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徒山游學【1】
天還未明, 河水拍岸,身下晃蕩。
他感覺到有人輕輕舔着他的眼角。
“葉長箋, 你怎麽了?”
唐将離抱着他, 溫聲問道。
整夜裏他都胡亂說着呓語, 即使他唱安魂曲也無法讓他靜心。
葉長箋喃喃道:“我夢到你哭了。”
唐将離微微一怔,只聽他繼續自言自語,眼神恍惚, 顯然還未從夢中真正清醒, “你是上神,冷情寡欲,怎麽會哭。你喊着我的名字, 哭得好傷心。你又不是唐将離, 怎麽會為我哭呢。”
他說着,鼻子發酸, 眼裏水汽氤氲。
唐将離吻去他滑落的淚水, 吻了吻他的額頭,“你的夢還沒醒。”
額頭上傳來的溫暖觸感使他的眼裏漸漸清明起來,他試探性地喊了一句, “唐将離?”
“嗯。我在。”
葉長箋閉了閉眼睛,将心頭的酸澀壓下去, 伸手環住了唐将離。
他不敢去問, 也不敢去想。
誅仙劍陣最後一瞥,那人究竟是不是白無涯。
唐将離,究竟是不是白無涯。
若唐将離真是白無涯, 他要如何對待這份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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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唐将離不是白無涯,若當年之事與唐門有關,倘若唐門也參與其中,他們身份對立,又該何去何從?
唐将離輕輕撫着他的脊背,“睡吧,我陪着你。”
葉長箋搖了搖頭,“睡飽了。”他推開唐将離坐了起來,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彎腰鑽出船艙,立在船頭。
黎明将至,四下悄然寂靜,湖面上似是籠罩了一層薄紗,朦朦胧胧,清風徐來,微微泛起波瀾,也吹散了萦繞在他心頭上那一抹悵然。
夢回前世,有些脈絡漸漸清晰。
當年白無涯不惜打破天條阻止他進入蝕魔洞窟,他為何沒能聽其一言,冷靜下來。
無論修魔還是修仙,同道亦或殊途,一旦心生偏見,便無法遏制。他口口聲聲說着一視同仁,怨恨天道不公,卻從未相信過任何一個修仙弟子。慘死的雲越影何錯之有?如若不是他用木靈束縛咒鎖住了雲越影,這單純少年是否能夠逃過一劫?
“唐将離,當年我用五行天雷和高階禦火術殺了那些修仙弟子,他們皆屍骨無存,魂飛魄散,其中也有唐門劍宗的弟子,你怪我嗎?”
唐将離搖了搖頭,“事有蹊跷。”
葉長箋道:“你說的對,事有蹊跷。但我不會因此對他們道歉,我也無法原諒他們。”
他何嘗不知白骨嶺成千上萬個毅然赴死的修仙弟子,究其根本,只是一些人的棋子。但他也理所當然不會原諒他們,亦如無法原諒當年沒能護住風鈴夜渡的自己。
他沉默半晌,道:“白骨嶺上,被我殺死的修仙弟子中,沒有一個人向我求饒。尤其是唐門劍宗,沖在最前面與鬼兵隊厮殺。我雖然不喜歡你們這些修仙弟子,但是我佩服劍宗的氣節。”
風骨峻峭,朗月清輝,亦如他身側這冷傲無雙的青年。
他不會放棄報仇,亦不會停下尋找當年之事真相的腳步。
早晚有一天,他會回風淩夜渡。
唐将離似是知曉他在擔憂何事,伸手将他攬入懷中,道:“別怕,我會一直陪着你。”
唐涵宇穿戴整齊鑽出來,唐門與雲水之遙作息規律,他早已習慣,問道:“快到了嗎?”
唐将離道:“半個時辰之後。”
葉長箋回頭瞧着他倆,一個稚氣,一個傲然,皆不是省油的燈。
“等會我們就進女兒國了,你們兩個收斂點,不該說的別說,不該做的也別做。”
燕無虞道:“小可虛心請教。”
葉長箋道:“比如什麽都可以摸,花姑娘的臉和屁股不能摸,什麽都可以扯,花姑娘的面紗不能扯,什麽都可以說,冒犯花姑娘的話就爛在肚子裏吧。”
唐涵宇冷冷地道:“你把我們唐門劍宗的人想成什麽德行了!”
他自幼喪母,由唐若依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是以對女性積極尊重。
葉長箋笑道:“徒山世家的面紗輕輕一碰就掉了,我怕你們誤打誤撞,當了徒山的新郎官!”
燕無虞道:“若是我一連扯了兩、三個姑娘的面紗,豈不是坐享齊人之福了?”
葉長箋白了他一眼,“你想得倒挺美。”
唐将離道:“徒山家規,一女不嫁二夫,一男不娶二妻,一生一世一雙人。”
葉長箋道:“那若真是像鹿遙所說的扯了兩、三個姑娘的面紗呢?”
唐将離道:“終生不嫁。”
燕無虞大吃一驚,“那徒念常不是必須得嫁給蕭莫凡了?”
唐将離道:“也可不嫁,但她終生不得再作他人妻。”
葉長箋摸了摸下巴,“我還在想那日鬥法大會上徒念常這麽氣憤是作何來,現在只覺得她一巴掌打得還不夠,可惜了那斷子絕孫奪命腳沒踢到蕭莫凡。”
唐涵宇怒道:“你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燕無虞道:“她們這家規真是毫無人性,也忒無理由。若是無心之舉,不知她這面紗下的學問,豈不害人又害己?”
唐将離道:“男女有別,本該收斂守禮,嚴于律己。”
葉長箋斜睨燕無虞一眼,“聽到沒呢,發乎情,止于禮,懂嗎。”
燕無虞聳聳肩,“我只管自己畫畫。”
葉長箋問道:“唐将離,我們去徒山要學些什麽呢?”
唐将離道:“基礎自愈術法。”
仙魔鬥法,刀劍無眼,輕則受傷殘廢,嚴重則會危及性命。學了徒山的自愈術法,全身而退的幾率也大一些。
葉長箋無語問青天。
前世即使他天生魔骨,血肉特殊,也無法駕馭風鈴夜渡的治療術法,他向來靈活變通,可一遇到這些針灸醫術就變成了一個榆木腦袋,怎麽也不開竅,更別說他現在這幅不敢恭維的肉身了。
幾人分坐各處,閑談了半晌,到得下一個城鎮,燕無虞驅使大船靠了河岸,放下船錨,便與唐涵宇一同下船去集市上買些吃食。
此時不在雲水之遙亦不是在唐門,無需在膳食上講究,燕無虞知葉長箋喜好肉食,因此買了些烤雞肉包捎給他,卻見他潦潦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燕無虞問道:“遠思,你是傷口疼了沒食欲嗎,你最近似乎越吃越少了。”
他這話一出,唐涵宇臉色一僵。
葉長箋随意地擺了擺手,“我是嘴巴太淡了。”
燕無虞道:“要我去買些豆瓣醬嗎”
葉長箋捶足頓胸道:“我是想喝酒啊。你算算看,自從我們偷跑下山那次,到現在已經過了多少時日了?這不是要我命嗎……”
唐涵宇聞言拔高了音量,“你們還偷跑下山?”
葉長箋白了他一眼,“頂多下次叫上你麽,少憤憤不平了。”
唐涵宇冷笑,“哪個要跟你們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花天酒地。”
燕無虞不滿道:“什麽不三不四,那叫花街柳巷,多麽文雅的地方。”
唐涵宇倒抽一口冷氣,連忙捂上耳朵,“非禮勿言,非禮勿聽!”
葉長箋:……
他舉手打了燕無虞一個暴栗,“你這是帶壞小孩兒呢。快去給我買壇美酒來。”
唐将離一句話打碎了他的幻想,“你傷勢未愈,不得飲酒。”
葉長箋哀嚎一聲,“唐将離,我要和你分手!”
唐将離優雅道:“駁回。”
燕無虞怒道:“受不了啦!還給不給單身狗活路了?”
葉長箋道:“你和唐涵宇湊合一下呗。”
唐涵宇一副吃了蒼蠅的模樣,怒道:“哪個跟你一樣是個不要臉的死斷袖!”
葉長箋去瞧唐将離,“你堂弟罵你死斷袖呢。”
唐涵宇百口莫辯,支支吾吾道:“大師兄……我……我不是……罵你!”
唐将離捏了捏葉長箋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又對唐涵宇道:“修道最忌急躁,切勿出言不遜。”
唐涵宇低頭應道:“是。”
燕無虞白葉長箋一眼,“我早說了千八百回了,我不是斷袖子的。”
葉長箋道:“是是是,我們鹿遙君若是斷袖,恐怕全天下的女子都要傷心了。”
燕無虞道:“嘿,你有所不知,你倆的關系大白于天下時,雲水之遙的女弟子哭的眼淚成了黃河水,一發不可收拾呢。”
葉長箋笑道:“李君言不在,這包打聽的責任倒是落在你身上了。”
燕無虞道:“鬥法大會之前,那些弟子們私下皆在說,大師兄這朵鮮花插在你這坨狗屎上了。”
“鬥法大會之後,說的人是少了些。但都在懷疑大師兄是不是被奪舍了,為何……”
他有些不忍說下去,葉長箋順着他的話接了,“為何如此饑不擇食,嗜好獨特是吧。”
燕無虞道:“你自己說的啊,可不是我說的。”
他說着去看唐将離,“大師兄,臨行前好多女弟子拜托我問你,你究竟是看上了遠思哪一點。”
唐将離淡淡道:“全部。”
唐涵宇:……
燕無虞:……
葉長箋:……
燕無虞硬着頭皮問道:“她們讓我問你,遠思在你眼裏是個什麽樣的人。”
唐将離側頭望着葉長箋,眼裏有幾不可聞的笑意,“傾國傾城,舉世無雙。”
唐涵宇放下了筷子,“我吃飽了。我去艙內看書。”
燕無虞放下了筷子,“我去畫畫……”
兩人說完,逃似的離開了船頭。
葉長箋向他倆的背影伸手,“你們好歹帶走我啊……”
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唐将離好可怕!
天不怕地不怕的葉小霸王心裏如是喊道。
江夏坐擁兩江三岸,雖不如姑蘇富饒雅致,但勝在別有一番風味。
畫舟悠悠向前行駛着,河岸兩處的黑瓦白牆緩緩後退,炊煙袅袅,人聲鼎沸。
江夏的姑娘也尤其熱情,看見葉長箋、唐涵宇、唐将離三人立在船頭,皆是容貌不俗,儀态風流,一個個對他們唱起了情歌。
在江夏,漁人對歌是稀松尋常的事。
此時正值一輪皎皎玉盤高懸,明月照耀千裏,光華傾瀉而下,湖面波紋粼粼,遠處三三兩兩的船家正在對着歌。一來一往,你唱我答,悠然快樂。
葉長箋自從對唐将離表明心跡之後,也暗自收斂許多,只是他不喜拘束,偏好熱鬧,瞧了瞧苦行僧模樣的唐将離,便将壞主意打到了唐涵宇頭上。
“你想幹什麽?”
唐涵宇被他盯得背上發毛,不自覺地後退幾步。
葉長箋道:“你看那幾個姐姐對你唱歌呢,你也不應和聲,掃了別人興致。”
唐涵宇對待女性尤其尊敬,也知那些漁家少女對他唱歌是出于好意,只是唐門劍宗向來拘謹嚴肅,修持的又是劍道,他并沒有雲山心宗弟子那般擅長歌舞。
葉長箋道;“我現在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再沾花惹草,這樣吧,我教你一首歌,你唱給她們聽,也算是禮尚往來。”
他說着也不等唐涵宇拒絕,低聲哼着,他用江南小調把這曲子唱了出來,輕輕軟軟,清脆欲滴,“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抛,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他明明清聲唱着,沒有任何樂器伴奏,看在衆人眼裏卻是仿佛他抱着一把琵琶,自彈自唱。他的歌聲勝過秦淮河畔任何一個曲藝高超的歌姬,他骨子裏透出來的風華已經遮掩了容貌。
葉長箋唱完了,白了唐涵宇一眼,“傻愣着幹什麽,唱啊。人姑娘等着你呢。”
唐涵宇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轉了頭正巧與對面少女的視線撞了個滿懷,紅了一張臉,細若蚊吶地學着他方才所唱。
江夏的口音與姑蘇迥異,漁家少女聽不懂他在唱什麽,只咯咯直笑,嬌嫩的笑聲一直回蕩在湖面上,久久不散。
畫舟又行了一日,終是來到了徒山世家的仙居,“花間一壺酒”。仙門世家裏流傳着這樣一句話,“花間一壺酒,庸人不自愁。”
徒念常估摸着時間,立在渡口等着他們,遙遙見一艘畫舫游了過來,玉手一拂,撤去了結界。
待畫舫進入領域,結界複原。
葉長箋微微一笑,對她施了一禮,“徒姑娘,有勞。”
徒念常微微颔首,見燕無虞收了畫,便轉身在前面帶路。
她今日穿的是徒山世家的家服。
蘇繡、湘繡、蜀繡、粵繡被世人稱為四大名繡。而湘繡素有“繡花花生香,繡鳥能聽聲,繡虎能奔跑,繡人能傳神”的美譽。形态生動逼真,紋飾華麗,雖不如蘇繡的錦緞絢美,但勝在秀致。
徒念常穿着一襲粉袖芙蓉白衫,腰系玲珑玉帶,曲線曼妙無倫,比她在雲水之遙時多了一分女兒家的嬌柔,而她眉目如畫,腰板筆挺,又顯得英姿飒爽。
花間一壺酒沒有秋冬兩季,只有春夏。他們踏在寬闊的青石板路上。
綠徑疏疏,沿途翠竹亭亭,劍葉蒼蒼,清幽芬芳。深深吸一口氣,令人心曠神怡。
經過一處名曰“瓊臺園”的林子,只見絨絨白兔迎風招展,“這兔兒莫不是成精了,居然長出了翅膀?”
葉長箋吃了一驚,往那處走去,只見這随風飄蕩的“白兔”實為一株株草本植物。
葉長箋指着草,好奇道:“這是什麽?”
徒念常冷冷地道:“玉兔貍藻。生長在陰涼潮濕的岩石壁上,因外形肖似白兔而命名,能入藥。”
她雖然冷若冰霜,卻是有問必答。
青石板路的盡頭換成了由鴨蛋般大的五色鵝卵石鋪就而成的兩尺寬的石子路,徒念常道:“這是養神小徑,固本腎元。”
葉長箋的雙足一踩上去,腳底板就咯得生疼,他又去瞅其他人,唐涵宇和燕無虞同樣疼得龇牙咧嘴。
随後三人實在疼得受不了了,拔足狂奔,約莫跑了一刻鐘,終于離開了這道讓人生不如死的“養神小徑”,說來也奇怪,在這鵝卵石上滾了一遭,三人連日來乘船的疲憊一掃而光,神清氣爽。
徒念常道:“對你們身體有好處,每日飯後走三遭,活得比神仙還要老。”
葉長箋感慨一聲,“徒姑娘,你們徒山醫宗果真是名不虛傳。”
既然是叫花間一壺酒,自然少不了各式各類争奇鬥豔的花卉。五人出了綠竹園林之後便來到了一片花田。牡丹、百合、芍藥、山茶、月季、海棠……明明不是一種季節的花朵卻悉數綻放,花團錦簇,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花田中央圍着一座白玉砌成的池子,裏頭立着仙鶴,中擁一座噴泉。五人經過時,還被濺了一身的水。遠處碧綠梯田叢立,以缤紛花樹間隔,一目望去,井然有序,賞心悅目。
經過花田後便進入了一處幽絕山谷,繁花似錦。
沿途櫻花、桃樹相間,缤紛而下。
足下是藤網編制而成的棧橋,唐涵宇吃驚道:“這座橋穩嗎?”
棧橋下是湍急的河流,流水“嘩嘩,拍擊河中岩石,聽在唐涵宇耳裏卻像是什麽索命的鬼唱歌,直讓他雙腿發軟,臉色蒼白。
葉長箋道:“唐涵宇,要不要我背你?”
唐涵宇怒氣洶洶地吼了一句,“誰要你多管閑事!”這句話顫着音,顯然中氣不足。
葉長箋與燕無虞對視一眼,心照不宣,也不理會唐涵宇的驚呼聲,一人扛起了他一條胳膊架在肩上,足下狂奔,架着他跑出了這座藤蔓編制而成的棧橋。
兩人放下唐涵宇,後者一口氣梗在胸口,吐不出,又咽不下,最後瞪着他倆道:“誰要你們幫忙了?我不會道謝的!”
葉長箋道:“那真是謝謝你了哦,我最怕別人跟我道謝了。”
燕無虞道:“附議!”
葉長箋白了唐涵宇一眼,又讨好地看向唐将離。後者對他輕輕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腕,靜靜地安撫着他。
即将離開山谷時,葉長箋指着遠處泛着盈盈藍光的花圃,“那是什麽花?”
他耳聰目明,在幽深昏暗的山谷中也瞧得仔細,那花的形狀煞是古怪,花瓣上布滿藍錦鱗紋,惑人心弦。
徒念常道:“那是思羅達花,含有毒素,味澀而辣。少量入藥做膳可安神,大劑量服用易産生幻覺、幻聽,加重自身欲念與戾氣,若是連續吃上幾年,積少成多,毒入心脈,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
五人步行約莫半個時辰,出了幽谷,燦爛的豔陽灑将過來,原是谷後別有洞天。
淡雅花香撲鼻而來,他們眼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紫色海洋。
天空蔚藍如洗,在這薰衣草花田四處,立着許多紫藤蘿秋千。三三兩兩的徒山女修坐在上面,一個推,一個笑,歡聲燕語萦繞在這曠野間。
遠處蒼山連綿,一座座木制水車“咕嚕咕嚕”地轉動不歇,涵養這片花田。
花田深處便是一座雅致的仙府巍然地立在青天白雲之下。
徒念常帶着他們四人走進仙府,草藥味彌漫四周。仙府內的陳設以素雅為主,花鳥屏風上的刺繡皆出自于本家女弟子之手,栩栩如生;牆壁間挂着山水墨畫,清幽絕倫;架子上陳着青銅寶劍,英悍無比……有着小女兒的精心巧致,又透着幾絲英氣勃發。
徒念常道:“你們餓了吧。”
她這話說的卻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極其自然,葉長箋等人還未反應過來,徒念常已經将四人帶入膳廳。
膳廳裏陳着四張食塌,一字排開,徒山世家的宗主徒離憂坐在上方,溫聲道:“顧公子,你們遠道而來,寒舍略備酒食,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葉長箋微笑施禮,“多謝徒宗主。”
燕無虞小聲道:“為什麽我覺得你是皮笑肉不笑?”
四人依次落了塌,唐将離坐在左首,葉長箋坐在他身旁,随後便是燕無虞、唐涵宇。
葉長箋只瞟了一眼,桌上清一色的藥膳。
他恍然大悟,徒山修持醫道,本家的菜肴當然也是以養生為主。葉長箋又偷偷去瞧其他三人,皆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瞪着眼前的“滋補大藥”。
他們四人中,兩個本家在蘇州,兩個祖籍杭州,哪一個都不是喜歡吃“苦”的主。
他瞧着唐将離微蹙的眉頭,心裏直呼可愛,若不是有人在場,早就撲上去對他上下其手。
而他追求快速複原,倘若受傷,皆是以魔氣滋養身體,對湯藥向來敬謝不敏。前世浴紅衣、野渡舟老沒少追在他屁股後頭給他灌藥。他想到他們氣急敗壞的模樣,低低笑了起來。
燕無虞正苦惱着,見葉長箋笑了,也“嘿嘿”兩聲賤笑,道:“遠思,這幾日你都沒怎麽吃東西,來,好好補一補。”他說着,迅雷不及掩耳地将自己桌上一盤藥膳放在葉長箋桌上。
葉長箋:……我有一句……
這擺明了刁難他,葉長箋對他磨了磨牙。
唐涵宇也似是被打通了奇經八脈,将一罐當歸湯放在燕無虞桌上,異常認真道:“你幫我遞給他,報答他這一路相照。”
作者有話要說: 導游葉長箋:徒山世家有千年歷史blblblbl
燕無虞:阿嚏,阿嚏,阿嚏。
唐涵宇:敗家子,你怎麽了
燕無虞甕聲甕氣道:花粉過敏
唐小虎友情提示:花粉過敏性體質的同學在選擇旅游景點時,請跳過徒山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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