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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上次才說了這個時機不适合頻繁見面,衛流光還是稍作僞裝從牆角的狗洞裏鑽了進來。
淩松看着灰頭土臉的他:“……”
一向最在意形象的衛公子這一次卻連頭發上沾的草葉也顧不得伸手拿下來,抓着淩松的手臂急匆匆地連續發問:“找到了可以破譯信件的人?确定可信嗎?”
淩松盯着他頭頂的那一根已經開始發黃的草梗手指有些癢,克制了一下終于還是忍住了。又想到自己的心上人還坐在屏風之後,以及不知道誰灌輸給他的男男授受不親之類的奇怪道理,于是巧妙而不着痕跡地把手臂從他手中抽了出來。
“可信。”淩松尴尬地咳嗽了一聲,“是……我的一個朋友。”
衛流光狐疑地看了看他:“朋友?”
“你怎麽會突然冒出一個看得懂密信的朋友?”衛流光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容雪啊,我怎麽覺得你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呢?”
淩松站得筆直,背後卻狂冒冷汗,他稍微有點理解葉凜一直瞞着自己的心情了。
千頭萬緒,實在是不知道從何解釋起啊!
葉凜和自己現在的情緒都不太穩定,現在顯然不是讓三個人見面相認的好時機,然而密信的破譯又是十萬火急的事情……
解釋不了就幹脆不解釋,淩松一貫是這樣對付衛流光的。他冷下臉道:“是否可信,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查證這些事情不正是一葉閣擅長的嗎?賢王與叛黨書信往來用的密碼雖然複雜,卻并非毫無規律可循,只要掌握了每一個符號對應的通用文字,便能将通篇組成通順且有意義的句子。”
“要是錯了一點,那可就是大問題了……”衛流光還在嘟囔,手上卻是很誠實地接過了淩松遞過來的、已經被翻譯成通用語的信紙,快速地浏覽了幾行之後,眼睛卻慢慢越睜越大。看完一篇之後,他居然像是徹底遺忘了旁邊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自顧自地捧着信紙繞開淩松就往門外走,目光卻還黏在泛黃紙張上奇怪而扭曲的符號上。
淩松默默往左邁了一步擋在了他前進的道路上。
衛流光才像是突然想起有這個人一般,終于擡起頭施舍了他一眼:“我要回去好好研究一番。之前的計劃暫且擱置,我會盡快給你答複。”
他說到這兒,想起什麽般突然向前一步,大力拍了拍淩松的肩膀,眼底迸射出堪稱狂熱的火光。
“你那位朋友,我能見一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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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淩松也被他這種突然爆發地熱情震了一下,回過神來時已經下意識地應了下來:“……現在不太方便,下回吧。”
衛流光捧着幾卷已經翻譯好的密信興沖沖地走了,也不知道他帶着這麽多東西要怎麽從狗洞裏鑽回去。
淩松又在原地靜立了一會兒,才繞到了屏風後,重新面向一直靜靜地坐着聽着他們講話的葉凜。
也許是他的表情看起來實在是太僵硬了,後者甚至給了他一個安撫的微笑。
“凜、将明……”
淩松突兀地改了口。
不知究竟是出于何種巧合,葉凜的和自己……的時候随口給他取的名字實在太過相似。
這種巧合簡直讓他愁得頭都開始疼了。
淩松怕他回想起某一些可能不太好的記憶,甚至不太敢喚他凜凜。
——葉凜,字将明。
昔年才名冠都城的相府嫡子,琴藝絕倫的“無弦公子”。
及冠之時,葉丞相為他擇的這個字,取的便是天色将明,旭日初升之意,寄托着希望他前程似錦、大道光明的的美好願景。
可惜……
淩松開口喚了個名字後便又重新陷入了沉默,卻是葉凜率先開口了。
“當年葉家火災後,我曾經在賢王府待過一段時間。機緣巧合之下,在那裏看到了一本記載了與通用語中的詞彙一一對應的秘鑰,便将它整本背了下來 ”
他說得輕巧,淩松聞言卻攥緊了拳,沉默了片刻擡頭望向他,沒頭沒尾地艱澀道:“……是司刃?”
葉凜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倒也幹脆地承認了:“是。”
時隔多年再度聽見這個名字,他的內心出乎意料地已然平靜無波。
“我就知道……”淩松像頭困獸般在屋內焦慮地來回踱步,“我當年就覺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對勁,那個混賬!是我不好……”
他好歹還記得身邊有個不能吓到的人,深吸一口氣勉力維持了表面上的平靜,卻是再不敢深想。
——你固然過目不忘,可若不是處在極端緊張和危險的境地裏,充滿防備和警惕地試圖抓住每一線生機,又怎麽會無緣無故地背下這一整本晦澀難懂的秘鑰來?
“又怎麽能怪到你身上呢?”
葉凜安靜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目光清亮柔和一如往昔,見他望過來,還緩緩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回應的笑來。
淩松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等到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時,指尖已經幾乎觸碰到了葉凜被燒毀的半張臉,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皮膚上浮動着的微涼的溫度。
他閃電般縮回了手。
本來已經下意識地向着他掌心稍微偏了偏頭的葉凜無聲地嘆了口氣,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瞥向了另一邊的地面。
淩松束着手站在原地,更加無措了。
他明明有有千言萬語迫不及待地想要詢問。
——你的臉,是怎麽傷的?
這些年來,你到底都經歷了什麽?
那個時候,以及之後的很多個我不在身邊的時刻……疼得厲害嗎?
他胸中萬般疑惑有如驚濤拍岸,開口時卻硬生生拐了個彎:“你……你也累了,不如先回房休息吧。”
“也好。我回去将剩下的往來書信翻譯出來,”葉凜看了一眼裝了滿滿幾箱的舊紙堆,若有所思道,“今天晚上應該可以做完。”
今晚?
淩松脫口而出:“倒也不必急于一時。”
……你不必這樣辛苦,累壞了身子怎麽辦?
然而坦誠身份相認之後,彼此之間卻反而像是橫亘了一道無形的薄膜,讓他突然間無法坦然地吐露關心了。
“我知道了。”葉凜用飽含無奈的目光默默看了他一眼,彎腰抱起殘卷時又輕聲喃喃了一句,“……怎麽能不急呢?”
你都笨到要去做傻事了……讓我怎麽能不擔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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