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不是文藝風的悲傷

如果說，溫柔造就的是沉溺的話，那麽憤怒創造的則是奇跡。

嶺帝學院大門口，負責接送任務的中森管家姿勢恭敬的守在後車門邊，靜靜等待着最後一位逆卷家成員的出現。

深藍的夜幕随着時間的推移變得越加悠遠，在管家先生耐心的等待之下，空無一物的玻璃大門邊上終于出現了屬于淺發少女的身影——盡管這個身影顯得急躁而又毫無淑女風範。

中森管家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躬身打開車門，然後驚訝的發現逐漸靠近他的祭祀新娘直接越過了打開的車門，目不直視的向遠處跑去。中森管家直起身，按住少女與自己擦肩而過時被疾風帶起的衣角，在少女消失的背影中，慢慢撥通了電話。

“夜安，綾人少爺。小森小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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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森唯已經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甚至如何開始的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想停下來，于胸口內不斷掙紮不斷嘶嚎的憤怒使她不願停下飛馳的步伐。

頻繁交錯的步履，擺動到極致的雙臂，還有耳邊不斷加快的心跳。

仿佛是為了燃燒僅餘的體力，少女毫無顧慮的擺動着被負重束縛的四肢，喘息着超過街上目之所見的身影。而白色空間內的黑發少年僅僅是安靜的注視着，看着少女的速度逐漸減弱，看着少女體力不支的跪倒在地上，大口喘氣。

【“冷靜下來了？”】春華平靜的問道，神色柔和。

“騙人……春華桑……”狼狽地靠坐在公路邊少女用手臂緊緊壓住幹澀的眼睛，滿腔的不可置信和質問連同着崩潰的呼吸傾瀉而出，

“他，在撒謊……春華桑……”

“我的父親……他在撒謊……斥責，誘哄……”

“……就是為了讓我留在滿是吸血鬼的住宅內……！！”

上川春華靜靜的聽着少女語無倫次的哭嚎，終于輕輕嘆了口氣。

【小森妹子……】黑發少年嘆息着将手溫柔的搭在少女因奔跑而汗濕的頭頂。

“春、春華桑？”頭頂實質的重量讓小森唯瞬間忘記了哭泣，只是呆呆的擡着臉望着無聲的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半透明身影。

上川春華微笑着蹲下身，拍着少女的腦袋，“嘛，雖然能維持的時間不長，但是聽聽少女純真的煩惱還是足夠的。”

小森唯愣愣地望着幾乎藏着所有月光的黑色雙眼，忘記了呼吸。

直到——

黑發少年寬容的卷起嘴角：“鼻涕，流出來了喲~”

淺發少女慌忙低頭擦鼻子，結果除了一把老淚什麽也沒摸到。

“……春華桑！”慘被欺騙的少女惱怒的擡頭。

到最後，連憤怒傷心都沒辦法嚴肅的進行。

“……結果，還不是連話都沒有聽我說完。”已經恢複平靜的小森唯扶着大橋的護欄，撐着疲軟的雙腿慢慢前進。

【“那是你太羅嗦了啊，小森妹子。”】回到白色空間內的少年聳肩：【“真正言簡意赅的好少女就該在三十個字以內交代清楚前因後果。”】

“……三十個字，”小森唯嘴角抽搐，“你那根本就是在欺負人吧！春華桑！用不是在做【哔——】朝的閱讀理解！”

【“什麽啊你這是看不起【哔——】朝的閱讀理解嗎！很厲害的喲，但凡是解出【哔——】朝的閱讀理解的妹子都是能用三十個字概括出五千年歷史的神一樣的存在喲！”】

“那根本就不是概括了好吧！那其實就是精簡版的內容簡介吧！”小森唯大聲囔道。

幽深的夜幕之下，擁有淺淡發色的少女披着冷色的月光獨子一人在由水泥鋼筋鋪就而成的大橋上徐徐前進，豐富到不可思議的生動表情，唯獨不見孤獨的身影。

【“沒有必要煩惱，”】獨屬于黑發少年清朗的音色在少女腦中靜靜回蕩，【“無論你的父親是在說謊也好，誘哄也好，都不會改變你現在的處境，所以你只要繼續你的生活就可以了。”】

【“至于你養父的疑問，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也對，”小森唯神色輕松的舒展着腰身，“我總會知道的。”

“話說回來，春華桑。”

【“什麽？”】

少女伸直手臂：“那個，就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吧。”

少女所指的方向，一個八歲大的孩童正含着舌頭挂在大橋的圍欄上，勁頭十足的往上竄。

【你想做什麽？】

“當然是把那個小孩叫下來啊，這樣多危險啊。”小森唯瞟了眼橋下漆黑的河面理所當然的說道。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打擾他比較好。”】上川春華補充道：【“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你一定會吓到他的。”】

“是、是嗎？”多次領教過少年預感的力量的小森唯猶疑的咽下了到嘴邊的喊話。

就在這時，蹲在圍欄上探頭探腦的男孩腦袋一轉，直直對上了小森唯擔憂的雙眼。

小森唯：“………”

翹着屁股蹲圍欄的男孩：“………”

短暫的沉默之後，縮在圍欄之上的男孩突然圓臉一擺，露出一個傷心欲絕的表情，“我不活了。”

小森唯：“……诶？！為什麽啊！”

難道是因為被我看到了嗎？因為被我這個路人看到自己爬欄杆的蠢樣于是對人生路人轉黑，從此生無可戀？！

“因為太痛苦了，”男孩悲痛的捂住臉，目光炯炯的盯着在風中淩亂的少女：“自從父親大人去天堂之後，母上大人就再也不關心我了，每天把我丢在破陋的草屋裏挨餓受凍。”

男孩說着，響亮的抽泣了一聲。

“……哈。”挨餓受凍啊……

小森唯默默瞅着男孩白皙紅潤的圓臉，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

被養得珠圓玉潤的男孩抹淚：“只能靠着撿垃圾維持生計，我真是太凄慘了！”

撿垃圾……

淺發少女的視線下移，落在男孩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衣着上，某個油光水亮的小皮鞋正低調內斂的散發着“我很貴很美很有檔次”的光芒。

小森唯擡頭望天：“春華桑，我該說些什麽？”

上川少年沉穩低頭：【“這種時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哦。”

少女點頭，對某個自帶“我是窮人家的孩子”的富家小孩扯出一個充滿殘念的微笑臉。

“……！！”

男孩保持着一張見鬼的圓臉瞪着少女片刻，然後兩眼一翻，直挺挺的從圍欄之上掉了下去。

噗通——

重物落水的聲音在空寂的夜色中顯得尤為清晰。

……

………………

“……………………啊啊啊啊！！！！！春華桑！那小孩掉下去了掉下去了真的掉下去了啊啊啊！！！！！！”

兩秒之後，殘念微笑的少女猛然回過神，屁滾尿流地撒丫子沖到圍欄邊上。

【“冷、冷靜一點，小森妹子！那個小孩……”】

黑發少年的話還未說完，就聽到“噗通”一聲，小森唯已經撸好袖子一頭紮進了水裏。

上川春華抱頭：【……你不會游泳還綁着40kg的負重啊嗷嗷嗷——】

小森唯：“咕嚕嚕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