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校運動會（一）

七月, 高三開學。因為已經提前學完全部課程, 一開始就進入最後的總複習。每門每課回顧一個單元, 而後做題。

沈曦2018年的“科創大賽”已經獲得過特等獎，同時戀愛部分曝光，高考方面壓力頗大, 沒有參加第34屆科創大賽。

九月，高三師生唯一活動——校運動會如期召開。

沈曦又能跑又能跳，報名跳高、跳遠、100米、200米、400米、3000米、4x400米接力、110米跨欄等等衆多項目, 是六班的希望所在, 而夏九嘉，瞅了半天, 最後勾了一個“鉛球”。

“夏大大……”體委為難地道，“這個這個, 鉛球……您不行吧？給安衆吧？”他忘記了他夏大大引體向上能做16個。就算記得，也不覺得有任何聯系——在他印象當中, 只有胖子能扔鉛球。

“安衆報名了嗎？我看還有名額。”六班男女普遍很弱，運動會報名表已經轉過一輪，目前處于“大家再多報報, 別空着報名表”的狀态中。“鉛球”只有一欄有勾, 另外一欄空着。沈曦也是無奈才又加選3000米、4x400米接力、110米跨欄。

體委回答：“沒有，但是可以勸勸，叫他報名參加。”

“……”夏九嘉說，“我想試試鉛球。”

體委為難：“可是您這身板……”

夏九嘉看着對方不語。

“哦……”

夏九嘉沒有想到體委盡職盡責——一個鉛球名額的小事兒，竟然還告訴了班主任楊樹果！

楊樹果對夏九嘉說：“夏九嘉, 這涉及到班級榮譽，不要跟着室友報名……讓安衆去，不好嗎？”

夏九嘉還是說：“我想試試鉛球。”

于是楊樹果也不再說什麽了。

因為，的确只是一件小事兒。

…………

校運動會那天，太陽又大又圓，天氣十分炎熱。

絕大部分時間裏面夏九嘉都坐在原地，手裏拿着一本教輔，也不需要任何紙筆，看一眼題，看一眼答案，再看一眼題，再看一眼答案，全靠心算就能學習。

就只有在沈曦上場比賽那會兒，他會陪沈曦一起過去檢錄，而後站在場邊，手裏捧着衣服，靜靜地看沈曦在跑道上飛翔。

沈曦運動能力的确超出常人，好像離弦的箭，又像展翅的鳥。

單單一個上午，便拿到了100米200米兩個第二，甚至超過幾個外班的體育生。

200米比完，沈曦暫時沒有項目，但也不想回去坐着，便拉着他家凍寶在操場溜圈散步。

校運動會就是有着這點好處，沒有嚴格規章制度，可以借着各種名義四處玩耍。

溜到操場欄杆豁口處時，夏九嘉與沈曦看見了餘忠善——六班高一的班主任。

R中塑草操場、塑膠跑道與外面的水泥道路是隔開的，有欄杆，只留一個大門進出。但有一處欄杆斷掉一根，有個豁口，于是不少學生在那鑽來鑽去。

夏九嘉與沈曦遠遠地便看見他們高一班主任餘忠善卡在那個豁口，握着欄杆，一會兒往左動動，一會兒往右動動，全都不行。他嵌在兩根欄杆之間，前面那根欄杆牢牢陷在他的肚子中間，叫他無法移動！

“……”夏九嘉說，“咱們幫幫餘老師吧。”

沈曦也很無語，道：“……嗯。”

于是他們兩人過去，沈曦擡着頭說：“餘老師……”

餘忠善說：“你們來得正好。”語氣十分淡定！

“……”沈曦沉默幾秒，再次開口說道，“嗯……我們幫您塞肚子，您別管它，收腹就好，兩手把住欄杆、拼命往裏面擠，我們倆來推肚子，行嗎？”

餘忠善說：“好。”

于是，沈曦當總指揮，說：“三、二、一，開始！”

他一聲令下，餘忠善開始拼命往裏面擠，而夏九嘉與沈曦，小心翼翼托着肚子，往餘忠善腹部按，同時往前使勁兒，跟随餘忠善的節奏，一坨一坨塞過欄杆！

終于，只聽“啪”的一聲，夏九嘉與沈曦覺得自己手上阻力驟然消失，把餘忠善弄過去了！

餘忠善回來，道：“沈曦，九嘉，謝了。”

“……”夏九嘉說，“沒事，您下回小心。”

餘忠善應了：“嗯。”

不過，夏九嘉與沈曦覺得，同樣的事發生幾次，一會兒挂着一會兒卡着，這餘忠善對自己肚子怕是沒有正确認知。

中午出去吃串喝酒。夏九嘉與沈曦兩人都沒沾酒，但另外幾個男生幹了十瓶啤酒。

回到R中夏九嘉又開始做題。過了會兒，他擡頭看看，發現沈曦竟然不在自己身邊。他有一些茫然，站起身子，走進操場人堆，左顧右盼。

怪了……人呢？

尋到角落裏時，忽然，一高高的恐龍人偶撞了夏九嘉一下。

“？？？”夏九嘉回頭，瞥了一眼那個充氣恐龍人偶。

這些東西是R中為活躍氣氛、叫志願者穿上而後到處閑晃的。

恐龍充氣人偶非常大，大概有三米高，頭部頸部因為沒有東西支撐，正在随着CC的微風晃晃蕩蕩，夏九嘉剛才還看見有霸王龍騎自行車，自行車并沒比兩條腿高多少，十分好笑。

不過他要尋找沈曦，沒搭理，轉身就要離開，一邊走還一邊拿出手機，給沈曦發微信，問：【在哪兒？】

萬萬沒有想到，那個恐龍忽然繞到了正前方，呼地跪下，脖子一縮，“嗷嗚”一下，就咬住了夏九嘉的兩條胳膊還有手機！

“？？？！！！”夏九嘉大吃一驚！

接着，夏九嘉便感覺有兩只手抓住自己那條胳膊，用力将他往那恐龍充氣人偶身體內部拉拽！

“！！！”夏九嘉一個沒注意周全，連腦袋都進了血盆大口！！！

他這才發現，霸王龍的一張大嘴，就是人進出的地方。人從嘴巴倒着進去，将自己兩腿套入恐龍兩腿，再直起來身子便能駕馭恐龍。

冷不丁被用力一扯，夏九嘉沒有站穩，噗通半跪在地，霸王龍也立即趴在綠草地上，繼續執着地讓夏九嘉也進去。

看臺上面有人大笑：“高三年級第一被大恐龍吃了！”

這個時候，夏九嘉也已經知道裏面是誰，問：“……你幹嗎？”

“凍寶，”沈曦說，“來，裏面空間很大。”

“……我不相信。”

“真的，進來。”

“……”因為那是沈曦，夏九嘉往裏面稍微爬了兩步，接着又爬了兩步，最後終于看見沈曦那雙眼睛，在橙黃色的人偶中更加明亮，瞳孔後面好像連着一個湖泊。

夏九嘉問：“你幹嗎啊……？”

沈曦收回胳膊：“我看好玩兒，借來穿穿。”

“幼稚。”

“凍寶，”沈曦說，“再往裏面爬點，整個人都進來。”

“……”其實霸王龍的長度不夠兩個成人相對趴卧，但沈曦縮了縮，夏九嘉也縮了縮，總算把腿收進去了，兩人一齊躲在恐龍充氣人偶的身體內。

為了節約空間，兩人都擡着頭，在非常近的地方注視彼此，而後，也不知道誰先開始湊近對方，便在霸王龍的身體內接吻。

這個姿勢很難深吻。于是沈曦咬着夏九嘉的下唇，慢慢退後，于是夏九嘉的下唇被拉開來，接着，到了無法繼續被拉動的時候，沈曦兩排牙齒便輕刮着退後，最後徹底滑出，而夏九嘉下唇會立即彈回去，還微微地顫動兩下。最後，兩人舌尖藤蔓一般纏在一起，無法深入，卻用力摩擦對方的舌尖，全校同學各種聲音仿佛全部都不存在。

他們滾了一圈，繼續接吻。又滾了一圈，再繼續接吻。

從外面看，只有一只大霸王龍在假草上滾來滾去，于是，看到的人紛紛推測裏面兩人正在打鬧。

足足過了兩三分鐘，夏九嘉才退出人偶，看臺上面有些同學哈哈傻笑，全都覺得夏九嘉被惡作劇了，指着說：“大恐龍又吐出來了！不好吃！”

沈曦心想好吃得很，從地上爬起來，又去撕咬其他同學。

“……”

夏九嘉拍了拍臉。

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有些不知羞恥。應該怎麽講呢？好像，與沈曦牽手、擁抱、接吻，只要有個東西能做遮擋就好，至于別人猜不猜得出來，無所謂。

下午沈曦有個4x400米接力。

參賽的一共有四組。一組八個班，最後一組六個班，最後看時間取前八名。

上官淩霄是第一棒，還行，同組裏面排在第三，另個同學是第二棒，也還行，不過掉到第四。

第三棒是錢厚。

錢厚本來跑得挺快，結果，誰也沒有想到，因為中午喝酒，錢厚在過最後一個彎道時，身子忽然一晃，邁了兩步S形，接着身體栽歪幾下，“砰”的一聲摔倒在地！

“啊！！！”六班女生都叫起來！！！

一群男生爆笑出聲：“錢厚喝酒了！摔倒了！”

錢厚腦袋發暈，好幾秒後，才從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地往終點繼續跑去。

這麽一耽誤，六班直接掉到最後一名。

“……”沈曦接過接力棒，開始一路沖刺。

他的速度仿佛百米，一直往前，明顯與其他人不是一個畫風。

到第一個彎道，他超過了第七名的那個家夥。對方試圖保持優勢，努力提高速度，但還是被輕松碾壓。到第二個彎道，沈曦又超過了第六名的健壯男生。接着，在第三個彎道，又超一人。

“卧槽！卧槽！”六班同學都在喊着，“沈哥！沈哥！超三個了！還能再超第四個嗎？！”

而到最後一百多米，平時不太練的同學速度放緩。他們不懂如何分配各段體力，在一開始用的速度超過能力，最後有些精疲力盡。

沈曦又超一個。

六班男生聲音變得更加高亢，十分尖利，帶着一些怪聲：“卧槽卧槽！咱們沈哥超了四個了！！！”

又過幾秒：“咱們沈哥撸掉五個了！！！還有第六個嗎？！”

這時沈曦跑到終點，就在第六名的身後半米之處。

“差點就有六個了！！！”六班幾名同學仿佛是在過節，“再多十米就有第六個了！太牛逼了！”

“沈哥體力無限，可以維持永動機的狀态，”又有一人怪笑，“以後，嘻嘻嘻嘻，沈哥老婆絕逼是有福了。”

夏九嘉：“……”

他想：你們沈哥其實只是別人老婆，躺着就好。

等到沈曦回來，夏九嘉擰開了一大瓶礦泉水，讓沈曦恢複。

錢厚非常清楚沈曦肯定算賬，提前跑了，不見蹤影。

過了一會兒，運動會組委會公布高三4x400成績。六班小組第三，但很趨近第二，最終成績排名第六。

大家都把錢厚狠狠罵了一頓，因為要不是他，沈曦鐵定能把六班帶入前三。

…………

下午三點左右，鉛球項目開始檢錄。

夏九嘉并沒換衣服，穿着校服走到場地。

“哇，”其他班的大胖子們說，“這個不是夏九嘉嗎？你竟然還報了鉛球？？”

夏九嘉：“……”沒說話。

大胖子們又道：“你這個小身板……”

還有些人不帶什麽惡意地捏捏夏九嘉的肩膀、上臂以及下臂。

夏九嘉還是：“……”

在旁邊看的沈曦卻是憤怒地道：“別動手動腳！！”

很快，R中校運動會鉛球比賽開始。

大胖子們一個一個地扔，每次砸出一個小坑，便有體育老師在那一個沙坑插上一面小旗。

等輪到夏九嘉時，他也學着大家，将鉛球舉起，放在肩上頸側，背對投擲方向，站在圈內靠近後沿處，而後一個轉身，右腳靠近圈上畫的內沿，左腿自然地一彎曲，搭着，并不承重，胳膊用力一推！！！

鉛球劃了一道弧線，下墜明顯，重重砸在前面白線描的扇形格子之內。

“……”別班大胖子們說，“……挺遠。”

接着開始第二輪。每次有人投出更加遠的距離，體育老師便把前面代表他的旗子唰地拔掉，插進新的小坑。

而夏九嘉，由于掌握一點門道，又扔到更遠的地方，進入第一梯隊。

到第三輪，大家體力耗盡，基本不用重新插旗。

夏九嘉在心裏仔細數了數，自己的旗子在第三遠的地方，心裏有點不大舒服——28班和30班的大胖子竟然真比自己有勁兒。

不過，鉛球比賽每班兩人，一共60個人參加，此時，包括第一第二，剩下59個都呆呆地看着夏九嘉。

夏九嘉回到六班區域，靜靜地等待公布成績。

楊樹果看了夏九嘉一眼，神态複雜——以前沒有發現對方如此“奇怪”。

有人詢問同去的人丢的如何，他說：“我取不上，夏九嘉好像不錯，我數不好，但第五也不第六。”

終于，廣播響了。

一個女生念道：“現在公布高三鉛球比賽成績。第一名：30班，楊旭，成績……第二名：28班，張玉然，成績……第三名，6班，夏九嘉，成績……第四名……”

念到“第三名”時，全班同學“嚯”地一下，齊齊轉頭看夏九嘉！！！

夏九嘉！鉛球！第三！

而夏九嘉擡頭，聽完廣播以後，斜眼看看體委，低頭重新寫題。

體委：“……”

楊樹果：“……”

全班同學：“……”

可怕。

“我寶……”沈曦拍馬屁道，“你真厲害……”

夏九嘉說：“沒有，第三而已。”

“呃……”

“如果你要闖禍，咱們倆就猜拳。”

沈曦面露疑惑：“你會猜拳？”

“嗯，”夏九嘉說，“猜我是左勾拳，還是右勾拳，還是直拳。”

沈曦：“……”

這時，班長上官淩霄邁過衆人走來：“沈哥，咱們沈哥。”

沈曦擡眼，不耐煩道：“幹嗎？”

“沈哥，”上官淩霄道，“六班只能靠你一個拿分。前年你就報了兩個項目，咱班倒數第一，去年你也只報了四個項目，咱班倒數第二，今年你有七八個呢，咱們沖沖最好成績。”

沈曦問：“你想幹嗎？有話快說。”

“是這樣的。”上官淩霄說道，“到組委會那邊唱歌，就能通過廣播喇叭公放出來。如果唱歌取得名次，也能加上一定分數。”

“我靠……”沈曦覺得難以置信，“我為六班跳高跳遠，跑完短跑跑長跑，還跑接力，還有他媽連跑帶蹦的110米欄，累到吐血，還得他媽給全校人獻唱幾曲？？？”

“呵呵。”

“六班還真指望我一個人拿所有分？？？”

上官淩霄反問：“不然還能指望誰呢？哦，還有咱們夏哥一個。”

“靠……”沈曦雖然罵罵咧咧，不過還是站起身子，晃晃悠悠地向組委會走過去。

沒過很久，夏九嘉便聽到廣播傳來聲音：“高三六班沈曦，唱個《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

夏九嘉倒沒有聽到沈曦唱過英文歌曲，想來，唱這耳熟能詳的動畫的插曲是為“得分”。

他細細地在加油聲、歡呼聲、聊天聲、說笑聲當中聽着這首經典情歌。

沈曦項目太多，自己也總得出去，因此夏九嘉就坐在班級方陣隊伍外側，于是總能聽見旁邊7班的人驚訝、贊嘆：“現在這首歌兒唱得可真好聽。”

等到沈曦回來，時間已過五點，運動會第一天馬上就要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