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陳錦征帶程小天去以前去過的粵菜館,興許是把長久憋在心裏的話終于說出口了的緣故,程小天忽然感覺身上輕了,像是長久背負在身上的枷鎖被人砍斷,沉悶深重地掉落在地。盡管心中依舊盛滿悲哀,反而更有了破罐子破摔的無畏感。
他叫來服務生:“要六瓶啤酒。”
陳錦征說:“兩瓶。”
程小天瞪他,陳錦征只好折中妥協:“三瓶。”
程小天不說話了,大口往嘴巴裏倒花生米,豪邁得如同幹完工活的粗壯民工,然而嘴巴根本包不住,花生米從嘴角噼裏啪啦地掉下來,散了一桌子,引得旁邊桌子的客人紛紛側目。
陳錦征剛想叫他別吃了,就看見對面的實木桌面上啪嗒啪嗒地出現了一個個小小的深色圓坑,起先是一兩個,後來迅速地失控了,彙聚成一片深色的絕望。
陳錦征心中嘆氣,抽了幾張面巾紙,沉默地遞過去。
程小天沒接,用毛衣袖口把臉頰上的淚水胡亂擦拭幹淨,眼睛通紅,像只受盡欺負的兔子。
陳錦征看得心癢癢的,又不好直接上手,看見服務生用托盤盛着四瓶啤酒過來,連忙站起來,親自給程小天倒酒。
程小天不作聲,張大了嘴巴一口接一口地悶,看上去他其實并不擅長喝酒,咽下酒水時被啤酒古怪的味道刺激得眉頭緊皺,眼角更紅了幾分,溢出不少生理淚水。像是自殘,又像是賭氣給誰看。
嘴角白色的泡沫,更有種清純而無意識的誘惑。
陳錦征假模假樣地勸:“少喝點,不然等會兒回家居彬又要說你了。”
程小天一聽,更加拼命地咽酒水。
陳錦征在他對面瞧着,一小口一小口悠閑地抿酒,看程小天的臉蛋由白皙漸漸粉紅,眼角慢慢有了血絲,鼻尖通紅,不知道是哭的還是因為酒水刺激。
陳錦征看差不多了,坐到他旁邊去,手搭在他肩頭,低頭親密得道:“別喝了,嗯?不然等會兒胃裏要難受的。”
程小天說:“不要……你管……”
陳錦征看他眼睛通紅還拼命逞強的模樣,對他又憐又愛,恨不得立刻把他扒光然後壓在身下。
想着就把他扶起來了,手臂半摟着他細瘦的腰身:“我們回家,好不好?”
程小天頭暈暈沉沉,輕微地掙紮:“你是……誰……”
陳錦征說:“你覺得呢?”
程小天身體軟趴趴地往座椅軟墊上倒,臉頰紅撲撲地,掙紮着仰頭看陳錦征。
陳錦征站在座椅旁,微微彎腰,低下頭,擋住了程小天頭頂的全部燈光。陳錦征的身體在他臉上投下一層被保護般的、讓人極有舒适安全感的巨大陰影。
程小天躺得舒服了,睜眼怔怔地看着陳錦征,忽然莞爾一笑。
陳錦征大腦頓時半邊都麻痹了,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嘴巴朝程小天色澤鮮豔、形狀姣好的嘴唇湊上去。
觸感是柔軟的,帶着糖果的甜蜜香氣。陳錦征幾乎可以想象出幾小時前,程小天把飯後清口的薄荷糖在唇齒間吮舔時,無意識地舔舔嘴唇的可愛情狀。
程小天迷迷糊糊地掙了掙,無力地推拒俯身下來的男人。
陳錦征哪有可能放過他,加大了力氣按住他扭動的肩膀,沒客氣地咬了上去,攻城略地一般強勢地反複吮吻着程小天滾燙的嘴唇、赤列、躲閃的舌尖,以及……
砰!
陳錦征的頭被狠厲地猛砸,砸得偏向了一邊。痛覺來得遠比撞擊遲緩,等到濃稠的鮮血從額前流下時,頭頂劇烈的撕裂感才驟然爆發
“啊——!”
大堂經理驚詫地從大廳另一頭趕來,看見方才還潇灑惬意地喝着酒的客人痛苦地在地上翻滾,雙手抱頭,鮮血從指縫間汩汩地流了出來,地上是碎了一地的啤酒瓶碎渣。
大堂經理立刻扭頭對呆若木雞的服務生厲聲喊道:“叫救護車!”
兇手是個相貌俊美的男人,毫無怯意地站在痛苦翻滾的客人身旁,眼神漠然而冰冷。
男人背起半躺在座椅上的醉醺醺的男孩子,擡腳就要向門口走。
經理立刻攔在他們面前,吞了口唾沫:“不,不可以走!事情是你做的,你要負責任!”
男人看都沒看他一眼,從口袋裏抽出身份證和錢包,扔在了桌子上。
經理眼睜睜地看着男人背着人揚長而去。
“經,經理……”
經理對小服務生破口大罵:“就知道站在旁邊,跟個死豬一樣!他打人你不知道攔着?!”
“經,經理……”小服務生戰戰兢兢地指着桌面上被随意丢棄下的身份證,“你看,剛才那個男人……是不是昨天電視新聞上那個服裝設計師居彬?”
程小天是在一陣從天而降的徹骨寒冷的冰水中猛然驚醒的。
第一反應就是抓住身旁能夠抓住的溫暖的東西,他摸到了一個人的手,十指修長,骨骼分明,帶着駭人的溫度。
然而那只手很快狠狠地抽走了,他的頭被猛地向下壓去,大量的冰水沒上臉頰,眼睛,然後是致命的鼻息。
程小天掙紮起來,想要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然而大量灌入口腔的卻是冰冷刺骨的冷水。他被嗆得劇烈地咳嗽,更多的冰水湧向了喉嚨口,無情地堵塞了他呼吸的通道。
程小天絕望而無力地在水中蹬腿,雙手無意識地向空中抓着什麽,就在他的意識即将消沉的一剎那,他被猛地拉了起來,後頸被一只手用力地向下按壓。
他立刻痛苦地嘔吐起來。
肺部依舊刺痛,仿佛被冷水浸得穿了洞,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如同新生。
在冷水的刺激下,大腦清醒了許多,然而依然昏沉無力,只能勉強感覺到自己被從水中撈了上去,兩只手鷹爪一樣抓着他,裹挾着把他扔到了一個綿軟溫暖的所在。
衣服被扒光,臉部朝下,一絲不挂、奄奄一息地躺着。
然後身體就被用力地貫穿了。
再次昏迷過去的前一秒,他努力地睜開眼,向背後看了一眼。
那身形很熟悉,高大修長。
但他卻又好像什麽也沒看到,眼前是虛空空的一片,只有下體的鈍痛是真實的,真實而殘忍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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