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肆』

葉淺吟對家裏的布置不怎麽清楚，只是憑着記憶裏模糊的印象邊猜邊找，煮一鍋面花了他不少時間。

與此同時，葉宇考慮了幾分鐘之後還是給李垲打了個電話，電話裏他把每一件事都說得很清楚，小吟今天“怪異”的行為，以及那兩個突然冒出來的不學好的小孩，還有他想把小吟留下來以後的打算，零零碎碎的說了半個多小時。可李垲聽完只是簡單地說了幾句場面話，具體怎麽做并沒有進一步的“指示”，甚至一點都不驚訝？！

“老葉，你不信兒子？”張小梅靠在床頭櫃上，突然有點失望地看向了剛剛挂掉電話的葉宇，“你這個人怎麽就不能有點私心？小吟是你親兒子，你這麽對他，不怕他将來恨你！”

葉宇撐在窗臺上，看着樓下那條幹淨整潔的街道，到底還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曾經，葉宇也是一個警察，因為一些不能說的原因他成為了一個“普通人”，他的第一個老婆為了支持他的工作從來都沒有抱怨過什麽，甚至到了最後……他知道自己脾氣不大好，後來不給兒子找了個還算不錯的媽嗎？這就是他對兒子的私心啊。

十年，小吟也算争氣，當小吟回來說考上警校的那一刻，他這個當爹的甚至比小吟還要高興！可是，還沒畢業就“人間蒸發”意味着什麽，葉宇心裏不是沒有數！所以，不說別的，葉宇只想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這樣，親兒子真的會恨他嗎？

“咚咚。”

敲門的聲音把葉宇從那片無法言說的世界裏扯了出來，他怔怔地打開門，只看見小吟低着頭站在門口，還是那麽一副死樣！

“爸，面再不吃就要幹了。”葉淺吟擡頭偷偷地看了床上的張小梅一眼，“張姨怎麽樣？要去醫院嗎？”

張小梅撐着腰爬起來，對着葉淺吟溫和地笑笑，然後走到門口重重掐了葉宇一把：“老葉！你忘了你昨天答應我什麽了！”

葉宇一下子沒忍住，吃痛的表情全落在了兒子的眼裏，然後他就很丢臉地看着兒子那努力憋笑的死樣，一順手就賞了兒子一個毛栗子，“吃完你洗碗啊！”

葉淺吟撅了撅嘴，小聲地抱怨道：“什麽時候見你洗過碗吶~”

“還真是。”張小梅對着葉淺吟擠了擠眼，然後溫柔地替他揉了揉有點發紅的額角，道：“不過你也得體諒你爸，他年輕時候手上落了毛病，沾不了冷水，要不是當初體檢，他還不告訴我呢~”

葉淺吟面上猛地一僵，這些他是真不知道。

“好了，你記心上就是了。”張小梅拍了拍葉淺吟的肩膀，“你爸也不年輕了，有事多順着些，你是好孩子，我也不多說了。”

“嗯。”葉淺吟感激地抓住了張小梅按在他肩上的手，然後真誠地笑道：“謝謝。”

張小梅伸出另一只手，把小吟的手握在了手心裏，然後用力地握了握，道：“都是一家人，我只想你們爺倆好好的。”

葉淺吟似乎被感動了，他低着頭怯怯地喊了聲“媽”，然後趕緊把這個字蓋了過去：“我也想你和爸好好的，以後我們一家人……”

葉淺吟還沒說完，張小梅卻像打了雞血似的一下子跳到了葉宇的旁邊，然後激動地咧開了嘴：“老葉！你聽到沒？小吟喊我‘媽’了！他喊了哎！”

葉宇挑了挑眉，幽幽地看了葉淺吟一眼，卻發現這小兔崽子正低着頭害羞呢！慫貨！長不大的慫貨！

不過，葉宇似乎也因此難得的心情不錯，放下碗筷，形式了一句“吃完了！”之後他居然又樂呵呵地去開電視了，留下一個傻乎乎的婆娘對着個慫貨笑得跟迎來第二春似的，真真是個傻婆娘。

最近媒體似乎很關注星瑞集團的事情，葉宇連着換了兩個臺還是在講這個東西的訊息。

正當葉宇打算關上電視的時候，錄像資料裏忽然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這不就是早上來搶劫的大胖子嗎？還有，那灰色的一團是小吟嗎？看身形沒差了，真沒想到他們居然是榜上有名的逃犯！

“葉淺吟，你小子很有問題啊！”葉宇攥着遙控器惡狠狠地從牙縫裏擠出了這麽一句輕得連他自己都聽不清的話。

與此同時，葉淺吟正好安頓完了手裏的活兒，張小梅一個勁地把人往葉宇那兒推，“親父子嘛，有什麽事情不能坐下來好好說清楚呢？小吟，你爸還是很在乎你的。”

葉宇似乎也正有和人“好好說清楚”的意思，只見他指了指空房間，略過兒子對着老婆溫和地笑了笑，道：“小梅，你親自去買點東西回來擺擺吧，家裏太空了。”

張小梅并不介意老葉支開她，此時的她還歡喜地以為父子倆的心結終于可以解開了，畢竟小吟喊了“媽”，老葉也是一臉和氣，一家人哪有什麽隔夜仇~

“好好說話。”張小梅對着葉宇比了個口型，葉宇也對她點了點頭，然後她就真拎了個包出去了。

至于傻站着的葉淺吟，此刻依舊傻站着，直到一記猝不及防的耳光猛地掃過來，葉淺吟才咧着嘴吸了幾口涼氣，然後很順當地擡手擦了擦嘴角因為撕裂而溢出來的血。

“爸，沒這個必要。”葉淺吟抽了抽嘴角，大概是疼痛的勁兒還沒緩過來，不過他并沒有打算在這時候服軟又或者求饒。

葉宇一聽這話就更來氣，什麽叫“沒這個必要”，他做了什麽嗎？火氣一上頭，本能地就想好好揍這小兔崽子！說的都是什麽話！一挨揍就會拱火，讨打的玩意兒~

鑒于兒子的讨打屬性，葉宇用力地壓了壓上眼皮，順道把蹿到喉嚨口的火氣也壓低了一半，然後盡量穩住聲音，問道：“星瑞集團，和你什麽關系？”

“沒關系。”葉淺吟冷冷一笑，明明是句實話，怎麽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哩~

果然，葉宇也是不信的。

“你放屁！”說順嘴了葉宇就開始爆實料了，“我剛在電視上看見早上那個人了！他一個販毒的瘾君子憑什麽對你恭恭敬敬！”

“他慫。”葉淺吟挑了挑眉毛，克制了很久的痞氣終于還是冒了出來。

然後，不出意外地，葉宇被徹底激怒了。

怎奈葉淺吟有時候實在是太沒眼力見，他親爹都從褲腰上抽出皮帶了，他居然還不跑，甚至在那兒梗着脖子等人抽他一頓皮帶！真是怎麽打都不長記性的，說出去實在丢人！

葉宇手下沒輕沒重地往人小腿上招呼了幾下，葉淺吟果然整個人都在抖了，葉宇一時心疼，折了折皮帶，力道又往上帶了一點。

又招呼了十來下，終于，葉淺吟咬緊的牙松了，一聲壓抑的痛呼過後，葉宇“嫌棄”地點了點葉淺吟了膝彎，道：“站直了，別彎！”

不說還好，葉宇一說葉淺吟幹脆就跌坐在地上了，一副慫包樣子讓葉宇恨不得上去踹兩腳！

“起來！”

葉宇踢了踢兒子的大長腿，怎奈，某只兔崽子耍上無賴了。

葉宇抽了抽嘴角，皮帶實在沒地兒落了，于是揮了揮手裏的皮帶，揚言叫這兔崽子“滾”！

葉淺吟很硬氣，在大理石上滾了兩圈，對着親爹扯開嗓子威脅道：“滾完了！你有種打死我好了！”

“嘿！沒皮沒臉的，我打不死你了！”葉宇提起兒子就往空房間裏拎，“你自己也一把年紀的人了，別怪我不給你留面子！”

葉淺吟在心裏暗暗鄙視了一下葉宇：巴掌都直接往臉上呼了，老爹什麽時候打算給他留面子了？十好幾年了，手勁沒見長，脾氣倒是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