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春游（六）

六月, 新的一年高考到來。

R中再次拿到文科理科兩個全省第一。發過兩篇神作《打死拖延症》和《要當強迫症》的高三學神尹禮總分717, 第一名, 一個漂亮妹子總分715，第二名，文科班的兩個妹子總分分別是690與686, 狀元榜眼。

尹禮與沈曦一起參加過“全國青少年科技創新大賽”，有着坐了來回80個小時火車、輪班睡覺的珍貴的革命友情，關系不錯, 何況還在一張床上睡過整整一個星期。

沈曦禮貌性地問尹禮報考了哪個學校, 尹禮說清華，沈曦又禮貌性地問尹禮選擇了什麽專業, 尹禮回答：“建築。我爺爺、我爸爸都在設計院裏工作。他們說，即使以後不回CC、想在北京上海待着, 他們也能請人安排到好單位，叫我學這個。在那些地方, 如果有人罩着，工作、升職都會比較容易。”沈曦忙說“恭喜恭喜”，還對夏九嘉說, 尹禮這一輩子順風順水前程錦繡已經可以預期, 是寬敞筆直的一條大路。

學校主管教育的副校長又再次對夏九嘉和沈曦講了一些諸如“學校一直以來用心培養你們，要懂感恩，有集體榮譽感，回報學校，扛住高三壓力, 不要覺得自己穩上清華北大就不好好學習”之類的事，算是例行公事，沒有再提戀愛。夏九嘉覺得，一個學期，因為戀愛，還有分數，被校長約談兩次、副校長約談兩次——其中兩次叫好好學習，一次不讓戀愛，一次不讓分手，也是神奇。

而6月6號，高考倒計時一年時，楊樹果也正像一個學期以前講的那樣，“收集大家目标學校目标專業，大家一起努力達到。”

沈曦寫：

【目标學校：清華大學。

目标專業：

1.工科試驗班。

2.航空航天工程。】

夏九嘉其實并不十分清楚，随便查查，順手寫道：

【目标學校：中國人民大學。

目标專業：新聞傳播學。】

楊樹果一看，吓了一跳!

急急忙忙把夏九嘉叫去談話。楊樹果說：“夏九嘉，你這分數……不上北清？？？”

“……”夏九嘉實話實說，“我順手寫的。其實還沒想好，但對新聞傳播好像有點興趣。我剛查了，北大新傳去年前年都沒在LL招理科生，而人大新傳基本每年招理科生，後者號稱專業排名第一。”

分文理時沒有想法，當時主要覺得R中文科實力不濟，另外也覺得學習理科選擇更廣——文科學生不太能報理科專業，理科學生卻常能報文科專業，頂多不報北大報人大，萬萬沒有想到偏偏落入這裏……！

他再一次感到，讓16歲的學生确定未來的大方向，其實十分……不講道理。

“這太可惜，”楊樹果語重心長，“你的分數，絕對能上北大清華。從就業角度來講，學校排名可是要比專業排名重要太多……”

“……”夏九嘉本來也沒想好，點點頭，“謝謝老師。我會仔細考慮。”

不過，夏九嘉個人性格稍微有點極端。雖然內心早已平靜，但這些年仔細想來，母親早逝這件事情對人生觀有着影響。母親從未真正“享福”，一直為了父母、丈夫、兒子奔波辛苦，于是待着諸多遺憾離世，于是他總覺得人生短暫，要抓緊時間去陪自己喜歡的人、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不會考慮太多就業、收入、父母期望、朋友眼光等等非常現實的事，反正無論怎樣他都不會太差，總歸能有飯吃。

人這輩子呢，要搜尋到自己愛的存在方式，掙脫重重束縛，自由地活。不管是每天跟并非最愛的人在一起N個小時，還是每天跟并非最愛的工作在一起N個小時，都太痛苦了。

就業、收入，他不在意。

也正因為“幼年喪母”這個經歷，他沒猶豫，大大方方接受沈曦。

如果換一個人，在并非gay的情況下，怕要落荒而逃。其實夏九嘉到現在也不清楚真實性向——到底是天生彎、是直變彎，還是雙。可能，就像錢厚說的，“既不喜歡男的，也不喜歡女的”，好像……在性意識萌芽以前，他就已經愛上沈曦，再往前則光想“第一”，沒有別人。男女之間的事，老師不講，爸爸不講，朋友也不講，于是性意識總不覺醒，現在看來是挺遲鈍。

不過，夏九嘉想：對于專業還沒想好，實在沒有必要争吵。于是他再次道：“我會好好考慮。再說，北清招生計劃也還沒有出來。也許今年北大招LL省的理科生呢？而且，如果能當LL省狀元，可能也能選擇專業。”

接着，楊樹果又把沈曦叫去“聊聊”。

“沈曦，”楊樹果說，“第一目标專業，還行，工科試驗班。第二目标專業……這……“航空航天工程”？”

“嗯，”沈曦懶洋洋道，“其實，第一目标專業，那“工科試驗班”，全稱叫作“工科實驗班，括號，機械、航空與動力，括號完畢。當然也有其他方向，不過本人不感興趣。”從獐島回來後，他全面搜集課程設置、課程內容、畢業去向、工作內容等等內容，越看越覺得有意思。

“沈曦，”楊樹果說，“憑你的分數，熱門專業都能考上，什麽企管、金融、計算機……這些專業很好就業，收入也高，一年百萬，航空航天可是要收入沒收入要福利沒福利。當然，與普通人比還是挺好，但年薪百萬真的很難。央企國企都有工資總額控制，不能發多——”

沈曦直接“嗤”了一聲，道：“您跟別的第一第二說就業說收入去吧。至于夏九嘉跟我……雖然這話聽着中二、好笑，但是，我們倆要改變世界。”

“……”沈曦氣勢驚人，楊樹果被震住幾秒，而後才說，“你們現在年輕，才喊改變世界。等到知道生活艱辛，就會先想養家糊口。大家全都是普通人，好好上班工作、養兒育女，就已經算做貢獻了——”

沈曦又是“嗤”地一聲。

楊樹果輕輕嘆氣，覺得這屆第一第二真不省心。不過，沈曦要報清華大學，并且是工科試驗班，也不會扯R中後腿。R中每年只報北大幾人清華幾人，不管專業。她只覺得，沈曦未來某天一定追悔莫及——在看到昔日不如他的同學個個賺得盆滿缽滿時，追悔莫及。

因為填完目标學校目标專業，六班全體同學瘋狂互相詢問。

在夏九嘉走回教室、沈曦被叫去“聊聊”時，風波還未平息。

蔣潔又說：“哎，選擇專業，工資真的重要，我上一輩好多血淋淋的事例……老婆老嫌棄總公收入少或者老公總嫌棄老婆收入少，還有老婆不同意老公開公司的，老公不同意老婆當主婦的……天天吵得雞犬不寧。喂，如果你們的另一半收入不增加甚至還減少，你們會怎麽做？”

有人說：“讓他努力！要麽轉專業，要麽升職、跳槽，開公司也得靠譜，當主婦，這個這個……”

孫天姝一向很酷，道：“收入是他自己的事。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如果有天無法忍受，我就離婚，但不會強迫他做什麽事。”

也有不少人說：“做人不能太自私吧……既然已經是一家人，就不能只考慮自己，應該夫妻兩人好好商量，對于未來共同決定。可以各讓一步，找到折中方法。”

等輪到夏九嘉時，他愣了愣，才道：“支持他。”

衆人又是：“哇……”

夏九嘉說：“既然喜歡他這個人，總會包含他的理想。因為……他的性情決定他的選擇。所以，我會繼續喜歡他、支持他。”

衆人感嘆：“那還不是因為您牛……”

話到這裏，沈曦進屋，美滋滋地晃悠回來，見到夏九嘉被圍，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

…………

七月，CC市會考結束，R中期末考試，高二題目總體偏難。

夏九嘉733，沈曦發揮超常，居然也733，語文作文腦洞很大，據說“與宇宙相連”，導致R中老師破天荒地給了58分，而夏九嘉只有56分。

與此同時，買下沈曦AI馬桶專利的公司“陽光管家”聯系沈曦，說“陽光管家”首款産品家庭空氣質量檢測站已上市，公司正在B輪融資，目前已經基本确定清臣集團領投，“銀星資本”跟投，11月左右就會召開股東大會，因為融資需要三分之二以上股東贊同才能通過，問沈曦是否參加，沈曦表示并不打算思考這些。

…………

高二、高三中間沒假。R中規定，直接上課。

教室裏面立起一塊倒計時牌，寫着：“高考倒計時：325天。”白底紅字，令人感到觸目驚心。

夏九嘉高一時所有同班同學都在備戰高考。

只除了兩個人。

一個葉萌萌。目前還沒結束休學，不過據說，2月時會重新出現在R中的校園裏面，繼續學業。

還有一個叫常冬爽，高一時候學習不錯。那時誰都沒看出來姑娘竟然喜歡唱歌，高一結束轉學，到LL省藝術學院學習聲樂。夏九嘉前幾天見到對方一次——化着濃妝，染着藍色頭發，打着耳釘鼻釘，穿着時髦，與高一時完全不同。當時她在R中校園外面，手握欄杆，在看裏面的學生們。夏九嘉沖她打了一個招呼，對方卻轉身離開，于是夏九嘉也不知對方究竟過得如何，只能推測她是有些後悔或者茫然的。

至此，波濤洶湧的高三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到這，本文主題出來一些，就是選擇。

“人在1618歲時曾做過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