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消失

“Hola——不要露出這副表情啦，”老人用力捏了捏少女的臉，“瑪麗婆婆有一件好事要告訴小唯啊。”

“欸？”意外的小森唯睜大眼睛，在老人的示意下扶着瑪麗修女站起來。

瑪麗修女帶着小森唯走進她于教堂的休息室中，打開抽屜，“我找找看啊，我記得應該是在這裏才對……啊，找到了。”

老人從抽屜的夾層中拿出一個小木盒。

“這是？”小森唯接過木盒，小心地打開，裏面是一個小小的銀質手環。

“這是當初你被帶回教會時戴着的手環，直到五歲的時候才取下來，你的養父一直幫你留着，想要等你長大後再還給你，順便告訴你收養的事情。”

老人說着懷念的笑了笑，“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小唯就長大了啊。”

“父親大人……”少女柔軟的指腹輕輕拂過銀色的手環，語句中滿是感動。

同樣凝視着銀色首飾的少年垂下眼睫，輕輕揉着不知為何酸脹的太陽穴，輕啓薄唇——

【手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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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森唯離開教堂的時候，幕色已經占據了大半片天空，只餘天邊最後一抹橘紅。充滿孩童的歡鬧的公園逐漸安靜了下來，露出屬于夜色的寧靜。少女靜靜坐在低矮的秋千上，看着最後一個不願離去的男孩被家長從跷跷板上撕下來，被擰着耳朵嗷嗷叫的提回家。

“真好呢，家人。”小森唯望着那對父子漸漸遠行的背景，将身旁微微搖晃的秋千撫平。

【“羨慕什麽，你不是也有家人嗎？”】

“是啊，”小森唯輕輕笑着蕩起秋千，“不知道在哪裏的養父。”

【“不，我說的是你真正的家人，”】上川春華聲音顯得有點萎靡，【“有血緣關系的那種。”】

“吱——”蕩高的秋千驟然停下，缺乏潤滑油的轉軸發出一陣發酸的尖叫。

小森唯拽緊鎖鏈，雙目圓瞪：“你說什麽？血、血緣關系的家人？！”

【“啊，”】春華思索的說出自己的猜想，【“小森，你還記得剛才那個老……瑪麗給你的手環嗎”】

小森唯點頭。

【“你把它舉高看看。”】

少女依言拿出手環将其舉起，借着殘陽最後微弱的光線仔細端詳，“這……這是？！”

透過昏暗的光，小森唯看見手環內側有一行隐約的文字——

“Yui 6.20. my sweet little sister”

少女的雙唇嗫喏，執着手環的雙手微微抖動。

【“啊，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個應該就是你名字的由來。”】

小森唯收回手，聲音在不穩的呼吸中抖動，“但是，春華桑為什麽會知道手環內側……”

【“不過是猜測罷了。”】

上川春華的聲音越發的微弱，【“這不是也恰好證明了你并不是被抛棄的麽，會花費心思為自己的親人打造紀念飾品的人，絕對不是會無故丢棄幼童的人。”】

“這麽說……我也許有一個姐姐或者哥哥？”少女的神情顯得不可思議。

【“很有可能。”】

她……她也許能夠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

一想到有這一可能性，小森唯的心開始不受控制的跳動，一時間思緒紊亂。

“不行！我要找父親問清楚。”少女倏然從秋千上站起，朝對街的公共電話亭跑去，手裏緊緊捏着瑪麗修女在為她包紮傷口時塞給她的字條。

那上面是一串陌生的數字。

【果然如此。】

已經失去說話力氣的少年冷眼看着小森唯迫不及待的撥通字條上的號碼，默默咽下心底的另一種猜想。少年閉眼仔細回想小森唯進入教堂之後的情形，同時被少女無條件信任的老人的一言一行在少年的腦中不斷放大，拆細。

荒廢一段時間的教會、整修、想要逃跑的修女、手環……

上川春華睜開眼睛，雙目含着凜冽的冷光——

那個瑪麗修女，果然很可疑。

另一方面，沒有意識到任何不對勁的少女已經撥通了電話。

“摩西摩西，父親大人？”一聽到接通聲音的小森唯迫不及待的問道，“那個手環是怎麽回事？您想告訴我什麽？”

通話的另一邊沒有任何回應。

“父親大人？父親大人您在聽嗎？”

“在聽喲，我也很好奇Bitch醬說的手環的事情呢~”

滑膩的男音在少女耳際響起。

小森唯驚駭地一把丢開握緊的話筒，面色驚恐的抵在離電話最遠的角落裏。

“哦呀，Bitch醬的反應真讓人傷心呢，”左右晃蕩的話筒陸續傳出令少女心驚的話語，“果然……需要好好調·教。”

在哪裏？他在哪裏？！

神色驚惶的少女四下環視，想要找出藏在暗處窺伺的獵人。

很快，小森唯找到了。

透過透明的門罩，少女看見對面的小巷中緩緩走出一個身影。戴着禮帽的男人輕輕笑着放下耳邊的手機，注視着小森唯的綠眸中閃過一道紅光。

“！！”

少女的瞳孔瞬間緊縮。

“呼呼、呼——”

小森唯撥開擋路的路人，向前奔跑。

該跑到哪去？

要跑到哪去才不會被抓到？

全然失去陣腳的少女木然的向前沖，沒有任何目标，只希望可以離噩夢遠一點。

【停下來，小森唯！】

上川春華的聲音在少女耳邊響起，一如既往的鎮靜中難掩痛苦——

【不要跑，遭遇吸血鬼的時候絕對不要背向……】

【嗞——】

未完的忠告在一串雜音下突然消失了，少女的腦中一片沉寂。

“春華桑？”小森唯停下腳步，試探出聲。

沒有回應。

少女兩手捂着耳朵，在腦中不斷呼喚少年的名字：“春華桑？你怎麽了？”

“回答我！春華桑！”可惜無論小森唯如何用力的呼喊，回答她的依然是一片靜默，就好像過去一個多月的少年的陪伴，只是小森唯自己構想出的幻影。

“怎麽不跑了？Bitch醬。”貓抓老鼠的游戲玩得十分入迷的逆卷禮人停在小森唯的面前，伸手擡起少女的下巴。

“……禮人君。” 小森唯就勢擡起頭，雙眼直直的對上男人的瞳孔，“禮人君為什麽會在這裏。”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來抓不聽話偷跑的小貓啊。”逆卷禮人饒有興趣地湊近少女，以為會看見一張驚恐萬狀的臉，而出乎意料的是，少女的面容異常的平靜。

“是嗎。”

男人挑起眉，望進少女深紅的眼底，驚訝的發現裏面與其說是恐懼，不如說更多的是茫然和無措。就像是被主人寵愛的卻突然丢棄的寵物貓一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只能茫然的不知如何是好。

有趣。

逆卷禮人緩緩勾起嘴角，欺誨無主的獵物，讓她露出絕望哭泣的神情……呵呵，沒有比這更令人着迷的了。禮人眯起眼睛，舔了舔嘴角，仿佛在品嘗絕世的美味。

被惡意包裹的少女生生打了一個激靈，從失去依靠的打擊中回過神來，擡眼便對上一張不能更糟糕的惡魔的面孔。小森唯手指一抽，克制住了想要拍開對方逃跑的沖動。

【不要跑，遭遇吸血鬼的時候絕對不要背向……】

沒錯，逃跑是沒有用的。

小森唯暗暗吸氣，說道：“禮人君，你誤會了，我沒有想要逃跑。”

“是嗎？”逆卷禮人似笑非笑的望着小森唯剛想說什麽，就被路邊播放的新聞奪取了注

意力——

“今天我們迎來了賓客逆卷透吾先生。逆卷先生是對日本新戰略外交饒有研究的外交家之一……”

小森唯轉頭望向屏幕：“逆卷透吾？”

“那是我們的父親，”逆卷禮人冷笑道，“嘛，話雖是這麽說，但是對于我來講，不過是個憎恨的人罷了。”

少女沒有理會男人難得的解釋，只是愣愣的盯着屏幕中出現的金發男人，左胸口裏跳動的器官正瘋狂的顫動，感覺就好像想要破體而出。

“卡爾……海因茲。”失神的少女恍然吐出陌生的姓名，卻帶着相知依舊的熟稔。

逆卷禮人驚訝的轉頭，正好接住了失去意識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