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傅錦衡趕到的時候, 葉臨西已經準備簽字走人, 一個小糾紛而已。雙方也沒什麽損傷,警察也就口頭警告。
不過對方雖然還在意被摔的那一下。
話裏話外都是,他們要去檢查。
葉臨西實在不耐煩對方跟祥林嫂似得哔哔個沒完,她瞥了對方一眼,徑直走了過去。
年輕女人見她一過來,反而閉嘴。
葉臨西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去檢查吧,要是癱了瘸了, 我會賠償的。至于其他的, 我一分錢都不會出。”
說完, 葉臨西轉身就走。
傅錦衡看着她走到自己身邊時, 直接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将他拉着離開了派出所。
到了外面的時候, 傅錦衡的車子已經等着。
葉臨西直接上車之後, 倒是傅錦衡留下跟孟司機說了幾句話。
這時坐在車上的葉臨西才想起, 她立即降下車窗,沖着外面的孟司機笑道:“孟司機, 今天真的謝謝你了。”
孟司機笑了笑:“夫人,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葉臨西還嫌不夠,沖着他豎起大拇指:“那個過肩摔, 帥!”
說起來葉臨西還真的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有人被過肩摔。
那個年輕男人其實個子也并不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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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被孟司機輕輕松松一個過肩摔。
待傅錦衡上車時,葉臨西好奇問道:“你又讓孟司機幹嘛去了?”
“今天他辛苦了, 我讓他先下班。”
葉臨西贊同的點頭,“對,我也覺得他辛苦了。”
傅錦衡轉頭看她, 然後葉臨西從他臉上看到“你還有臉說”的這句話。
她安靜閉嘴。
很快,車子離開派出所,看樣子應該是往家裏的方向。
大概是車子裏過于安靜的氛圍,讓葉臨西有點坐立不安。
就好像真的是她做錯了什麽事情似得。
明明她覺得自己理直氣壯的不得了。
于是她問道:“今天你怎麽會也這麽巧趕到?”
“不會又是孟司機給你打電話的吧?”葉臨西轉頭看着他問道。
傅錦衡原本正在看手機,聽到她問的話,安靜放下手機,“不是,是我讓秦周打電話問他,你還在不在公司。”
葉臨西:“你問我幹嘛?”
傅錦衡忍不住捏了下眉骨,半晌,他輕聲道:“今天難得準時下班,本來想接你一起回家的。”
葉臨西:“……”
狗男人居然主動打電話來問她要不要一起下班?
葉臨西雖然覺得這件事不亞于太陽從西邊升了起來,但也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小喜悅,甚至還帶着那麽點躁動。
就在她開心的想說點什麽時,傅錦衡語氣頗為平靜的繼續道:“然後就聽到你進派出所的消息。”
葉臨西:“……”
那什麽,她是可以解釋的。
葉臨西沒等傅錦衡問起,張嘴主動說起今天的事兒,本來她的火氣都已經消了不少,可是一說起來,又嗖嗖的開始冒火。
她叭叭的指控那個年輕女人怎麽先動手推她,然後孟司機是為了維護她,不讓對方離開。
結果年輕男人又惱羞成怒再次動手。
說到最後,葉臨西猛地在自己的包包上拍了一下,有些懊悔道:“她當時推我的時候,我應該立即還手的。”
她居然光顧着去關心自己的腳趾頭,一時忘了反擊。
這種懊悔就像是吵架吵輸了時,恨不得有個時光機送自己穿回那個點,然後用自己的智慧以及犀利睿智的觀點将對方吊打三百個來回。
葉臨西覺得她也需要這麽一個時光機。
在對面動手推她的時候,立即反擊回去。
傅錦衡倒是嗤了聲,“這種人不值得你動手。”
葉臨西同意的點頭:“我跟你說,這對夫妻絕對是絕配,真的,我祝他們這對垃圾百年好合徹底鎖死永不分離,可千萬別去禍害別人了。”
于是她把自己今天查到事情告訴傅錦衡,特別是那個小區圍欄那裏原本真的有一個缺口。
後來是這對夫妻要求小區物業整修。
“你說他們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麽,像他們這種遛狗都不牽繩的人,會那麽有公德心去關心小區的圍欄?還不就是怕被調查取證到,所以幹脆銷毀證據。”
葉臨西忍不住雙手抱在胸前,怒斥道:“還真是應了那句話。”
“遛狗不牽繩,就是狗遛狗。”
傅錦衡撇頭看着她怒氣沖沖的樣子,還真的有點兒像帶刺的玫瑰,這會兒張牙舞爪準備刺人。
葉臨西繼續抱怨道:“還有我發現評斷一個人真的不能從外表看。保安跟我說,這對夫妻是北安本地人,那房子也是他們自己的房子,按理說條件比王文亮他們好多了吧。結果呢,他們養的狗竄到馬路上害的人家出車禍,第一時間他們就想着怎麽逃避責任。”
“我真是恥與跟他們同為北安人。”
“我們北安沒有這樣的敗類,把他們開除。”
傅錦衡聽着她左一句的抱怨右一句的責罵,也是陡然才發現她什麽時候對北安這麽有認同感,居然把一個城市的榮辱與共這麽挂在心上。
葉臨西似乎光自己臭罵他們還不嫌過瘾,忍不住轉頭說:“怎麽不跟我一起批判?”
傅錦衡淡淡問:“批判什麽?”
“當然是批判他們道德敗壞。”
葉臨西微微咬牙道。
傅錦衡:“嗯,他們道德敗壞。”
葉臨西聽着他一點兒都不強硬還略有些調侃的口吻,不滿道:“哪有你這樣罵人的?”
她有些好奇的問道:“你該不會長這麽都沒罵過人吧?”
随後,她自言自語道:“也是,你以前也不像是會罵人的樣子。”
傅錦衡略有些好笑的問道:“你還記得我以前什麽樣子?”
葉臨西一怔。
怎麽可能不記得。
畢…畢竟你是哥哥最好的朋友。
她不知道別的有哥哥的女生是什麽情況,但是她跟葉嶼深兩人相差五歲,算是一個不小的年齡差。
葉嶼深上高中的時候,她不過是個初中生。
雖然她經常聽哥哥說起他的那幫朋友,但實際上接觸并不算太多。
偶爾在家裏碰到,她也是低着頭匆匆走過。
況且高中階段的男孩子,寧願去幾塊錢一小時充滿煙味和各種異味的網吧,都不願意在家裏玩。
直到有一次,葉嶼深因為在學校裏打籃球撞斷了腿。
電話打到家裏時,爸爸并不在家,于是司機和保姆阿姨帶着她一起去了醫院。
當時她剛走到外面,就看見了正穿着校服的傅錦衡。
北安一中的校服是經典的也讓人格外诟病的藍白色校服,披在身上猶如麻袋一樣寬松又難看的校服,居然應是被他穿的充滿了少年氣的挺拔和清俊。
莫名就讓人看得很心動。
像極了從唯美的青春校園電影裏走出來的朗豔少年。
葉臨西站在那裏,眼睜睜的看着他走向自己。
待傅錦衡走到她面前時,看着她,竟還伸手摸了下她的頭發,低聲安慰道:“臨西別怕,你哥哥只是摔骨折了而已。”
哦,只是摔斷腿了啊。
當時葉臨西心底也是這樣的想法。
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在這個好看的哥哥面前,就莫名害羞了起來。
傅錦衡還以為她是因為難過才低頭,又小聲哄道:“你哥哥現在正在打石膏,你想喝果汁嗎?我看見樓下有自動販賣機。”
葉臨西揪着書包落下的帶子,也不說要,也不說不要。
傅錦衡好脾氣的拎了下她書包的一角,“要不你陪哥哥下去買個飲料?順便我再請你喝一罐。”
小姑娘這才輕輕點頭。
兩人就這麽到了樓下的自動販賣機處,傅錦衡塞了錢進去,給自己選了一罐可樂之後,又讓葉臨西自己選。
葉臨西想了下,還是點了一瓶桃汁。
傅錦衡看到她點的飲料,輕笑道:“原來臨西喜歡桃子。”
葉臨西拿到手裏冰冰涼涼的飲料後,這才輕聲說:“謝謝哥哥。”
“沒關系。”
随後旁邊砰的一聲輕響,是易拉罐的拉環被拉開後,氣泡在空氣中炸開的輕響聲。
傅錦衡大約是真的渴了,仰頭就往下灌。
待他一大口喝完,低頭注意到葉臨西正盯着自己看。
他笑着解釋說:“剛才你哥的腿不能走路,全程都是我架着他,他太重了。”
葉臨西很贊同的點頭:“哥哥每天在家吃超級多的飯。”
“這樣啊,”傅錦衡略帶着笑意說,“臨西呢,也跟你哥哥吃一樣多嗎?”
葉臨西覺得這個好看的哥哥在把她當一個小孩看待,雖然她自己覺得不太開心,但是她又不想表現出來,因為她怕讓他覺得自己真的就像個小孩那樣喜怒無常。
她認真搖頭:“我沒有,爸爸說只有哥哥吃的多,他要是再吃那麽多,爸爸都快養不起他了。”
小女孩的眼睛又大又圓,烏黑的瞳孔透着幹淨,不沾染半點世俗的污濁。
再加上她說起這句話的時候,那般認認真真,仿佛葉嶼深真的要把葉家吃窮了。
傅錦衡也一下被她逗笑了,眉眼疏朗:“好,以後讓你哥哥少吃點。”
那是葉臨西第一次跟傅錦衡說那麽多話。
雖然她知道傅錦衡只是把她當成小孩,但是她也還是有點兒開心。
大概也是因為,傅錦衡是她哥哥到家裏來的朋友裏,長得最好看的一個。
平時葉臨西在家撞到他們時,就會偷瞄傅錦衡。
剛上初中的小女孩,仿佛一下有了那麽點少女的小心思。
偶爾也會聽到班上同學之間的緋聞。
甚至他們年級裏還傳言,七班有個女生居然跟初三年級的學長在談戀愛。正好葉臨西所在的一班,跟七班是上同一節體育課。
每次那個女生走過時,班裏就有人會有很小聲的聲音說,看、看,就是她。
就是那個在跟學長談戀愛的女生。
那時候初三的男生對于她們來說,就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更別提上高中的男生,那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裏才應該有的人。
雖然葉臨西有個上高中的哥哥,但是葉嶼深從不帶她出門跟他的朋友一起玩,哪怕那些朋友來家裏,他們也是在家裏的影音室裏玩,偶爾還會把門鎖的緊緊的,連阿姨送水果進去都不允許。
葉臨西從未被允許踏入哥哥的圈子裏。
所以她一邊喝着汽水一邊跟着傅錦衡上樓時,心下的那種雀躍,怎麽都掩蓋不住。
以至于他們兩個拿着汽水重新回去時,正好被坐着輪椅出來的葉嶼深看到。
葉嶼深見他們一起,立即黑着臉問:“傅錦衡,你帶我妹去哪兒呢?”
“買飲料補充一下體力,你大概是不知道你自己有多重吧,”傅錦衡輕掀嘴角,嫌棄的說道。
葉嶼深伸手:“給我喝一口,我也渴了。”
一旁的阿姨趕緊說:“小深,剛才醫生都叮囑,你這個傷筋動骨一百天,要注意飲食的。這種碳酸飲料,可不能喝的。”
葉嶼深白了傅錦衡一眼,不悅道:“誰讓你買碳酸飲料了。”
傅錦衡手指捏着易拉罐瓶子,輕晃了一圈,又湊在嘴邊喝了一口:“因為好喝啊。”
要不是葉嶼深這會兒剛斷了腿,只怕他真要跳起來揍傅錦衡。
碳酸飲料不能喝,葉嶼深就把目光又落在了葉臨西手裏的桃汁上面,他招手道:“臨西,快給哥哥喝一口,我快渴死了。”
葉臨西嫌棄的看着他:“哥哥,你一點都不講究衛生,不可以兩個人喝一瓶飲料的。”
葉嶼深被她嫌棄的差點吐血,惱火道:“我不對着嘴巴喝行不行。”
“那也不可以。”葉臨西斬釘截鐵道。
還是傅錦衡實在看不下他這個樣子,踢了他沒斷的那條腿,“走吧,去樓下我給你重買一瓶。放過你妹妹的飲料吧。”
葉嶼深:“你不早說。”
阿姨一臉無奈的推着他下樓,傅錦衡則是轉頭又拎了下葉臨西的書包。
“臨西,要跟上哥哥們,別走丢了。”
語氣那樣溫柔。
葉臨西低低的應了一聲,“哦。”
誰也沒看見,她握着桃汁的手有多緊。
等葉臨西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傅錦衡的一句話,竟是讓自己回憶起了那麽多的過去,還有也恍然想起那麽多年前的傅錦衡。
或許他早已經不記得那麽小的一件事了吧。
可是這記憶卻像是葉臨西腦海裏的珍珠,從不輕易示人,可是一拿出來,卻依舊閃耀着瑩潤動人的光澤。
大概是因為她很久沒回話,傅錦衡已經重新拿起手機看了起來。
手機屏幕上的光亮映在他臉上,勾勒出屬于成年男人的五官輪廓,那樣清俊,任誰都會怦然心動的動人長相。
跟年少時,溫柔朗豔的模樣,截然不同。
一時,葉臨西看得有些呆住了,竟不知是在看眼前這個清冷沉穩的男人,還是透過他,再次看見年少時的那個他。
可是不管是看到的哪個他,那種久違的、無法控制的心跳,再次悄然降臨。
一如當年,她捏住那罐桃汁汽水時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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