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錦城

唐将離道:“下次記得多放些, 這點劑量的蒙汗藥,你捉小貓嗎。”

葉長箋義憤填膺, “你怎能留下唐涵宇, 讓他一個人回姑蘇?”

唐将離道:“他長大了, 認得回家的路。”

葉長箋眯起眼打量他,“你是不是在拐着彎罵我?”

唐将離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清雅一笑, “走吧。”

兩人往顧宅走去, 葉長箋突然出聲道:“我是打算回去殺人的,你跟着我,要我如何下手?”

唐将離側頭望着他。

葉長箋解釋道:“我占了顧念晴的肉身, 也看到了他的記憶。他雖然是個敗家子, 但除了花天酒地之外,未曾做過壞事, 罪不致死。可他哥哥為了争家産, 卻下毒害死了他。托顧念晴的福,我得以重生,自然要幫他報仇雪恨。”

唐将離道:“報仇可以, 切勿加重自身戾氣。”

葉長箋啧啧兩聲,“我還以為你會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呢。”

唐将離道:“顧念晴與他兄長并未有前世恩怨。他的兄長已泯滅人性, 只能以惡制惡。”

葉長箋道:“我知曉西方教有一本三世因果經, 說的便是三世因果報應之事。你能看到四大世家的因果嗎?”

唐将離道:“十殿閻羅有一本生死簿,記載凡人生死輪回因果。凡人一旦修道之後,名字便會從生死簿上消失。因此陰司無法監管修道之人的魂魄, 我亦無法看到四大世家的因果。不僅是四大世家,每一個修道弟子的命理皆是變數,皆無法知其因果。”

葉長箋道:“修道之後便算是天機,天機不可洩露,還是天道無常?”

“兼而有之。”

葉長箋問:“那你又是如何能探知凡人因果?”

唐将離道:“唐門有一高階仙術,命曰‘落陰’,能查看生死簿,得知此人的前世因果。”

兩人來到一棟金瓦朱牆前,屋檐下高高挂着兩個紅燈籠,匾額上書“顧府”。

門口兩側各立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石獅子,不知是否葉長箋的錯覺,兩只石獅子似乎在瑟瑟發抖。

他揉了揉眼睛,獅子原本威武地站立着,已然低首趴伏,作臣服狀,他驚呼道:“唐将離,這獅子成精了!”

唐将離晃了一眼,淡淡道:“這是從寶剎寺請來的鎮宅貔貅。”

葉長箋心下了然,睨他道:“我就說你是千年妖王吧!連仙獸貔貅都怕你。”

門口的家仆一時未認出這人,只覺得他一身藍白修服,仙姿毓秀,容貌卻有些眼熟,細細看去,恍然大悟,一人連忙進去禀報,一人迎将上來,“二少爺,您回來了!”

“嗯。”

葉長箋應了一聲,便擡步跨入。

家仆一邊偷偷打量,一邊暗自心驚,這二少爺去了一趟雲水之遙,周身的氣勢都不同以往了,他又去瞧唐将離,心裏喝了一聲彩!

好一個貌勝潘安的俊美公子!

顧老爺在貌美姬妾的攙扶下步履蹒跚地踱了出來。

葉長箋見他眼底發青,臉頰暗黃,顯然是縱欲過度。

顧老爺顫顫悠悠地落了座,瞧他一眼,道:“晴兒,你回來了。沒有闖禍吧?”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顧念晴的敗家事跡能從錦城傳到雲水之遙,但他在雲水之遙的“英雄事跡”卻沒能傳入顧老爺耳裏。

葉長箋心裏冷冷一笑,随即誠惶誠恐道:“沒有沒有,謹遵爹爹教誨,克己複禮,不給我們錦城顧氏丢臉!”

顧老爺十分心悅,點了點頭,“嗯,不知這位是?”

他暗暗打量唐将離,心想:這人一看就不是池中物,與顧念晴以往帶回來的酒肉朋友天差地別。

葉長箋道:“這是唐門劍宗的首席大弟子,唐将離。”

話音一落,只聽“騰”得巨響,顧老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又驚又喜,雙手不知往哪放,顫着嘴唇,随後向唐将離長長拜了一揖,“不知……仙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葉長箋道:“那個……不用如此大禮的,他挺平易近人的。”

唐将離扶起了顧老爺,“不必如此。”

顧老爺受寵若驚,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對姬妾吼道:“還愣着幹什麽?看茶啊!”

“是,是!”

姬妾低聲應道,袅袅娉婷地下去了。

顧老爺道:“仙長……不知仙長來此所為何事?”

葉長箋搶先開口道:“是我死皮賴臉纏着師兄來的。”

他說着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怎麽不見大哥?”

顧老爺道:“你們感情自幼就好。你去雲水之遙求學後,他還惦念你好幾日。我已經差人去布莊叫他回來了,這時應在路上吧。”

一直到了深夜,也不見顧懷安回來。

葉長箋單手托腮,一手輕輕敲着桌子,“他是吓尿了,不敢回來了嗎。”

唐将離擡頭望一眼窗外,道:“來了。”

顧懷安生得高大英俊,與顧念晴的容貌迥異,還未進屋,便聽到他洪亮的聲音喊道:“聽說弟弟回來了,在哪呢?”

“晴晴,快出來讓哥哥看看!”

葉長箋聽得雞皮疙瘩掉一地,撇撇嘴,“我年夜飯都要吐了!”

卧房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撞開,顧懷安興沖沖地闖進來,在見到顧念晴的一瞬間,神色僵硬,然一現即隐,立即開口笑道,“晴晴,好久不見啦,你似乎瘦了些。”

他說着便迎将上來,熱切地握着葉長箋的手。冰涼的觸感讓他差點甩開葉長箋。

葉長箋輕輕一笑,乖巧純真。“大哥,你不覺得我的手很冷嗎。”

顧懷安心頭砰砰大跳,這分明不是活人的手!

他臉上擠出一個笑,“你從小畏寒,一定是穿的少了,你看你,就穿這麽一件單薄的道袍。”

陰冷的氣息從手上逐漸蔓延至四肢百骸,顧懷安凍得牙齒咯咯直打顫。

葉長箋輕聲道:“大哥,似乎你現在比較冷。”

顧懷安的頭發,臉頰,手背,皆已覆蓋一層白色的薄霜。

他再怎麽遲鈍,也已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人!

顧懷安一把甩開他的手,力道之大使得前者登登登倒退幾步。他指着葉長箋,顫着聲問,“你是誰?你不是顧念晴!”

葉長箋道:“我怎麽不是顧念晴了?”

顧懷安厲聲道:“顧念晴已經死了!”

沉默了半晌,葉長箋輕笑一聲,擡手拂袖,掌風一出,“碰”得關上了門。

門栓自動插上。

葉長箋一步步走向顧懷安,“是啊。顧念晴已經死了,你猜我是誰?”

他每走近一步,顧懷安便向後退一步。

他的臉上已經沒了清秀的容貌,而是布滿森森的黑色圖騰,眼裏覆着一層白翳。。

顧懷安驚慌失措,跌坐在地,大叫道:“鬼……有鬼……有鬼啊……”

葉長箋森然道:“有誰能救你?”

顧懷安想到顧老爺對他說唐門首席大弟子在這,連忙爬将過去,抱着唐将離的鞋子,痛哭流涕,“仙長,仙長,求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唐将離冷眼看着他。

葉長箋輕嗤,“救你?顧念晴被你反鎖在房裏,毒性發作時,他痛苦地拍門求救,有誰去救他了?”

他一步步逼近顧懷安,“顧念晴聲嘶力竭地喊着:大哥,救救我,大哥,救救我,你聽到了嗎?我問你有沒有聽到!”

葉長箋暴喝一聲,神情駭人至極。

顧懷安連連點頭,高大的身軀卑微地如一條狗戰栗着。

葉長箋臉色猙獰,陰森森喝道:“直到他死之前,他都不相信是他最敬愛的大哥害死了他。你從小寵着他,他要什麽給他什麽。你讓他花天酒地,讓狐朋狗友帶壞他,就打着這個主意呢。心裏的算盤打得那麽響,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啊!”

他手下掐訣,無數藤蔓從地底密密麻麻地生長出來,包裹住顧懷安。

葉長箋一腳将五花大綁的顧懷安踢到角落,又慢慢踱過去,“他知道自己難逃一死,換上你給他做的新衣服,安靜躺回床上等死,那種心情,你懂嗎?你懂嗎!”

他聲色俱厲,每說一句話,便重重地踢他一腳。

“怨之木靈,皆聽吾令,刃。”

藤蔓深深勒進顧懷安的皮膚,如刀如刺,汨汨滲出血。

“你懂那種心情嗎?知曉自己必死無疑,知曉無人會來救他。”

顧懷安的眼中漸漸流露出恐懼。

葉長箋平靜下來,微微一笑,“就是你現在的心情。”

他緩緩道:“絕望。”

顧懷安使勁滾動身子,咕嚕嚕地滾到唐将離面前,連連磕頭,“咚咚咚”的聲音不絕于耳,他額頭已磕出血,哭叫道:“仙長,仙長,我知道錯了,你救救我,救救我,我給你們捐很多錢,很多錢!”

葉長箋譏諷笑道:“你死了這條心吧。這位仙長家財萬貫,看不上你這點蠅頭小利。”

顧懷安的眼裏湧上絕望。

葉長箋左足踏住他胸口,冷冷地道:“你以為我就讓你這麽死了?那不是太便宜你了。”

他輕輕一笑,“我要你,生不如死。”

葉長箋随手折了桌上花瓶裏的嫩枝,手腕一抖,霎時間化為一柄寒芒森森的利劍,掐出法訣讓藤蔓塞住顧懷安的嘴,堵住了他的哀嚎聲。

他無聊地用劍戳着顧懷安身上,一戳一個血洞,每每後者疼暈過去,便被藤蔓“啪”得打醒。

顧懷安痛苦的眼神逐漸轉為呆滞。

“夠了。”

唐将離淡淡道。

顧懷安已經瘋了。

葉長箋推門而出,道:“還有一個。”他在後門堵住了正欲跑路的家仆,他記得這人受命将“顧念晴”踢下懸崖。

葉長箋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家仆的臉“刷”得一下白了,抖如篩糠,雙膝一屈,跪倒在地,連連磕頭,“二少爺,冤有頭債有主,是大少爺吩咐我做的,不關我事啊。”

葉長箋點了點頭,“嗯。所以他已經瘋了,現在輪到你了。”

他高高舉起手中寒劍,一道冷芒閃過。

手起劍落,血肉橫飛。

家仆用來踹“顧念晴”下山的左腿掉落在一旁。

作者有話要說: 陰司

殷天月扭着秧歌一步一步扭到輪回臺,看到一個清秀的身影,問:你不是葉公子的肉身嗎?

顧念晴腼腆一笑:我要去投胎了,請你幫我帶一句話給他

殷天月:啥

顧念晴:謝謝

說完後他便縱身跳入了輪回臺

殷天月回頭沖十殿閻羅喊:閻羅喂,這小子下一世是誰?

十殿閻羅翻着生死簿:這輩子他浪費銀錢,下一世洗心革面,做了個窮秀才,考取功名後成了個清官。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深受百姓愛戴。怎麽,你也想去投胎?

殷天月白他一眼:到點了,老鐵們,該活動啦!

花飛雪打開音響:歐巴gang nan style!

鬼兵隊與衆鬼仙一字排開,在黃泉路上扭起腰來

十殿閻羅捂住耳朵:這日子沒法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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