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雙月閣

大清早,從雙月閣裏接連傳出瓷器被砸碎、伴随著物品掃落地面的聲響。

"你這笨手笨腳的丫頭是怎麽做事的,茶這麽燙怎麽喝呀!"嬌斥聲一落,手中的白玉瓷碗随之抛出,不偏不倚地砸上跪在她面前、誠惶誠恐的小丫環。

瓷碗在那名小丫環的額上砸出了一道血口子,滾沸的熱茶将肌膚燙出一片紅腫,小丫環連哼都不敢哼一聲。

然而,這還不能令朱潋彤息怒。

她,雙月郡主朱潋彤,出生于王侯将相之家,其父乃當今皇上的胞兄,若非父親淡薄名利讓出了皇位,今天她會是一朝公主,更別提她是父母、兄長以及太後奶奶視如心頭肉、掌中珍的小寶貝了。

其嬌貴不凡,又豈在話下?

所有人莫不将她疼之如命,就生怕她有一絲一毫的不順心,而這賤婢竟敢惹她不快?

也不看看她有幾條命!

"奴婢該死!請郡主息怒,奴婢這就去換過……"顧不得滑落額角的血痕,滿臉驚俱的小丫環一面磕著頭、一面賠罪。

“不用了,滾遠點去,換個手腳俐落的丫頭來,免得我看了心煩!”朱潋彤視若無睹,嫌惡地別開臉。

小丫頭強忍著委屈的淚水,由地上爬了起來,不敢冉多言一句。

王府上下誰不曉得這名嬌生慣養的小郡主有多蠻橫,行事随性所至,他人的尊嚴感受,她哪會當一回事呢?要怪就怪自個兒出生卑賤,只能笑罵由人,任大将自尊放在腳底下去踩。

過午,朱潋彤獨坐"栖月亭"中,暖暖熏風吹來,蝶兒翩翩旋舞,品味著難得的适意。

“小姑好雅興啊!”

含笑的女音貫入耳膜,朱潋彤仰首看去,旋即回以一記甜笑。

“大嫂不也好雅興?新婚燕爾中,難得不與大哥如膠似漆,反而有空上我這兒?”話中十足是戲谑。

兄嫂不分日夜的"恩愛勁兒",早是人盡皆知,連她都在大白天撞見好幾次。

聞言,宋香漓不由得紅了嫣頰。

都是那個大色鬼害的啦!老是一副沒女人會死的樣子,成天淨纏著她,害她現在都沒臉見人了。"壞丫頭,連你也笑話我!"

"事實嘛!還怕人家講。"朱潋彤黑白分明的水靈星眸,閃動著明媚嬌俏的豐采。

“你還笑得出來,不錯嘛!挺不知死活的,待會兒看我還幫不幫你。”好心來通風報信,居然還被調侃,想想還真劃不來。

“怎麽了嘛?”

“哼!”香漓很拽地別開臉。

"嫂——"朱澈彤放軟了音調,拉拉她的袖子。"我的好大嫂,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諒你這年幼無知的小姑嘛——"

“你喲!”這就是澈彤能博得所有人喜愛的原因,誰舍得和這嬌俏可人的小姑娘生氣呢?

就連初嫁人王府的香漓,也是一個勁兒地将心偏向她,或許,是因為潋彤曾無巧不巧地做了個順水人情給她,讓她在最求助無門時,得以見著朱玄隸……

這對潋彤來說,也許沒什麽,但對那時的她來說,卻是惟一的一線曙光。

當然,除此之外,也因為她是個很惹人疼愛的女孩。

"大嫂,你的口氣別總是老氣橫秋的好不好?要知道,你不過才大我一歲多一點點,又不是大哥那個老頭子。"

香漓配合著嬌哼了一聲。"那就得怪你大哥年紀一把還不認份,偏要吃嫩草。"

"因為這株嫩草比較可口嘛!"潋彤暖昧地猛眨眼。

"朱潋彤!"香漓羞窘得說不出話來。

這根本就是在拐著彎笑谑他們最常待的地方只有床!

就在此時,話題中的男主角正好朝這兒走來。

“很好,你完蛋了。”香漓說得有點幸災樂禍。

“找大哥替你出氣嗎?”朱潋彤揚眉。

"不,他是來找你的。"

"我?"慘了,看這情況……好像不太妙。“怎麽回事?”

"你何不自己問我?在她們面前站定,朱玄隸直勾勾地瞅住潋彤。

“大……大哥……"不會吧?難不成大哥有順風耳?知道她們罵他老頭子?

"香漓,你不錯嘛!很懂得'吃裏扒外'是不是嚴先安內,再來攘外。朱大公子要笑不笑地看向他那帶點心虛表情的老婆。

別以為他什麽都不知道,香漓其實是潋彤的奸細,時時替人通風報信,兩名小丫頭"暗通款曲"早已多時。

"我哪有'吃'你什麽……"宋香漓支吾道。

"沒有?是不是要把他給炸幹了才算有?

"別在潋彤面前研究這個嘛!"她索性耍賴地跳進他懷中。

“等一下再跟你算帳!”瞪了眼愛妻後,朱玄隸看向寶貝妹妹。“潋彤,你又任意傷人了!”

"我哪有!"

"那小梅的事怎麽說?

朱潋彤眯起眼想了一下,才領悟他指的是什麽。

"是那丫頭先惹我不快的,不能怪我。"不過是開了個小小的血口子,值得他大驚小怪的跑來興師問罪嗎?

"你還有理!"朱玄隸不悅地蹙眉。

"本來就是!"見着一向疼愛她的大哥竟然擺臉色給她看,她委屈地扁起嘴。"一名無足輕重的賤婢,會比我重要嗎?你居然為她而指責我……"

"朱潋彤,你不要無理取鬧!"朱玄隸沉下臉,這表示他已隐隐動了怒。

平日,他可以輕狂不羁,一旦讓他生起氣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朱潋彤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大哥。

"我說過幾遍了?不要把人當畜生,出身卑微不是他們願意的,不要踐踏人家的尊嚴,你為什麽就是聽不進去!"

這些話,大哥說過不只一遍了。朱潋彤聽得好無奈,卻又沒膽抗議。

其實她覺得大哥好哆嗦、那些丫環、仆人賣身到王府,本就是要供她差遣使喚的,敢惹她不順心,她教訓一下又有什麽不對?

帶著求助的眼神,她看向香漓。

"好了啦,你罵也罵了,消消火好不好?香漓一雙軟膩的小手在朱玄隸胸前輕輕拍撫。

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會表現得柔情似水。

朱玄隸實在不曉得,這該算是他的成功還是失敗?

他沒好氣地自她一眼。"你少來這一套。"

“哪一套?我不曉得耶!我們回房慢慢讨論好不好?”宋香漓的聲音放得更輕了,柔媚的水眸一抛,企圖将丈夫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該死!她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挑逗他?明知他最禁不起誘惑了。

抿緊唇,為了男人的面子,他要"色欲不能屈"!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這招不會每次都有效。"

"哦,是嗎?"她勾起魅惑的笑,纖纖素手似有若無地隔著衣衫撫觸他堅實的胸膛,傾身在他耳畔吐氣如蘭。“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好滿意你的身體?”

可——惡!

聽宋香漓這一說,朱玄隸很自然地憶起了昨夜狂恣難休的雲雨激纏……

“那又怎樣?你想強暴我嗎?”咬緊牙關,硬是讓自己面無表情。

"如果你肯讓我得逞的話。"這男人什麽德行,她哪會不清楚,就不信他能撐多久。

"你——"如此大膽的邀請,再加上對象是嬌妻,他又不是聖人,要再沒感覺就不正常了。

“這是最後一次,聽到沒有!”很沒志氣地,朱玄隸屈服了,摟著愛妻的腰,不自覺地順從她的腳步往房裏去。

臨去前,她抛給潋彤一記"搞定"的眼神。

瞧瞧,她這大嫂有多愛護小姑,都不惜犧牲色相來誘惑老公,助潋彤逃過一劫。

看著兩人相倚相偎的遠去,留在亭中的潋彤百無聊賴地轉了轉靈眸。

好啦,擺平了大哥,該走的都走了,那她怎麽辦?又沒人可以讓她測試魅力,品嘗勾引成功的成就感。

到市集上去逛逛好了。

心念一起,她旋即起身,喚了數名護衛,便興沖沖地出府去了。

許久不曾上街走走,市集的繁榮仍是不減以往。

只是所有人一見是她,莫不紛紛讓道,就怕犯著了這種貴無比的嬌嬌女,落個凄慘無比的下場。

一路走來,本該是興高采烈才對,畢竟外頭有這麽多新奇的事物,可朱潋彤卻沒來由地壞了心情,游興盡失。

他們為什麽要一副老鼠見著了貓的模樣?她又不會吃人!

情緒一惡劣,本能地就想找人發洩。

她随手把玩著小攤販前的珠玉飾品,小販子誠惶誠恐的表情,撩高了她的郁悶。

将東西丢給身後的侍女,付帳時,小販像受到多大驚吓似的,頭搖得都快掉下來了。"不……不用了。"

她俏臉一凝。"什麽意思?以為本郡主付不起嗎?

也不想想她什麽身份?價值連城的珠珠寶玉她都不放在眼裏了,會貪他不值幾兩銀的小東西?,

"小的沒那個意思……郡主饒命!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妻小待養……"見她面容不豫,小販連忙下跪猛磕頭,害怕得骨頭都快抖散了。

慘了、慘了,他惹怒郡主了,這下他不死也剩半條命了!

思及此,他更是駭得臉色發白。

又是"郡主饒命"!

這句話,她一天不只要聽幾回。

她又沒說要誰的命,怎麽他們個個全如驚弓之鳥,她真有這麽可怕?

"你上有老母,下有妻小關本郡主什麽事!"朱潋彤氣悶地哼道,轉身就走。

誰想理會那群莫名其妙的老百姓!

就在小販籲了口氣,慶幸死裏逃生之際,她又停住步伐,吓得小販面色如土,再一次逼退好不容易才稍稍恢複的血色。

這情形,看得朱潋彤更是愠惱。

将一錠銀子丢向他,朱潋彤旋即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杵在原地的小販,盯著那錠銀子發呆。

她就不信自己真如洪水猛獸般可怕!

一個下午,她逛過一攤又一攤,得到的結論,是沒有一個人願以平常心待她,個個視她猶如鬼魅魍魉,不是避之惟恐不及,便是畏畏縮縮連一句話都說不全。

朱潋彤覺得好不舒服,積壓在心頭的悒郁愈來愈重,讓她再也不想多待一刻,再去看那些人明明排拒她,卻又不敢表現出來的敬畏态度。

随行的侍從,見她臉色愈來愈難看,一個個都聰明地不敢吭聲,深知這個時候誰犯她誰倒黴。

偏偏,就有人這麽倒楣

一名年約十五、六歲的女孩,一路活蹦亂跳,散發著青春無憂的氣息,逛逛這兒,又看看那兒,銀鈴笑語不斷,一個不留神,迎面撞上了朱潋彤。

"死丫頭,你沒長眼啊!"朱潋彤伸手一扯,便将她給甩落地面。

心情正差着呢,還敢來惹她!

“郡主,您沒事吧!”旁的護衛趕忙上前詢問。

"要有事還輪得到你來問!"朱潋彤皺了下眉,嫌惡地看著精致的羅衫沾上一片污漬。

那丫頭什麽不好拿,竟拿了串糖葫蘆,這下可好了——

"郡主請放心,這事兒交由屬下來處理。"看出她已火到最高點,護衛趙和很快地接口。

光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該怎麽"處理"了。

"大姐姐,對不起,別生小婵的氣……"女孩也知道自己闖了禍,不安地由地上爬起來,小小聲地道歉。

朱潋彤有些愕然。

她是第一個!”整天下來,這女孩是第一個不怕她、願以平常心待她的人……

說不出那種感覺,女孩的小手扯著她的衣衫,清明的眼瞳漾著無邪。這是什麽樣的情緒?她不懂,只覺懊惱。

她一向高傲的心,不容許自已承認那股真實流過胸臆的暖流。

哼,她才不稀罕呢!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她,才不會去渴求一個卑微的百姓所給予的溫情,最好大家都敬她、畏她,離她遠遠的!

"誰是你大姐姐,少攀親帶故的!"別開臉,朱潋彤嘴硬地嗤哼。

“大姐姐……”女孩又叫。她心想大姐姐可能真的很生氣,因為她都不理她。

“哪兒來的野丫頭,你可知眼前這位是雙月郡主,你敢不敬?”其中一名侍女出聲訓斥。

"郡……主?女孩歪著頭思考,天真地問道。"那是不是很了不起的意思?就像哥哥的大師兄一樣?

"一群凡夫俗子,豈能與我們金枝玉葉的郡主相比?

"噢。"女駭一知半解地應了聲。“可是大師兄也很厲害、很厲害,是我見過最了不起的人哦!這樣還是不能比嗎?”

純真稚語,教人不知從何答起。

女孩将所有人的沉默當成了認同,開開心心地道:"大姐姐,你到我那兒去好不好?我找我大師兄給你認識,他長得很好看哦,你一定也會和我一樣喜歡他的。"

這是什麽話?

朱潋彤盯視那張熱切的小臉,這才發現她真的不怕自己!

甩開她的手,朱潋彤神色僵硬地道:"把這礙眼的丫頭帶走。"

誰想認識她無聊的鬼大師兄,那些個卑微百姓,才不配與她平起平坐。

"是。"趙和自作聰明地将她的反應當成了厭惡,以他自以為是的"處理"方式将女孩拉離。

也因此,朱潋彤絕對想不到,她一時的倔強,竟為女孩招來了無妄之災,也奠下她往後一連串苦難及錐心血淚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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