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程小天被擠在角落裏,茫然地站立着。

秘書似乎是擠到角落裏來,詢問是否需要送他回家,程小天記不清自己有沒有回答了,麻木地出了大樓,陳錦征追了上來。

陳錦征沒有說話,直接領着他上了車,程小天機械地跟着他走着,好像什麽都知道,又好像剝離其中。

陳錦征帶他去了住院期間時常去的醫院附近的小吃街。

因為是白天,小吃街冷冷清清,只有四五家有堂食的店面開着,寬大的街道上人煙稀少,人景稀疏。

陳錦征帶頭進了一家冒菜店,點了滿滿一大鍋,油辣子漂浮在湯面上,鮮香味濃郁撲鼻。

陳錦征露齒一笑:“最近胃還好麽,能不能吃辣?要不給你要一碗白水涮着吃。”

程小天搖搖頭,小聲說:“我吃不下。”

陳錦征揚手給他叫了一碗滾燙的豆漿,叮囑他:“晾溫了再喝。”

說完便笑眯眯地開吃,一邊吃一邊給程小天說最近圈子裏的趣聞轶事,還有自己剛上大學時的糗事。

程小天原本心亂如麻,無心聽笑話,心神不寧地敷衍陳錦征。一碗豆漿慢慢地喝下去,心竟然慢慢平靜下來。

只是不是安寧,更像沉默的死寂。

陳錦征并不刻意勸慰他,對早上發生的事只字不提,吃完冒菜就帶他去了城北的溜冰場。

溜冰場剛剛開門,人很少,工作人員打着哈欠坐在場邊,一邊吃包子一邊玩手機。

程小天不會溜冰,看見閃着寒光的冰刀子,心下害怕,往門後躲。

陳錦征抓着他的兩只手,直視着他,微微笑道:“沒事,你就抓着我的手,全部都交給我,我們慢慢來,先找找感覺。”

程小天無法推脫,抓着欄杆,跟着他慢慢向前滑行。

漸漸地發現專心滑冰這一件事的時候,确實會把心煩的事情暫時忘記,于是開始專心致志地把注意力集中到滑冰上。

幾場下來,雖然不至于大汗淋漓,後頸确實出了些汗,溜冰場裏頭人也逐漸多了起來,大多是年輕的男男女女,也有家長帶着孩子來的。

陳錦征細心地問他要不要休息,程小天搖搖頭,膽子大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想要自己向前滑行。

剛掙脫開陳錦征的雙手,雙腳腳尖陡然失重,歪歪扭扭地就向前倒去。

程小天手忙腳亂地想要撐住地面,剛伸出雙手,就被人一把撈進了懷裏。

程小天驚魂未定,一擡頭看見陳錦征笑吟吟地看着他:“還早了些。”

程小天大半身體都被陳錦征摟在懷裏,陳錦征生得一副花花公子俊俏風流的模樣,又眼神言語暧昧,旁邊有年輕女孩子挑逗地對他們吹起了口哨。

程小天慌忙推開他,又差點反方向一頭栽下去。

陳錦征笑得前仰後合,抱緊他,揉亂了他的頭發:“怎麽這麽傻啊你。”

話語中滿是情人間的寵溺。

程小天一下子回過神來。

陳錦征再要拉着他滑冰,程小天推脫累了,眼神躲避地看着場外。

陳錦征心下明了,并不挑破,微笑道:“累了的話,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一次性運動量太大也不太好,容易傷到膝蓋。”

程小天沉默着,陳錦征問他是回家還是去哪裏,程小天說:“去店裏。”

陳錦征挑挑眉:“來真的啊?”

陳錦征原本以為程小天找這麽個所謂的“工作”,只是圖好玩,打發消磨時間。先不說居彬舍不得他吃這個苦,程小天就不是能認真工作賺辛苦錢的人。因此估計程小天頂多在咖啡館幹個兩三天就要打退堂鼓了。

程小天說:“我以後要自己養活自己的。”

陳錦征一愣,旋即微笑道:“也好。”

陳錦征把他送到咖啡館門口,倚在門邊問他:“傍晚要我來接你嗎。”

程小天搖搖頭:“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去。”

陳錦征說:“那你注意安全,到家了打個電話給我,”立刻又補充道,“這是出于朋友的關心,你要是無聊了,也可以來找我玩,我永遠有時間。”

程小天無可辯駁,垂着眼說:“謝謝你。”

程小天一點也不想回家,下班後悄悄問缪森:“我……可不可以去你家借住幾天?”

缪森為難地說:“不是我不想幫你,你知道的,這兩天我姐住在我那裏……”

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姐訓過,缪森的濃妝和耳釘都沒了,其實在程小天看來倒變得清爽帥氣許多,只是時常蹙着眉頭,露出些分身乏術的疲憊來。

程小天抱歉地說:“你忙你的,我就是随便說說。”

員工紛紛下班了,程小天在咖啡館裏拖到八點,領班奇怪地問他:“程小天你怎麽還不下班?我記得你是白班吧?”

程小天剛想回話,咖啡館的門被人猛地推開了。

程小天一看見那人就轉身想從後門走,被人用力拽住了胳膊:“對不起,我來晚了。”

程小天不想在店裏鬧得難看,一聲不吭地向外走。

居彬遲疑地跟在他身後,走出咖啡館七八米,走上前去要從後抱住他,被程小天用力甩開了。

居彬着急地說:“你聽我說,我是被人栽贓陷害的,事情快解決了……”

“什麽事?”程小天用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漠然聲音回應道。

居彬一愣:“你要是不想聽的話,我不說了,我們回去……”

“為什麽又不說了呢?”程小天不看他,自言自語道,“我們只是相識關系的普通朋友而已,的确是沒什麽必要把這樣重要的事情告訴我呢,何況我是個笨蛋,就算告訴也……”

“不是這樣的!”居彬急促地喘息着,“我是怕……”

程小天擡頭看着他。

居彬說完“怕”之後卻說不下去了,在昏暗的夜色下,臉上慢慢變紅了。

程小天心口堵得厲害,不想再跟他說話,轉身想走,迎面看見秘書嚴肅端正地從對街走了過來。

“居總,”秘書站定,開口道,“全公司的人都在等着您。”

居彬只是看着頭偏向一邊的程小天,仿佛什麽都聽不見。

“居彬先生。”秘書揚高了聲音。

居彬說:“你先回去。”

秘書忍了忍,還是欠了欠身,扭頭走了。

程小天深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回公司吧。”

居彬幾乎是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你呢。”

“我回家。”

“在我回家之前,你都不可以走,要乖乖待在家裏,知道嗎。”內容是完全不講道理的命令式的,語氣卻與懇求無異。

程小天一聲不吭地朝公交車站走。

乖乖巧巧的短發,幾乎像是中學生。臉上沒什麽表情,連腳步聲都如常。

心卻是一片寒霜下的冰天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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