我當時真的非常害怕，覺得媽媽一定非常生氣，覺得媽媽一定會用更可怕的方法來懲罰我。”人偶少女的眼角也流下了淚水，“所以我不敢回頭，也不敢擡頭，就這麽傻傻地愣在那裏發抖，身後的呼喊聲越響，我就越害怕。”

“我和孩子的媽媽當時拼了命地沖過去，卻還是晚了一步。”柯爸爸緊緊抱住已經崩潰的妻子，“我們拼命想要告訴柯藍有一輛車過來了，但周圍沒有路人，柯藍也什麽都聽不見的樣子。”

“肇事司機當時正在打電話。”柯藍似乎正回憶着當時發生的那一幕，“我甚至還記得自己被撞飛的那一刻，司機臉上無比的震驚和恐懼。”

“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柯媽媽拼命搖着頭，“如果藍藍能聽我的話，一切事情都不會發生！不會發生！”

“但是，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事情？”比起妻子的崩潰，柯爸爸雖然同樣顫抖着，卻還是看向白鬼懷中的人偶少女，“你明明只是我們女兒的替代品，你明明只是一具人偶，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些事情？”

“柯先生。”一直沉默着的白鬼微微一笑，“您真的覺得，人偶可以擁有靈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