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周良魚:他回來了
周良魚垂着眼, 等低喃出聲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可有那麽一瞬間, 聽到前往大燕國和親的公主,他腦海裏閃過那個人。
周良魚薄唇緊抿, 面無表情地居高臨下瞧着女子, 望着女子懇切希冀的目光:“公子,只要你能護送我去兄長那裏,絕不會虧待公子……”
“哦?”周良魚咬了一下嘴裏的雜草,啧了聲:“不巧,我要去大虞,不順道。就此別過, 後會無期。”
周良魚說完這句話, 直接一勒馬缰, 繞過難以置信的女子, 直接騎着老馬晃悠悠往前方去, 身後傳來女子帶着慌亂不安的嗓音:“公子……”
女子大概沒想到她已經禀明了身份,對方竟然絲毫不顧她是公主的身份,難道他真的對榮華富貴就這麽不屑一顧?
女子抹了一把臉, 踉踉跄跄起身, 瞧着那些被迷暈的黑衣人,渾身哆嗦着, 不敢再去看,只能獨自繼續去逃命。
只是走了幾步遠,就聽到身後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 女子吓了一跳,猛地回頭,等對上那朝自己飛奔而來的老馬,以及上面坐着的不羁形容潦倒的男子,眼底閃過一抹驚喜:“公子!”
周良魚到了女子近前,一勒馬缰,穩穩停在了女子的面前,微仰着頭,突然眯着眼俯身趴在馬背上湊近了,幽幽盯着女子:“喂,你去大燕是與誰和親的?”
“啊?”女子愣了,不明白這公子跑回來,就、就是問這個?
“怎麽?不能說?”周良魚眼底閃過一抹懊惱,不過閃得極快,直起身,薄唇緊抿,撸了一把短發,就要走人,他瘋了才會又回來問這個,他關心這個作甚?
女子生怕周良魚再走,開口道:“不、不是單獨去與誰和親的,就……就是吾大虞國先前得罪了大荊的太子,如今太子登基為帝,皇上怕大荊報複,就想通過與大燕結秦晉之好來緩解危機,只要是……大燕國的皇子貴胄,都……無所謂。”
女子說到這,眼底閃過一抹黯然,身為皇家的子女,她的婚事不過是拿來換取利益的籌碼,可她無能為力。
周良魚皺眉:“你父皇竟然舍得?”
女子苦笑:“我與兄長并非皇上親生,不過是當年父王戰死,皇上賜了年幼的我與兄長國姓,當成皇子皇女養在身邊,這次本來是小公主前來和親,可皇後不願意自己的公主遠嫁,就派了我過來和親。可沒想到,即使如此,還是參與進了如今大虞兩派的争鬥,他們竟然派了人前來刺殺,阻止這場和親。”
“你倒是什麽都敢說,不怕我是壞人?”周良魚不想承認,聽到她不是前去與那厮和親的時候,松了一口氣,心情莫名還不錯。
“如果不是公子救我,思菱此刻早就魂斷于此。再說了,那些事其實随便到了大虞都城都知曉,也沒什麽好隐瞞的。”女子垂眼,不敢去看周良魚,絞着手,既期望周良魚肯答應救她,又擔心一開口,周良魚又這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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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良魚若有所思地眯眼:“你真的想讓我帶你去找兄長?”
女子眼睛一亮,迅速擡眼,又忍不住趕緊低頭:“公、公子願意嗎?我兄長就剩下我一個胞妹,公子若是能救下我,兄長必有報答。”
“報答就不必了,你答應我兩件事即可。”周良魚抿着唇,趙譽城不是不想讓他回去嗎?他憑什麽要聽他的,偏不讓他回大燕,他還就偏偏要回去!
“公子……說的兩件事是?”女子一怔。
周良魚道:“第一,等見到你的兄長,讓他給我在公主近衛隊裏找個職位,最好是整日跟在你身邊,還能進大燕皇宮随便晃悠的;第二,幫我弄個身份,大虞國人士,這個不難吧?”
女子還以為周良魚會提什麽特別苛刻的要求,沒想到竟然這麽簡單:“這應該……沒問題。”
周良魚接下來幾日,開始了護送,不過為了防止再遇到追殺,周良魚給這大虞國公主裝扮了一下,倒是成功躲過了不少刺殺,到了女子先前與他兄長約定的地方。
在這幾日,周良魚知曉女子的身份,的确像是她說的那樣,不過是大虞國皇帝的義女,閨名虞思菱。
她的兄長虞煜臨,是虞帝的義子,世襲了他生父的王位,人稱臨王,也是大虞國的大将軍,此次思菱公主作為和親公主被送往大燕國,是突然決定的,當時這臨王正在外鎮守邊關,聞言寫了信回去阻止,還是遲了,只能讓思菱公主趕到一處地方等着他,他親自護送她過去。
結果,還是被刺殺了,這次若不是周良魚剛好遇到出手,這虞思菱估計小命就丢在這裏了。
至于虞思菱說的虞帝得罪珏帝的那件事,周良魚也打聽出來了,無非就是當初珏太子與攝政王鬥的時候,這虞帝被那攝政王說動,支持了那攝政王,還出兵幫了,結果,如今攝政王一敗,珏帝登基,這虞帝就抓瞎了,吓得趕緊尋個援助,就看上了大燕國,這不……就派了一個公主來和親。
結果,和親就和親吧,他還不想自己的公主來當這個犧牲品,趁着人家哥哥不在,将義女給送過來了。
周良魚啧了聲,十日後,終于見到了那傳說中的鐵血将軍虞煜臨。
本來以為會是一個野性粗魯的大漢,沒想到竟然是個軍師一樣俊俏的小白臉。
周良魚倚着馬背,摸了一把自己的頭,呲牙:“你就是……臨王?”終于找到一個比他瞧着還不像将軍的人了,瞧着細皮嫩肉的,真的武功很高?
虞煜臨居高臨下地瞧着那個上上下下盯着他瞧的男子,眯着眼盯着他那一頭短寸,眯眼:“就是你救了舍妹?”
周良魚拱手:“承讓承認。”
虞煜臨長腿一擡,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擡步朝周良魚走了過來,等到了近前三步,才停了下來。
周良魚随着他的動作慢慢擡起頭,等到了近前,半仰着頭,瞧着比他高出半個頭的男子,嘴角抽了抽,默默站直了,終于氣勢上不輸了,才吐出一口氣。
虞煜臨親眼目睹了周良魚整個“心理歷程”,原本對周良魚的警惕就那麽煙消雲散:“……聽思菱說,你想讓本王幫你弄個身份?你以前是什麽人?”先前聽到的時候,不得不讓他心生警惕,可真的見到了人,感覺卻又不一樣了。
“殺人越貨的壞人?”周良魚挑眉,“怎麽,這是查身份呢?”
虞煜臨搖頭:“若真是殺人越貨的賊人,何以救個人還用迷藥?公子這是不想殺人,還是不會殺人?”他身上沒有他們這些拿着刀經過厮殺血戰的将士身上的血腥氣,這讓虞煜臨放下心來,“新的身份半個月後給你送來,不過……新名字寫什麽?”
周良魚沒想到這麽簡單,垂眼,遮住了眼底的光,新名字嗎?他偏過頭,視線落在一處,半晌,輕說了兩個字:“俞旭。”
“虞旭?”虞煜臨詫異開口道,跟他一個姓?當真是大虞國的人?
“不是你們大虞國那個虞,俞是榆樹沒有木,旭是旭日東升那個旭。”周良魚解釋道。
虞煜臨挑眉:“日頭照着光禿禿的樹幹的意思?”
周良魚嘴角抽了抽,再抽抽了:“…………”這厮怎麽嘴巴跟趙譽城那厮一樣貧呢?你才光禿禿的樹幹!老子雖然短寸,也不是寸草不生的!
大概是感受到了周良魚的怨念,虞煜臨嘴角揚了揚,“好,本王知道了。思菱答應了你兩件事,這是其中一件,另外一件,你想要一個職位,可以是可以,剛好這次出事,本王想選一個公主近衛隊的頭兒,需要是信任的人,剛好俞公子很合适,不過有一點……”
“嗯?什麽?”周良魚倒是沒想到這麽輕易就解決了,心情不錯。
虞煜臨的視線掃視了一圈周良魚:“俞公子身手還可以,但卻還不夠當頭兒,所以在接下來到達大燕的一個多月時間裏,本王需要給俞公子來個特訓,身為近衛隊的頭兒,以後可能面對各種刺殺,公子若是還不願意出手殺刺客,只用迷藥是絕對不行的,至少你手裏的這把劍不能只是擺設,即使不願殺人,但是刺中要害也是需要的。當然,俞公子可以拒絕,但只能當近衛。”
周良魚愣了下,大概沒想到虞煜臨會有此一說,腦海裏閃過過往趙譽城當初教他練武時的點點滴滴,神色有些恍惚,最後所有的記憶都落在了被送走時落下的帷幕,他薄唇抿了抿,許久,才擡眼,靜靜看向虞煜臨:“……我答應。”
接下來的一個半月,周良魚一邊随着虞煜臨的人護送思菱公主進燕京城,另一邊則是抽空就由虞煜臨進行近身刺殺、防衛等速成的技能,到這時候,周良魚才真正感覺到,趙譽城當初教的時候有多手軟,虞煜臨簡直将他不當人一樣敲打操練,可明明若是以前,周良魚根本忍不下來,可奇異的,這一路下來,他竟是撐了下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
大概是這一路太過辛勞苦練,周良魚一直咬着牙撐着,等即将抵達燕京城的最後三日,周良魚莫名發起了高熱。
而另一邊,這幾個月趙譽城閉門不出,暗地裏卻開始加快了計劃的進行,他推測着時間,在周良魚一行人應該到了大荊國都城時,可一直并未等到黎閣主送來的信。
趙譽城皺眉,派人将郁公子給喊了過來:“黎閣主他們可到了大荊國都城?”
郁公子神色有些怪,聞言啊了聲:“這麽快麽?這個沒看到黎閣主那邊有信送來啊,是不是還沒到?要不……再等等?”
只是郁公子擡頭,就對上了趙譽城幽沉的鳳眸,他心一虛,頭垂得低低的,“你別這麽盯着我看,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你覺得本王會信?”趙譽城眉頭深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難道是……他出事了?”
“喂喂喂你別亂想啊,沒出事沒出事,你家那條魚沒事兒,就是……中間出了一點小插曲。”郁公子也剛得到消息沒多久,那黎閣主與焦公子還真能瞞,直到到了大荊國,消息才不急不慢傳過來,等他知道的時候,早就來不及去找人了,只能暫時先将消息給隐瞞了下來。
“出了什麽小插曲?”趙譽城長久以來維持的淡定在這一刻土崩瓦解,薄唇緊抿,腦海裏莫名閃過周良魚當時決然的話。
“就、就是你家那只魚……還挺有氣性。大概是氣你将他送走了,到了當時三國的交界口時,不知怎麽的就說通了黎閣主與焦公子,讓他獨自走了,聽說……去大虞國了。不過只要他不回大燕,應該沒事兒,再說了,如今所有人都當良公主死了,他一個男子,應該不會出什麽事的。”郁公子瞧着趙譽城蒼白下來的俊臉,第一次瞧見對方這模樣,忍不住嘆息一聲:“等這邊的事情解決了,你再去大虞國找他,等找到了……好好的跟他解釋解釋,他如今一時想不通你是為了他好,也情有可原。”
趙譽城垂着頭,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攥緊着手,許久,猛地轉身,大步朝外走去。
郁公子吓壞了,趕緊追了出去:“你可別亂來啊!”不是這時候想跑去大虞國吧?
趙譽城翻身上了馬,看向擋在面前的郁公子,瞳仁裏有痛色一閃而過:“我不會亂來,生死不定,成敗未果……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晚上會回來的。”
郁公子這才松了口氣,看着趙譽城遠離的身影,嘆息一聲,真不知當初答應趙譽城送良公主離開是好還是壞。
趙譽城一路疾馳出了城,到了城外,縱馬而行,獵獵涼風拂在臉上,吹散了他腦海裏紛亂的思緒,最後剩下的都是過往的點點滴滴,讓趙譽城心底的思念豁開一個口,難以隐忍……
就在不知趙譽城的馬車疾馳了多久時,突然坐下的駿馬感知到了前方的隊伍,猛地擡起前蹄,打着響鼻叫了起來,趙譽城猛地一扯馬缰,擡眼時,眼底已經恢複了冷漠的幽沉,眯着眼瞧着前方的一隊人馬,眉頭疑惑地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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