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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了點小病。”她從包裏掏出病歷本還有一沓檢查數據單交給肖恩,看他翻開病歷本時表情不善,她在一旁解釋道:“我沒有想要瞞你的,真的,不信你看看自己昨天晚上的未接來電記錄。我給你打電話了但沒打通。今天早晨我着急确認這件事,沒等你睡醒就出門了,也沒顧上說。至于上午我騙你,那是因為我當時存了一些僥幸心理,怕萬一沒生病,害你白擔心一場。”

這個解釋勉強過關,肖恩看了她一眼後,一言不發坐到沙發上翻看病歷。

佟悠坐在他旁邊,随時準備為他提出的問題做出解答。

肖恩放下病歷,忽地捧起她的臉看她的眼睛。

佟悠知道他在看什麽,沒反抗任其動作,“醫生說,也不是所有得甲亢的人,眼球都會凸的。我的症狀是,心速快,消化變快,總是覺得餓,然後特別容易累,別的都挺好的。”

抽出那張甲狀腺的檢驗記錄,在她眼前晃了下,上面的數字超過正常取值範圍好幾百個百分點,“你說自己這叫挺好的?”除了說話口氣有點不好以外,他大體沒有什麽生氣或暴怒的表情,但臉上有藏不住的焦灼。

“今天醫生開的藥先不要吃。”

“明天我帶你再做一遍檢查。”

“以後你的飲食要嚴格控制。”

“不能吃鹽和海鮮,和其他不健康的東西也要忌口。”

“還有……”

“肖大爺有何吩咐,小女一定照辦。”她覺得好笑,又不是得了什麽絕症,怎麽這人緊張成這樣。

“佟悠,能不能不去工作。”他是商量的語氣,并不是命令的,上次她誤以為自己因為不允許她工作而生過氣。不是不記得了。是想試着說服,她現在的工作實在辛苦,肖恩認為如果能放棄工作,得到充足的休息,對她這病是有好處的。

她心裏立即給出否定答案,但這次她學精了,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也是為自己着想,她何苦跟他硬碰硬。

“我考慮下吧。”她敷衍着,溫柔地笑了下,“我餓了,肖恩,你去給我做飯好不好。”

不知道為什麽,佟悠每次一想到肖恩那雙平素把玩各種寶石的手,抄着鍋鏟給自己炒菜的樣子,她心裏就有種暗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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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也還是其次,重要的是他把握她口味把我的簡直是一絕。那些菜式、湯點在其他人嘗起來或許一般,卻獨獨掐住了她胃的三寸。

但——

半個多小時後,肖恩此次烹制的食物居然嘗不出半點鹽味,如同爵蠟,難以下咽。

“親愛的,賣鹽的是不是被你打死了?”她嚼了口炒的芹菜,苦的想吐,不過還是忍住了。

“還不至于。”男人一本正經,口氣和臉色皆是一派平靜,夾菜的速度和動作也如常, “你自己在外邊怎麽吃我管不了你,你是大人了,我希望你愛惜自己身體。但是你要吃我做的,在你病好之前,基本就是這口味。”

她就喜歡吃他做的東西,結果這人現在居然說自己以後都只做這種豬食了……

佟悠覺得自己有種失戀的感覺。

“肖恩,你不能這麽對我。”

“……”

你不給做好吃的,“我要搬出去!”這是她的必殺技,一般都奏效。

“不行。”知道她這是借故威逼,他當然不答應,不過也不生氣。

“……”佟悠把筷子一丢,轉身上樓。

第二天肖恩特意陪佟悠去家熟悉的私立醫院做了檢查,從問診、抽血再到出結果都挺順利的。

嗯,順利的證明佟悠确實得了病。

離開醫院,為了避免昨晚悲劇,一向不愛在外邊吃飯的佟悠主動要求在外邊吃,肖恩也沒反對。

他們去的是家日料,口味清淡鮮美,倒也不違背肖恩定下的規則。

晚上回家,一直很和諧。

佟悠在屋裏敲鍵盤,肖恩則在屋裏收發郵件,看資料。

晚上十點多,佟悠又餓了,想起樓下客廳放小食品的櫃子裏,還有幾袋膨化食品,下樓去取。

經過廚房,她聽到悶悶的蒸汽聲,扭頭一看,燃氣居然是打開狀态,斜上方有一枚微弱的紅色忽明忽暗。

是肖恩在廚房抽煙。

“你在煮東西?”

他端起放在背後那個巴掌大的玻璃煙灰缸,把煙在裏頭摁滅,音色稍啞,“冰糖炖梨。”

“好吃嗎?”她舔了舔嘴唇。

本來也沒什麽味道,但他揭曉答案了後,佟悠仿佛聞道空氣中飄散着清甜氣味。

“要不要來點?”他打開廚房的燈,看到佟悠穿着吊帶睡衣,孤零零地站在黑暗裏,目光全都停留在火上那口鍋上。

“不用了。”佟悠曉得他明明不愛吃這種甜食,所以根本就是炖給她的。這人不直接說給她吃,偏讓她自己說我想吃?哼,她偏不說。

“我有薯片。”

肖恩看着佟悠梗着脖子往櫃子走,沒攔,把火直接關了,取碗來盛。

“我的薯片呢?”很快,佟悠皺着臉怒意沖沖地跑過來,沒穿高跟鞋,感覺自己在他跟前特別輸氣勢,索性擡高額頭。

他不以為然,把湯勺搭在鍋臂上,抽出空看了她一眼,“忘記和你說,那些垃圾食品,我扔了。”

“肖恩!你……怎麽能……!”

“要不要吃炖梨?”穿着白色運動背心的男人眼睛眯得像只大貓,睜不太開似的,動作散散懶懶得把一碗散發着清香氣息的甜品朝她面前推來。

“哦……那,那好吧……”

佟悠邊吃邊感嘆:節操這種東西果然就是用來丢棄的。

入司一個月,佟悠順利通過了試用期。

周五晚上,整個部門組織聚餐加K歌。

她家那位領導雖然一般也不着家,但是事情就怕萬一,佟悠還是電話向其彙報了下。

她吃了一段時間藥,食欲已經穩定下來,不再像之前那麽容易餓。

聚餐上,面對其他的菜都還好,唯獨看到桌上那盤螃蟹,她簡直饞死了。不過想起醫生千叮咛萬囑咐不能吃海鮮,還是強忍住了。

“小佟,還客氣什麽。”和自己平時工作交集最多的王姐笑眯眯勸菜,“來,吃個螃蟹。”

“欸,王姐,我不能吃海鮮的。”

“哦,不能吃海鮮,你過敏?”王姐悻悻把螃蟹夾回自己碟子裏,“那你可沒口福了。”說完上手有滋有味的吃起來。

佟悠沒解釋,默然微笑,算是認下王姐這個答案。

她得的雖然不是什麽治不好的病,但是她來公司沒多久,還是不要留給別人病怏怏的印象吧。

“大家別光顧着吃呀,先停停筷子!”市場總監特助小徐突然站到包間裏的幾張桌臺之間位置吆喝,“按照慣例,我們是不是應該讓新人表演節目?!”

佟悠默默把頭勾下去,她當然知道這個新人中是包括自己的。可是也太突然了,要表演什麽節目,她根本就沒準好嘛!

不能唱歌,不能跳舞,因為她不會。

更不能講笑話,因為王姐告訴她,市場部約定俗成的規矩是——如果講笑話,大家有一個人沒笑的話,那就要蛙跳或者自罰三杯酒……

裴琦玥會吹葫蘆絲;韓深深能講幾段特別逗樂的單口相聲;她媽媽會彈電子琴;她繼父擅長吹口風琴;她同母異父的妹妹自小更是各種才藝培養着長大。肖恩精于茶道和書法,若沒條件表演的話,他人往那一站什麽都不做,就是一道風景了……

她認識的每個人似乎都有特長,獨獨她,能拿的手用來表演的真是一樣都沒有。她是這樣平凡無奇的人,沒人關心她會什麽不會什麽。不過似乎,也只有一個人,曾在一個很特殊的場合這樣問過她……

“愛好特長呢?”

“什麽?”她被問得怔住,望着站在光線裏的男人,目光愈發恍惚。

他頗有趣味地打量躺在鐵床上的女孩子,笑的有些不同尋常,“沒什麽。”

“你什麽意思呀?”佟悠急了,“我說,你可別誤會啊!我說自己的名字、專業、年齡,就是為了證明我沒失憶。”可不是對你有意思!

“你被撞時,我正好在馬路對面。”他不急着走了,決定和她說清楚,坐回到椅子上說,“具體的,我沒看清。但醫生說你是輕微腦震蕩。我估計是那輛小卡車在抄前方行駛的出租時,不小心把你刮倒了。當時我在不遠處,還聽見你的尖叫聲。我估計你是當時驚吓過度,所以不記得了吧。”如果是直接撞到,她絕不可能只是受這點輕傷,顧行光是這麽認為。

佟悠仔細琢磨了下,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

學校後門那條窄路沒有修建人行道,雖畫了白線,但積年累月被風雨和車輪侵蝕,早就褪色褪得剩不下什麽。

一般打那裏過往的車輛,知道這回事的,都會減緩車速,照顧貼着路邊走路的學生或行人,很少出事故的,所以她真不知道自己怎麽這麽倒黴就被車撞了。

說明白後,顧行光不打算再久留,告訴佟悠已經幫她通知了她那個姓裴的同學後起身告別。

佟悠一下子想到裴琦玥對顧行光那點意思,趕緊胡謅替好友留人,“那個,老師,多謝你送我過來,你先別急着走,我想請你……請你吃頓飯。”

“算了吧。”他笑笑,墨綠色襯衣不像給他們上課時,是紮在褲子裏的,早就被拽出來,皺皺的有些淩亂,透出些不羁隽永味道,“同學,你挨着路崖子走都能被撞。倒黴成這樣,我怕被你傳染。”

……

Staring at the bottom of your glass/Hoping one dayyou'll make a dream last/But dreamse slow and they go so fast/You see her when you close your eyes……(譯:酒杯已空,醉然凝視/願有一天,你能讓夢持續/可夢想來的太慢,走的太快/閉上眼睛,滿眼是你……)

顧行光,你五年前在病房說的很對。

我倒黴成這樣,那時候真的不應該再靠近你的。

不然你後來也不會被我害成這樣一個結局。

她朗誦完這首英文歌詞,包房裏響起掌聲。

佟悠向大家扯出個笑容,紅着張臉走回自己的座位,籲出口氣,心裏暗暗慶幸居然這樣也能蒙混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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