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蘇思秋
燕無虞望着天邊游來的魔龍, 紅衣少年一躍而下,匆匆地往內走。他奇怪地問:“你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葉長箋道:“唐軒死了。”
他将他與唐将離的三年之約告訴燕無虞, 後者驚愕至以方言質問他:“侬腦子瓦特了?”
葉長箋淡淡道:“他父親剛死, 我若是公然與他在一起, 外人會如何看待他,唐門宗親會如何看待他,劍宗弟子會如何看待他?”
燕無虞道:“無非是大罵他忠孝不并、大逆不道。”
葉長箋道:“我不在意世上所有人都指着我鼻子破口大罵, 但我見不得他受到一絲流言蜚語。”
在未遇到唐将離之前, 葉長箋從不在意他人看法,在遇到唐将離之後,他依然不在意他人對他的看法, 卻在意唐将離從雲端跌到泥潭裏。
葉長箋道:“我已經習慣人人對我喊打喊殺, 但是他不可以。況且,風鈴夜渡衰微已久……是時候将兒女情長暫放一邊。”
燕無虞嘆了一口氣, “相見争如不見, 有情何似無情?”他見葉長箋神色不耐,問:“為何你訂的期限是三年?”
葉長箋白他一眼:“三年守孝期。唐軒好歹養了唐将離二十幾年,就沖他把唐将離養得白白胖胖, 我給唐将離三年時間為他守靈。時間一到……”他冷哼一聲,随即看向燕無虞, “三年時間, 我要讓風鈴夜渡重振旗鼓。你們幾個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能不能超越當年的風鈴四秀,讓妖魔鬼怪一聽你們的大名, 就喪膽而逃?”
燕無虞稚氣一笑,“我們還差一個師弟,您老啥時候補齊?”
随後葉長箋便重新制定門規,浴紅衣立在一旁研磨,看着他寫字。
“自古皆有死,無信不立。風鈴夜渡歷代弟子恪守門訓,雖修驚世駭俗之法,但絕非善惡不分之人。吾輩修妖魔鬼道,亦為求證大道,雖千萬人,吾往矣。門下弟子謹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得戕害同門……”
衆弟子立在沙灘上,耳聽海浪拍岸。
待步非淩将新制定的門規念完,葉長箋道:“魔修、妖修、鬼修,亦可鋤強扶弱,匡扶道義。”
衆弟子山呼道:“願明燈長耀,照千古幽暗,破迷津業障。鋤強扶弱,匡扶道義,敢為天下先!”
葉長箋欣慰地看着他們,微微一笑,“倘若有侵犯我風鈴夜渡者。”
步非淩痞痞一笑,眸中熠熠生輝,“雖遠必誅!”
衆人異口同聲山呼:“雖遠必誅!”
葉長箋微微颔首,“散了吧,自去修煉,切勿懈怠。”
“是!”
待弟子們紛紛散開,浴紅衣斟酌片刻,“師兄,我還有件事未曾告訴你。”
“何事?”
浴紅衣道:“火災之後,小曼失蹤了。當時風鈴夜渡的鑰匙皆交由她保管,弟子們猜測她可能葬身火海,我不信她紅顏命薄……之後我四處雲游找尋老三的轉世,未曾尋到老三,也未曾尋到小曼。”
葉長箋好半晌才淡淡地“嗯”了一句,他往披星閣走去,問:“當年火災之後,風鈴夜渡現存多少修魔古籍?”
浴紅衣道:“不足之前總數的三分之一。”
披星閣內的古籍大多數皆以損毀,缺張少頁,只剩一小部分完好如初。
浴紅衣道:“咱們這些人裏,爹對你最為嚴苛,要求最多,也唯有你,學完了魔、妖、鬼三修法訣。”
葉長箋笑嘻嘻道:“我只記得妖修法訣,可用不了它。下輩子投胎投個妖身,就能兼修三道啦。”他在披星閣內搭建一張小床,通宵達旦地修複殘缺書頁,日以繼夜地默寫被燒毀的古籍。随後便孜孜不倦地将失傳法術悉數教授給風鈴夜渡的弟子們。
葉長箋打開禁室大門,發現裏面空空如也。
浴紅衣道:“你走之後,爹将這裏的古籍都燒了。”她嘆了一口氣,“你回來了,老三卻不知何時能回來。”
葉長箋道:“他已轉世,容貌或許有變,你怎樣尋他?別費神,他若是記起,一定會自己回家。”
待一切走上正軌,葉長箋便出外雲游,四處尋找修魔胚子。
青樓、賭坊、暗巷、破廟、乞丐窩、深山老林、食人魔窟……他的足跡踏遍大江南北,最後帶回來四師弟——蘇思秋。
步非淩吊兒郎當地問:“師叔,你怎麽帶了個二愣子回來?”
蘇思秋容貌俊挺,五官剛毅,身形偉岸,不怒自威,但他一開口便如隔壁村口憨厚老實的鐵牛哥。他撓了撓頭發,“嘿嘿”笑道:“大師哥。”他的嗓音如鐘一般渾厚質樸。
燕無虞插嘴道:“思夏,思秋,思冬,我看步非淩的小名就叫思春吧!步思春,嗯,好名字。思冬,你怎麽看?”
沈星河冷冷地道:“附議。”
步非淩氣得一腳飛起,燕無虞側身一閃,稚氣一笑,“思春,咱風鈴夜渡可最忌同門相殘啊。”
步非淩痞氣一笑,長劍出鞘,“燕思夏,廢話不多說,來戰個痛快!”
話音甫畢,劍光紛雜,乒鈴乓啷的打鬥聲不絕于耳。
葉長箋負手看着他們鬥法,時不時指點一番,随後意味深長道:“你們幾個當師兄的,別欺負思秋,一定要讓他吃飽飯。”
步非淩随口應道:“知道啦,知道啦!”
過了幾日,搶了蘇思秋一個饅頭的步非淩深刻體會到不給蘇思秋吃飽飯的下場。
蘇思秋的體力恐怖得驚人,又有一身蠻力,從海邊到後山,一直追打步非淩。
整個風鈴夜渡都充斥着蘇思秋憤怒的吼聲。
整座後山幾乎被發狂的蘇思秋夷為平地。
步非淩一邊跑,一邊迎風流淚,“老二,你他娘的還坐樹上看好戲呢?快來搭把手啊!”
燕無虞斜坐在樹巅之上,握着驚鴻筆悠哉地畫着風鈴夜渡的景致,“遠思都說了讓老四吃飽飯,你這是自己犯賤,我可救不了你。”
沈星河道:“自作孽不可活。”
步非淩被他追得不耐煩,索性縱身一躍,跳入海裏,騎鯊而行。蘇思秋是個旱鴨子,因此只能面對汪洋大海,拍着胸脯怒吼,吼聲震得整個風鈴夜渡抖三抖。
燕無虞見着他可憐,畫了個饅頭遞給他,“老四,吃吧。”
蘇思秋伸手接過雪白的饅頭,嘿嘿直笑,憨厚道:“謝謝二師哥。”
然而饅頭一入嘴,便成了白紙。
蘇思秋原本眉眼含笑,如三歲小兒得到心愛的玩具,霎時間烏雲滿面,眉宇淩厲,眼裏似要噴出火來,喉間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聲,“咚咚”地拍着胸脯,随手舉起身旁千斤重的巨岩,追打燕無虞。
燕無虞只欲逗弄他,不想惹到這麽一尊煞佛,吓得魂不附體,大叫一聲,“我的媽啊!”随即拔足狂奔起來。
沈星河冷冷地瞥了一眼,顧自修煉。
衆弟子感慨道:“師兄們感情真好啊。”
葉長箋默寫一夜法術,腰酸背痛得厲害,他走出披星閣,揉揉脖子,扭扭腰,踢踢腿,便見蘇思秋憤怒地追打燕無虞。
燕無虞如遇到救星般,大聲喊道:“遠思,救我啊!”
葉長箋白他一眼,“該!”
蘇思秋平日的脾氣溫順得如一只小綿羊,然而只要不讓他吃飽飯或與他搶食,便會性情大變,狂躁無比。
步非淩扛着被他打暈的鯊魚,濕淋淋地上岸,笑問:“師叔,你從哪兒找到的活寶?”
浴紅衣怒不可遏喝道:“兔崽子,海裏的鯊魚都快被你吃絕種啦!”
步非淩委屈道:“我沒吃多少!”
浴紅衣罵道:“沒吃的也被你吓跑了!”
葉長箋看着瑟瑟發抖的鯊魚,“這家夥膘肥體壯的,你再吃幾只可就跑不動路啦。”
步非淩甩甩頭,“那我也是一個靈活的胖子!”
葉長箋道:“幾月前我誤入苗疆的蠱毒森林,你們也知曉那地方是食人魔窟,處處布滿機關陷阱,藏着毒蛇猛獸。我掉進沼澤地裏,越掙紮越往下陷,我心想,完了,完了。想我風鈴夜渡小霸王,混世魔王葉長箋,居然要死在這麽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啊。幸得上蒼垂憐,千鈞一發之際,你們的四師弟,蘇思秋如神明一般地出現在我身旁。”
此時,四處奔逃的燕無虞再次經過披星閣,插嘴道:“然後就英雄救美啦?”
葉長箋白他一眼,“哪能啊。你們缺根筋的四師弟以為我是掉進陷阱的獵物,拿了根棒子把我撈出來,正欲将我烤着吃了。”
周圍的門人弟子被他吊起胃口,紛紛問:“然後呢,然後呢?”
葉長箋道:“我心想,這小子生得人高馬大,威風凜凜,看上去似乎是個修魔的好胚子。正好思夏成天和我讨要師弟,我就把他帶回去吧!我欲打暈他,誰知這小子頭硬得和金剛石似得,我“邦邦”地敲了他好幾下,我的手腫成了一個豬蹄兒,他還嘿嘿直笑,以為我和他玩兒呢。我只能掐訣對付他啦!随後我便找尋溪流洗去一身泥,再拖着他出了森林,将他帶到附近的村落尋吃食。他奶奶的,這小子的胃和‘乾坤大挪移’有的一拼,怎麽塞也塞不滿!我這幾個月降妖除魔攢的老婆本全被他吃光了。吸血蟲!”
他指着蘇思秋罵咧咧道。
衆人哈哈大笑。
步非淩問:“老四怎會去蠱毒森林?”
葉長箋道:“苗疆這代蠱王本欲将他養成蠱獸,幸虧他天生神力,扯着蠱王的手腳将其撕碎,自己打破牢籠逃脫,卻不料慌不擇路,誤入森林。林中的鳥獸皆已被他吃盡,我幫他換衣之時,見他竟然窮途末路之際,吃了自己手臂上的肉,我便知曉這是個吃貨。所以你們啊,千萬別和他搶吃食,知曉嗎?”
蘇思秋餓起來連自己的肉都吃,可見其對食欲有多麽執着。
衆人連連點頭。
燕無虞流下兩道寬面條淚,“你為何不早說?”
葉長箋微微一笑,“我再三囑咐你們,一個個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你們怎麽不向思冬學習?”
步非淩打趣道:“師叔,老三真的不是雲水之遙派來的間諜嗎?你看他,不喝酒,不賭博,不說笑話,不調戲小妞,怎麽看怎麽不像我們風鈴夜渡的人!”
葉長箋擡手就是一個暴栗,拎起他的耳朵,罵道:“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得,法術練得頂頂好了是吧?明年仙魔鬥法大會能不能把蕭莫凡那個癟犢子打到跪地求饒?”
這是步非淩一生的恥辱。他冷哼一聲,傲然昂首,“打哭他還是可以的!”說着便扔下鯊魚,跑去練武場練習法術。
葉長箋扛起鯊魚,足下一點,踏過屋檐、竹葉、枝丫、花瓣、岩石,來到海邊,将鯊魚放回海裏。
鯊魚重獲自由,箭一般地迅速向隔壁海域游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步非淩、燕無虞、沈星河、蘇思秋四人也一天天成長。
葉長箋将他撿到沈星河那日定為沈星河的生日。而沈星河過了生辰之後,身量驟然拔高,原本肖似唐将離的容貌也改變不少,別有風情。只依舊冷俊絕俗,恰似白玉,容色無暇。
如此冬去春來,迎來一年一屆的仙魔鬥法大會。
雖然三人尚未煉制出法寶,然而只憑燕無虞一人便可大殺四方,是以葉長箋并未與他們同去雲水之遙。
過了三日,四個小兔崽子蹦蹦跳跳地躍下小舟。
步非淩大叫道:“師父,師父,餓啦!晚上吃紅燒鯊魚好不好?”
蘇思秋嘿嘿直笑,道:“師叔,我想吃窩窩頭。”
浴紅衣冉冉從廚房走出,笑道:“還未見着你們人影,便先聽到你們聲音,甚麽事這麽高興?”
燕無虞道:“今年鬥法大會的魁首是我們!”
葉長箋叼了一根狗尾巴草,躺在屋頂曬太陽,“嘚瑟。若是你們輸了,罰跑風鈴夜渡五百圈!”
浴紅衣笑道:“你也太心軟啦,忘記以前爹是怎麽懲罰你們的麽?”
葉長箋道:“他們還小,經不起折騰。”
步非淩不服氣地昂首,“怎麽小啦?你年紀不和我們差不多麽!”
只見葉長箋微微一笑,令人不寒而栗。“你想知道你們師公是怎麽懲罰不聽話的弟子的麽?”
燕無虞欲捂住步非淩的嘴,可已來不及,後者道:“是什麽?洗耳恭聽!”
浴紅衣道:“天下水源為一家。順着北海,從風鈴夜渡游到雲水之遙,來回不得休息。”
步非淩臉如土色,“師父你開玩笑的吧?”
浴紅衣努努嘴,“問你們師叔。”
葉長箋道:“師妹你記錯啦,明明是不得喘口氣!”
步非淩白他一眼,“吹,繼續吹,我看你能不能把水牛吹上天。”
浴紅衣拎起他的耳朵,“小兔崽子沒大沒小,這是你和師叔說話的态度嗎?去,罰跑風鈴夜渡八百圈,再順着風鈴夜渡游三百圈!”
步非淩瞪圓雙眼,故作傷心,“你不能親兒子回來了,便虐待我這假兒子吧!”
浴紅衣冷冷一哼,“好啊,翅膀硬了,知道消遣老娘了。晚飯沒你的份了!”
葉長箋道:“師妹,你這刀子嘴,豆腐心怎麽百來年不曾變?”
浴紅衣白他一眼,“就你會說話!”
步非淩扭頭對身後的師弟們道:“你們想不想知道咱們是怎樣在鬥法大會上大顯神威?”
門人弟子皆圍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 “師兄,你們是怎麽打贏雲水之遙的?快給我們說說!”
步非淩搖頭晃腦,故作深沉,沉吟:“那就得說說我們神功蓋世的燕思夏少俠啦!用一只潑墨驚鴻筆,在蕭莫凡的臉上畫了一只大王八!”
衆人一哄而笑。
一弟子問:“師兄,你沒和蕭莫凡鬥法麽?”
燕無虞“噗嗤”一笑。
步非淩道:“我和唐門那個小鬼,叫唐涵宇的打。哎,手下敗将,不值一提。”
燕無虞道:“然後你們英明神武的大師兄便被唐門的另一個小鬼打敗了,所以蕭莫凡只得留給我啦!”
步非淩重重地一哼,白眼一翻。自他敗于蕭莫凡手下,日夜修煉,勤奮異常,已對打敗蕭莫凡成竹在胸,卻不料中途殺出個唐咬金。
衆弟子問:“唐門哪個小鬼?”
燕無虞道:“唐秋期。”
聽得這名字,葉長箋坐了起來,問:“這次雲水之遙的出戰弟子有哪幾個?”
燕無虞道:“唐秋期、唐涵宇對戰步非淩。我對戰蕭莫凡、徒念常。我想着磨煉星河,便把蕭凜留給他對付。秋期實力不可小觑,他與步非淩同樣未煉出法寶,居然能與步非淩打成平手,應是對敵經驗不足。”
步非淩撇撇嘴,“那唐秋期長了一張女人臉,我原先以為他是女的才沒下重手!哼,輕薄浮浪,花癡一個!”
葉長箋見他言語中透出對唐秋期的厭惡之情,疑惑地問:“發生什麽事了?”
燕無虞忍俊不禁,“老三戴着面具,與蕭凜對戰時,面具不慎脫落。唐秋期一見老三的臉,就怔怔在那。過了好半晌,大喊大叫要認識老三。什麽“這位公子,我對你一見傾心,我們一起吃個飯好嗎?這位公子,實不相瞞,我做菜做得不錯,不如你和我回唐門,我親自下廚,做飯給你吃?這位公子,你喜歡吃什麽……你平常看什麽書……”唠唠叨叨,喋喋不休,一直追着星河跑。唐門那邊都沒臉看啦。唐涵宇氣得五竅生煙,恨不得與唐秋期割袍斷義,我們樂得在一旁看戲,捧腹大笑。”
葉長箋笑問:“思冬怎麽回他?”
燕無虞道:“老三還能怎樣?老樣子呗,我們與他說話,都不見他搭理我們,怎麽會理睬唐秋期。從頭到尾冷着臉,沒回唐秋期一句話。”
葉長箋啧啧兩聲,“思冬是不是害羞了?”
步非淩氣急敗壞,“師叔,你別帶壞老三!”
葉長箋道:“秋期是個好孩子,其實說起來,秋期也算你們半個師弟呢。”
衆人追問他細節,他卻只但笑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 侬腦子瓦特了=你腦子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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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師兄,燕無虞,字鹿遙,道名燕思夏
三師兄,沈星河,道名沈思冬
四師弟,道名蘇思秋
葉子升職變成宗主了,小師妹副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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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