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聚會
喬穎自從出現了一次之後,再也沒有在我的病房出現過第二次了,原本就是這樣,舊情人出了車禍,理應去看一眼,看完之後嘲笑一下對方,這就算是徹底結束了吧。
要知道,以前的我是多麽自信啊,以至于我真的相信,當所有女人向我投懷送抱的時候,我覺得她們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動物。可是當她再也沒有出現之後,我竟然無比瘋狂地思念着她,思念着她深邃的眸子下的那股清泉,思念有她跟我在一起的無數個迷人夜晚……
這一切都結束了吧?
我終究還是沒有想過,有一日我竟然會演變成這個樣子,自卑而且可憐,甚至變成了沒有人愛的可悲之人。可是,如果自己都沒有自愛的本事,誰還會垂青于你呢?
唐嫣然倒是經常來看我,當然,百分之九十的時候是跟蘭仁一起過來的。
他們早就如膠如漆了,在我面前也并不避諱,只是每次當我見到他們親密無間的畫面的時候,還是覺得有點不自在。
我以前看過別人在我面前水乳交融,可是當我看到我的兄弟,跟他的女人親嘴的畫面,我還是覺得有點少兒不宜。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荷爾蒙在作怪,總覺得那蜻蜓點水的親吻,并不能表現兩個人的親密無間,就像我當初也親過唐嫣然,那一吻的蜻蜓點水,并不代表我跟她還有後續的故事。
為什麽我會有那樣的想法?為什麽我看不慣他們在我面前表現恩愛?蘭仁私底下都跟我說了,假若唐嫣然願意,他打算出院的時候就向她求婚。
是啊,住院都将近八個月了,草長花開,又一個酷暑來了,我的腿只能輕微感覺到疼痛,而蘭仁已經在唐嫣然的照料下可以駐着拐杖走路了,那麽長的歲月,決定兩個人的婚姻大事,也并非草率之舉了,可是為什麽我會那樣悲傷。
我想,肯定是我的攀比心在作怪,以前我的女伴一天換一個,可是現在,除了偶爾能夠跟小護士聊一下天之外,我身邊的女伴幾乎為零。
我想我這輩子就這樣吧,坐在輪椅上,等待着自生自滅。
于是,在我住院後的第八個月零一十五天,我終于強烈要求出院了,因為我已經不想再待在這個鬼地方了,面對這個鬼地方那麽久,人不悶出病來,真的算是謝天謝地了!
我的性情大變,變得疑神疑鬼,不相信別人。
父親說是我反應過度了,跟醫生商量了一下,決定讓我回到家中休養。
我回到了那個久違的家,自那個女人進入那個叫做家的地方之後,我就沒有在那個家待過一個晚上。
可是這一次,情況完全不一樣了,我的生活沒有辦法自理,我必須要在那個地方待着。
日複一日,度日如年,生活就像狗屎,踩上去了才知道臭不可聞。
我越來越懷疑我的生命的價值,25年了,我享盡了人世間所有美好地東西,所以上天決定,從我出車禍的那一刻去,就要剝奪去我所有的一切。
生亦何歡,我第一次想到了死亡。
那個我以為,我的這輩子永遠都不會遇到的,卻沒想過,這一次,我這麽想要跟它靠近。
要來一場告別會嘛?
我想,作為最後的牽挂,我固然知道我本不應該再有牽挂,可是我還是想在我最後的時光了,跟那些我在乎的親朋好友,最後再鬧一次。
如果第二天他們醒來,發現我早已不在,會不會永遠記住我笑的樣子?
就這樣決定了。
于是,我跟父親說,我要回到我的家中,在自己的家中設宴邀請親戚朋友來參加聚會,既然現在流行睡衣party,我們就來一場盛大狂歡party吧!
賓客到齊,當所有人都帶着善意的笑容一個一個走到我身邊,對我說着一些冠冕堂皇客套的話,我同樣以微笑示人,這樣能夠顯示我的大度,顯示我變成了以前的自己。
我還是那個驕傲的景浩,就如所有人所說的,“景浩,你終于回來了”,對,我回來了,我以整天坐着輪椅,以半個殘疾人的身份回來了,我知道你們這些人都在看我的笑話。
可是這些都不要緊,因為今天晚上之後,你們不會再看到我的笑話,而是我看你們的笑話,我可以遠離塵世,高高在上的俯視你們這些人到底在做着什麽醜陋的事情。
主持聚會的人不是我,不過我是發言的重頭戲,而我的發言稿是——《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滄海一栗,缥缈無依,塵世間有很多東西我們一直牽挂着,又不牽挂着,總感覺自己的世界被別人挖空了,填平了,然後又挖空了,再填平了……”
“究其原因很簡單,我們在乎很多東西,覺得那些東西應該是我們的,所有我們覺得,一旦失去了那些東西,我們就會變得瘋狂,變得不可理喻,變得不像原來的自己,那是因為我們在成長,我們一天一天地成長,所以成長的代價就是失去原來地自己,可是這中間又摻雜着失去,在失去中成長,在成長中失去,我們常常以為痛苦不堪,可總有一天我們要回頭,回過頭後才發現,那些所謂的成長,所謂的失去,才是最真實、最完整的我們。”
“人類原本就是一種感知動物,所以我們有各種各樣的感覺,有的是感性的,有的是理性的。感性的知覺總讓我們在第一時間就可以從外界的感官世界中感受得到,理性的知覺卻是感性知覺的升華,是感性的外觀世界在我們頭腦凝結之後升華而來的理論……”
看吧,你們這些洋洋得意的人,我就喜歡看到你們目瞪口呆,發不出話來的樣子,因為你們根本就沒有想過,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吧?
還是你們已經将我當做瘋子了?
你們在我的地盤,就應該聽從我的話,難道不是嗎?
演講說完之後,我吃力地推着輪椅,享受着衆人沉浸在我的演講氣氛當中,紛紛議論我已經從一個情聖上升為一個哲學家。
我真的有做哲學家的潛力,不然我怎麽會開得開?
聚會繼續,而我推着車子回到房間,從推車座位下面拿出刀片,深深地往自己的手腕上使力一割……
我要讓你們在場的這些人體會到從狂壞到驚吓過度的經歷,不然你們不會體會到我的痛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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